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汌幽龙

12、孤注一掷

　　鲁老师尖锐的哨声从场边响起，众人也都绷紧心弦，时刻注意着场上的走向。
　　现在是贤龙方发球。

　　王赫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双手开始发颤，感觉自己的行动都变得迟缓了一步。王赫在这场球赛开局时一手策划了基本走向，其余四人的职分他都早早安排好了，但层出不穷的变量让他的预想大大偏离原本轨道。

　　无论是“出老千”的贤龙，临时换队的陈天道，都让他的心境紊乱，与胜利的距离渐渐遥远。
　　虽说现在他表面上波澜不惊、不惧失败，但心房深处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呼唤让他必须要赢。

　　是什么呢……？

　　未待他去发掘，张平的呼喊打断了思绪。

　　贤龙带球离开对场三分线，王赫则碎步跑去进行干扰。

　　这也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抗。双方成员都不约而同地离两人远些。

　　直到王赫真正来到贤龙面前，他才意识到了先前让张平或李权和防守他的决策有多么愚蠢。

　　贤龙对运球节奏与速率的掌控简直超出同龄人一大截 。球的每一次落地，王赫几乎都抓不准时机抢断。
　　当他已经适应慢节奏的速度时，贤龙会突然加速向前突进。当他缓过神上前紧逼防守时，贤龙又会突然放缓节奏让他扑个空。

　　仅仅是这看似简单的一招，就险些把王赫晃倒。更不必说他启动前的脚步与动作，简直天衣无缝，他完全无法在一秒钟内分辨真伪。

　　“难怪他俩一直没防住你……”王赫面露难色，轻声地自言自语，“你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好意思。”贤龙听见了王赫的疑惑，露出一副阴险的笑容，“忘了告诉你，我以前是校篮球队的主力。”

　　王赫听后短暂震惊了一下，不过眨眨眼没有再被贤龙带偏。如果一两句话就能威慑到他的话，这场球赛他甘愿把胜利拱手让给对方。

　　贤龙的进攻步伐愈发接近三分线，王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预想到了未来，自己大概率被贤龙过掉，然后贤龙上篮得分，输掉比赛。

　　……但，输掉比赛并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

　　“怎么回事……”王赫的头忽地转过看向场边，心中默念道，“是因为你吗？”

　　两个人的目光又一次相触。

　　而那个人是林洛昕。

　　他不想让每一个人对他失望。

　　不，准确地来说并不是每一个人。

　　是每一个对他有期望的人。

　　可是林洛昕真的对他有期望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自信了？

　　王赫眼前有些发昏，天旋地转。

　　如今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再次打起精神来。

　　……

　　“王赫！”

　　场边的一声高语，让王赫的头脑暂时清醒了一会。他抬眸看去——

　　是林洛昕。

　　“加油！”

　　林洛昕用力地将胳膊伸出，比出一个大拇指。

　　“哈哈，哈哈哈……”王赫愣了一下，随后突然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思绪转瞬间回溯到小学三年级。
　　那时，王赫的妈妈还健在。

　　自从王赫上学，他就一半身子在学，另一半身子在玩。但实际上，他学习并不算好，也没能玩的尽兴。

　　她知道王赫可能天生不适合学习，于是鼓励王赫去干他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王赫从二年级就开始接触篮球了。自从他遇见篮球，就像是一见钟情般深深地迷恋上篮球。早中晚，他几乎都要去拍一拍篮球才能坐的住学校的座椅。

　　王赫每次考试都是猜完选择题后，原地趴桌睡觉。她也从不介意王赫的成绩如何，她只是希望，王赫能活的快乐一些，别像她一样，一辈子过的那么艰辛。

　　王赫没有想到，当他打开一扇窗户迎接来一缕曙光时，外面的风却悄无声息地将他的一扇门闭上了。

　　自从那天后，王赫日日夜夜都隐隐地感受到没能让她对自己充满期待。于是，他决心不让每个心怀期望的人失望。

　　如今，又一道选择题摆在王赫眼前。

　　这一次，他不能再猜了。

　　回到现实，贤龙已经进入三分线，开始接近罚球线了。

　　“王赫，继承为父的意志上吧！”

　　“大哥，我信你！”

　　“三分仔，你这么犀利，一定可以的啦！”

　　耳旁若隐若现的鼓励声，正如一梭梭疾驰而过的清风吹拂过耳廓，仿佛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为他加油呐喊。

