《又来一个白月光》瞻月

6、第 6 章

　　忠远侯府的赏菊宴办得很热闹。

　　花开得热闹，人也热闹，有未婚的公子小姐，有贵妇人，叽叽喳喳在园中赏花。

　　各家借此机会相看，陈季宁早已习惯各类人打量她的眼神，亭子前的夫人似乎一直盯着她，姑娘们不停用余光看她，大胆的少年到她面前问好，每个人都要加一句“你落水后身子可好些？”

　　听得她心力交瘁，最后干脆脑子放空，一心一意听人摆布，

　　同样心力交瘁的还有晴雨，陈季宁对许多人都印象模糊，为免失礼，她必须时刻贴身悄声提醒，“小姐，这是魏国公府的四公子。”

　　“魏四公子好。”陈季宁对面前的少年行礼。

　　少年面色僵硬，略有失望。

　　晴雨用藏在身后的手拧了她一把，嘴巴恨不得咬到她耳朵上，“魏国公姓李。”

　　陈季宁：“......抱歉？”

　　晴雨连忙解释：“李公子见谅，我们小姐头还疼着，今日吹了风更疼了。”

　　李公子并不责怪：“不如我带姑娘到那边廊下休息，那里风小、人少清净。”

　　“多谢公子，我无事。”陈季宁回答，她还要找永城县主呢，哪有功夫休息。

　　好不容易打发走热心的李公子，接下来周而复始，好在没了叫错姓氏的尴尬，晴雨：“姑娘你长点心吧！”

　　陈季宁像是在神游：“有人夸我专情，我之前光顾着看沈晗去了，哪里记得别人？这不能怪我。”

　　晴雨惊得说不出话，反复想了想，是挺专情的，但是谁夸的她记不起来了。

　　往前走几步，又一个少年在她身前停下，隔了几步的距离，不敢直视她，晴雨提醒，“这是翰林学士家的苏公子。”

　　陈季宁眼前一亮，露出柔和的微笑：“苏公子好。”

　　苏珉惊喜得不敢置信，刚才他在一边偷偷观察，陈姑娘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不想理人。

　　他生怕陈季宁不认识他，更怕自己去了招人厌烦，未料到陈姑娘会对着他展颜一笑，明媚得让园中花草失了颜色。

　　他受宠若惊，心一跳一跳，从前陈湛是宰相，断不会看上他这样的人，如今她家没了以前风光，兴许就能考虑他家了。

　　“陈姑娘，待会我们有个诗会，你要去看吗？”

　　“嗯。”

　　苏珉压下笑意，拱了一礼离开。

　　等他走远后，晴雨望着他的背影，

　　“苏学士家的几位公子都中了秀才。”

　　“他们都多少岁了，才到秀才？上头还有一大堆书等着他们读呢！”

　　她脑子里朦胧有个印象，苏沆看上去年纪轻轻就要参加会试，一想到那人考上后要对付陈湛，于是自动把他滤掉，“当年爹爹二十四岁中状元。”

　　“他们怎么能和老爷比。”

　　“不说爹爹，大哥也是举人。”书房结满蛛网的陈谨早中了举人。

　　晴雨再不提此事，带着陈季宁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此时她比陈季宁更不想见人，同时也觉得没必要见人，小姐专情那就让她继续专情好了，沈晗那边有了转机，满园的世家少爷哪有人比得上沈公子。

　　也免得小姐被旁人迷了心智。

　　她们站在一处拱门外，拱门内是一座小院子，疏于打理、陈设简朴。

　　花架子下，唐昧头顶了几片枯叶，一脸倒霉相，看到陈季宁八卦道：“三妹妹，刚才和那个姓苏的有说有笑，可是觉得他好？”

　　陈季宁瞪了他一眼，“我又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你笑那么开心，三妹妹，我可知道你的秘密了！”

　　“什么秘密！”陈季宁心头一紧，她回想了一遍，没想到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三妹妹，你对我这么好，陈兄不在，我要对你更好，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季宁一阵反胃，在酒楼那会她承诺不嫁给唐昧，唐昧真的对她更好了，什么时候她不嫁人成了一种恩赐？

