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恋爱纪事》付维之

8、密码和你有关

　　晚上爸妈带鑫楠去朋友家吃饭，饭后四个大人打麻将，会玩到很晚的样子。
　　九点多时，哲南问她：“我现在可以打电话吗？”
　　“没法，我不在家里。”
　　“我有话想在电话里说。”
　　“你记着，明天说，我要听呀。”
　　“你几点回家？”
　　“别管啦，晚点你好好睡觉，记着明天说。”
　　“我怕忘了。”
　　“所以现在记着嘛，记着嘛。”
　　玩到半夜，大人们吃宵夜、喝酒、聊天，这晚就住在别人家。
　　第二天她告诉哲南：“上午才回来哒，不过睡了觉的。”
　　“睡了觉的？”
　　“嗯。”
　　“路上掉链子了。”
　　鑫楠知道他每天都上辅导班：“自行车吗？我还骑不来大人的自行车。”
　　“我这个车子骑了六年，老了，初一买的，高中很少骑。本来打算换一辆，但是我老大骑了八年。”
　　“老大？”
　　“就是初中一个玩的很好的，我们班都叫他老大。”
　　“哈哈哈。”
　　“今年被浙大请走了，就是那个人。”
　　“好厉害啊。”
　　“所以我又不想换了，以他为榜样。”
　　“嗯嗯，可以到大学再买。”
　　“你吃饭没？”
　　“煮好了饺子，你呐？”
　　“没有。”
　　“吃的好晚，昨天你要说什么？”
　　“打电话。”
　　“长途哦，好远好远，要不晚上？”
　　“没事。”
　　“我给你打。”
　　“晚上不打，下午可以。”
　　“为什么？晚上是不是因为家里很安静，才不行呀？我现在觉得很紧张。”
　　“我也紧张，但感觉蛮刺激。”
　　“有没有看鬼片那么刺激？你真的太单纯了。”
　　“额，刺激点不同，没法比较。”
　　“以前你有没有和别的女生通过电话呀？我开玩笑随便问问的，我和男生打电话一直都很紧张。”
　　“有，小学问作业的时候。”
　　“哈哈，你真是很单纯。”
　　“你还和哪个男生打过电话？”
　　“小学和一个八岁就认识的哥哥，昨晚就住在他们家，太晚了没走。”
　　“你昨晚没回家？”
　　“嗯，我给你说了，上午我才回来。”
　　“好吧。”
　　“我打给你，我卡里每月有国内通话时长。”鑫楠觉得，哲南一定不懂手机卡套餐。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一直到读研，哲南还能额外打出两三百块的话费来。）
　　“我给你打吧。”
　　“你好犟。”
　　“那你打吧。”他可能觉得，打电话原本应该男生主动，后来还是依了她。
　　电话很快拨通，鑫楠改说普通话，虽然他能听懂川渝话，和他打电话可以练习说普通话。
　　鑫楠找到话题：“我和你说那个哥哥的事吧，这么多年联系不多，昨天我把他的名字忘了，他比我大三岁。”
　　电话另一端，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哲南一个字也没接，等鑫楠接着说下去。
　　“八九岁的时候，我去视力康复中心，爸爸朋友家儿子也在。我们每天同一个时间去，他个子很高，现在有一米九了，我喜欢和他一起玩。那里有其他小女孩，我和他说只能跟我玩，他很听我的话，还会夸我自己盘的丸子头好看。”
　　“我小时候，夏天穿吊带连衣裙，他当时念初中，说我穿的太少，他们班里女生没有穿这么少的，会被男生掀裙子。有一回我觉得和他坐得太近，往旁边挪了一些，结果他站起来假装整理衣服，重新坐下后距离还是没变。他想带我出去买吃的，但我不好意思和男生一起吃东西，就没跟他去。”
　　“嗯。”
　　“之后再见到他，就是上次寒假过年，他在厦大上大二，两家人一起吃饭，大人让我们喝红酒。圆桌子，我和他坐面对面的位子，我不好意思和他碰杯，想拒绝，但他很大方地立刻站起来了，我只好配合他。他特别像大人，我反应了好久，才发现同坐的有和我同辈的小孩，我一直埋头专心吃东西，不好意思看他。”
　　“一米九怎么了，兵都当不了。”
　　“哈哈，然后昨晚，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大人让我们加微信，说都是大学生了可以一起交流学习。”
　　“你加了？”
　　“嗯，不算陌生人嘛。”
　　“如果你家里给你安排好了，你还找我做什么？”
　　“嗯？什么安排好了，他们就是带我出门认识人……”
　　“我们明年再联系吧，如果你还没恋爱，还喜欢我，我再考虑。”
　　“说好要陪我的，你怎么这样……”
　　“那你告诉我，该怎样做？那你觉得我是应该对你发脾气吗？如果我小学喜欢过一个女孩子然后天天对你说你会怎么办？教教我。”
　　“我哪有天天说，也没有喜欢他。”