　　他深吸一口气。

　　仅有这一刻，才能证明——

　　他不会辜负每一丝期望。

　　贤龙起步。他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王赫的眼中闪现过一片残影。

　　王赫跟上前。

　　一步。

　　两步。

　　贤龙跃起，手中的球已被轻轻挑出，正将落入球框。

　　紧接着是王赫的起跳。

　　伸手。

　　触摸。

　　下拍。

　　坠落。

　　想象中的入网声并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篮球的砸地声。

　　他成功了。

　　他把贤龙的上篮硬生生帽飞了。

　　等候多时的陈天道起跳接球。

　　一个跨越全场的传球。

　　李权和奋力一跃，成功接住了传球。

　　拍地。

　　再一步，再两步。

　　“巨人”的阻挡已经让李权和无法继续前进。

　　于是——他选择了孤注一掷。

　　球在空中慢慢地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巨人”也已没有能力将它拦下。

　　随即是清脆的入网声。

　　鲁老师的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啊啊啊啊啊啊！”

　　场上压抑已久的欢呼声仅在这一秒顿时爆发而出，犹如响雷之势，顿时贯彻整个操场。

　　王赫赢了。

　　他们赢了！

　　张平一把拽过王赫，就要把他抬起庆祝。

　　陈天道与李权和见状，也都小跑过来，三个人像是把王赫当做一块大木头般不断地让他上下起伏。

　　“我去！！！”朱姐霎时狠狠地抓住林洛昕的小臂，仿佛要把她捏碎，不久又疯狂地摇晃着林洛昕，“李权和进了绝杀球啊！！”
　　林洛昕感觉自己快要被摇吐了。

　　“停停……”林洛昕伸手咳嗽两声，“你刚才不还在睡觉吗？”

　　“这个……”朱姐挠挠头，摆出一脸尬笑，“我刚才……听场上没动静了，才特地起来看看的。”

　　她绝不会告诉林洛昕她其实一直都在眯着眼睛看李权和。

　　“真好啊……”林洛昕远远地看着四人，心中的浪花愈发翻涌作响。

　　“行了行了行了……”王赫拍了拍张平的手，“我要被摇吐了。”

　　三人见状，便把王赫从“烧烤架”上取下。

　　“唉。”张平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权和问道。

　　“要不是哥们怕你吐我手上，今天非得把你脑浆摇匀点看看是啥构造。”

　　“咩啊？”陈天道抬眉，“三分仔，你学习很好喽？”

　　“这个……”王赫难为情地笑了笑，这个问题不久前他就已经听过了，“可能、也许、应该、大概是吧。”

　　“我普通话不好，你可不要骗我啊。”

　　“天道哥……这个字咱读‘好’，可不读‘猴’啊。”

　　“小伙子……”
　　熟悉的沙哑声音，鲁老师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三人面前，把他们吓了一跳。

　　“诶呦我……咳，鲁老师怎么了？”

　　“我没怎么。”鲁老师捶捶腰，笑眯眯地说道，“孩子，我看你的运动天赋不错啊。”

　　“要卖给我葵花宝典？”王赫心中暗想。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考不考虑进校队啊？”

　　王赫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请他进校队？！

　　鲁老师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吧？！

　　另一边。
　　“咳咳咳……”贤龙大口地喘息着。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输了，甚至还被帽了一个球。

　　“老大……”“甲乙”齐齐凑过身来，似是负荆请罪。

　　“上边去！没用的东西……”贤龙先是怒气冲冲，但后又有气无力地说道。

　　“大哥。”“巨人”来到贤龙面前，“就一场比赛而已，没必要动真格。”

　　“熊硕魁……”贤龙抬起头，额头快要拧出一个“川”，“老子都打成这样了……你告诉我你他妈没动真格？”

　　熊硕魁不再对话，转头看向对场四人。

　　“这是一笔账，他们早晚都得还清。”

　　至此，这一场惊心动魄的精彩球赛落幕了。

　　……

　　“哈哈……”

　　一个清瘦且身着白色衬衫的男生正在远离人群的树荫下躺着椅子，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双方。

　　“没想到开学第一天这么有意思啊……”

　　一个短发男小跑过来，与那个男生窃窃私语一小会，他的眼中顿时放出金光。

　　“原来你就是王赫？真巧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过后，拿起椅子便慢步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