　　有些奇怪。

　　她“咦”了一声，撂下唐昧去和姑娘们坐在一块。

　　夏柳意照例坐在她身侧，她如愿看到了永城县主，赵婉盈刺了她一句“受人欢迎”也就不理她了，拼命转头和后面的几个姑娘聊天，步摇晃得厉害，一飞起打在陈季宁头上。

　　陈季宁敢怒不敢言，深刻体会到了从前的自己有多招人烦——若遇上沈晗在的宴会，她就会大幅度扭着身子高谈阔论，拼命引人注意，引沈晗注意。

　　夏柳意，“你别看人家奉承她，性子比公主还厉害，谁能真心喜欢她？”

　　陈季宁自动远离赵婉盈，可惜空间太小，没能离得太远，心中暗想以后沈晗娶了永城，让永城和大长公主在家中斗智斗勇，别提有多畅快。大长公主板正严肃，见不得狐媚子，更应容不下害人精。

　　她心里已经开始组织沈晗将来夹在婆媳间不好做人的生活，为着这样的想法产生几分快意，开心得连带着案桌前放着水果看着都格外顺眼，又青又圆的青枣看得她眼馋。

　　伸手拿了一个放在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她这一口咬来了数道目光，小姐们直勾勾看着她，震惊无比。

　　她被看得不自在，手一滑，青枣掉在了案桌上，她眼疾手快捡起来又吃了一口，若无其事地暗暗庆幸还好她手快，果子没脏。

　　赵婉盈凉凉道：“陈府如今竟败落成这幅模样了？”

　　陈季宁一时反应不过来，许久才知道她在讽刺自己吃东西。

　　桌上的水果大多是摆着好看，没人会真正吃下去，尤其是大家闺秀，在别人面前大口大口，咔嚓咔嚓吃东西多不文雅。

　　而世家大族，掉在桌上的东西连丫鬟都不吃，遑论她们。

　　陈季宁淡定地继续吃，冷宫里哪有这么好的东西，那几个月的惨淡似乎印刻进了她骨子里，比十几年的养尊处优还要刻骨铭心。

　　由俭入奢易，没准再过几天她就恢复如初，不过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前头少年们都写好了咏菊、颂秋的诗词，有侍女递上来给她们看，她想也没想就指了苏珉的诗词，

　　“苏公子写得最好。”

　　她清越的嗓音引得诸人侧目，混在女人堆里的唐昧一副“你疯了吗”的表情，“三妹妹，我真的知道你的秘密了！你不用表现那么明显的。”

　　陈季宁要扑上去打他。

　　赵婉盈诧异地看着她：“你真的觉得他写得好。”她到京中的短暂一段时日，听说陈季宁只会出现在有沈晗的宴会上，也只会夸赞沈晗写的诗词。

　　今日她本以为陈季宁不会现身，当看到这女人不仅来了，还抢了她的风头，早有些不开心。

　　而又见她似是移情别恋，不再对沈晗有意，便放下几分成见。

　　陈季宁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秋水般的眸看向赵婉盈，声音小得像是在耳语：“当然了，县主姐姐。”

　　赵婉盈竟觉得被她看得格外舒服，“你......不是对沈公子？”

　　陈季宁握住赵婉盈的手：“县主姐姐，我觉得你和沈大人站在一起很好看哦。”

　　赵婉盈诧异地看着她：“你真的这么觉得。”

　　“真的。”

　　夏柳意几欲作呕。

　　陈季宁见鱼儿上钩，笑出崇拜的意味，“县主姐姐，麻烦你在沈大人面前替我求求情，公主府里真的不是我要诬陷你。”

　　赵婉盈面露迟疑，陈季宁委屈道，

　　“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劝得动沈大人啊！”

　　赵婉盈被“只有你能”四个字说得柔情百转，“好，上次的事就是那几个刁奴在挑拨离间，与妹妹你无关。”

　　陈季宁见大功告成，即刻回府。

　　唐昧见鬼了一样跟她出来，脸上仍挂着不可思议的凝思。

　　陈季宁心说，事不过三，他再敢说一遍“我知道你秘密”，一定要亲手打过去。

　　她回到陈府，府前，新上任的内侍总管太监李德正命人把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搬入陈府。

　　陈季宁疑惑道：“又是圣上给姐姐的？”

　　李德躬身：“不是给大小姐的，是圣上代齐王赠与姑娘的，奴恭喜姑娘了。”

　　陈季宁一阵眩晕，赵睿这是想娶她？还不如唐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