　　“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打个电话，一直说他，我去学习了。”
　　（这个男生便是赵显，鑫楠叫他赵哥哥，因为叫显哥哥太亲密。鑫楠的妹妹叫她楠姐姐，鑫楠有时故意叫哲南宝哥哥，哲南的小名叫宝宝，哲南表弟的小名叫贝贝。鑫楠和赵显小时候不讨厌亲近对方，但断过联系。鑫楠好几次提起说，后悔那次过去玩，自己太懒惰，没有好好打扮。哲南说如果她特地打扮了去见赵显，他就和鑫楠没可能了。其实鑫楠只是想争回面子而已，毕竟赵哥哥在厦大，家里很有钱，她上的大学只是二本。以前年纪小，很在乎上的学校和班级够不够好，二十四岁工作以后，鑫楠才不在乎学历差别。）
　　“你真的要去学习了吗？”
　　“嗯。”
　　“噢，上次你承认喜欢我，如果你已经把我当女朋友了，晚上记得找我，你别生气了。”
　　“撤。”
　　“不撤！你生气我就不撤了！”
　　他开始用炮炮兵的“拜拜”表情刷屏，刷了好几十个，几乎要一百个。
　　鑫楠说他不喜欢自己，他否认，说他喜欢，他好像默认了，说他吃醋时就像已经把她当做恋人，他没否认。鑫楠感到心花怒放，任由他刷消息，她用这样的方式达成目的。
　　最后鑫楠跳过他发的一大群表情消息，给他发去一句话：“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去学习吧！”
　　“哦。”
　　他这样故意冷漠，让鑫楠觉得他很可爱，早已习惯，一个字也好，都是他的应答方式。
　　晚餐前，哲南找她：“现在打电话不？”
　　“我不敢啦，害怕。”
　　“再不打我怕没机会了，我爸爸妈妈都上班的机会少。”
　　“你现在一个人在家？”
　　“那就等明年吧。”
　　“不要！”
　　哲南很快打过来，她接听：“喂，你不担心话费吗，你都不了解你的手机套餐。”
　　“没事，不管，偶尔打一下没关系。”
　　“我觉得自己真糟。”
　　“怎么糟了？”
　　“我都成年了，还这么幼稚，离不开你。”
　　“没事，我还没有成年。”
　　“我一直觉得你比我小没关系，但是在认识你之前，我很不喜欢男朋友比我小。”
　　“哦，这样啊。”
　　“没有过别的男朋友，我是说择偶条件，没有其他男生碰过我的手，只碰过冬天的厚羽绒服，还有头发。我会对你很诚实，什么都说出来，我就是这么烦哦，我一直都比较烦人，也许我明年就不会这么烦人了，我明年更大了。”
　　“你那句话好逗，你明年更大了……难道还会变小吗？”
　　“不会，嘿嘿。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你之前，不喊我‘学姐’？”
　　“如果我叫你‘学姐’，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
　　“你好像，很会在不知不觉中撩女生。”
　　“啊？我没想过。”
　　打完电话，他让鑫楠先挂断，他们去吃晚饭，他点的肯德基外卖。
　　他发信息告诉她：“撑死我了，吃了三个汉堡。”
　　“男生的饭量好可怕，我每次最多吃一个半。”
　　“一对鸡翅。”
　　“……还有？”
　　“一份薯条，没了，不算饮品。”
　　“男生饭量这么好。”
　　“哈哈哈，山东大汉饭量都不小，我可以吃全家桶。不过很少吃那么多，平时三餐也就一碗饭一个馒头，有时候俩。”
　　“我不喜欢馒头。”
　　“北方人都爱吃馒头，我同学家有很多中午不吃饭，吃馒头的，我不怎么吃白菜和芹菜。”
　　“我也不爱吃白菜和芹菜，我觉得吃馒头不够饱，没味道。”
　　“没味道？怎么会？”
　　“馒头没有味道。”
　　“有菜啊，而且馒头有淡淡的甜味，很好吃的。”
　　“我觉得大米有甜味嘿嘿。”
　　“……我也喜欢大米。”
　　“我这几天就想一个人待着，你开学的最后倒计时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不出门。”
　　（鑫楠对哲南生出非常强烈的依赖感，从这个时候开始就越来越严重，到上班后才好起来，学会一定程度上的精神独立。）
　　8月24日晚，他们在游戏里聊天时间太长，他的登录时长又被限制，他说用新手机号注册一个专门用来和鑫楠说话的□□。鑫楠把自己的□□号发给他，等着，看见一个叫“吃饭睡觉打豆豆”的新号加她好友。
　　“终于可以不用撤回啦，我都看不见以前我们说的内容。”
　　哲南这个号头像是随手换的“愤怒的小鸟”，鑫楠说：“要不我们换情侣头像吧，那个哥哥发给我两张兔子睡衣的卡通图片，他知道我喜欢兔子。”
　　“哪个哥哥？”
　　“告诉过你的。”
　　“哦，你的事，他记得真清楚。”
　　“因为记性好呀，来换吧。”鑫楠把一张动漫人物穿蓝色兔子睡衣的方形图片发给他。
　　“我不换。”
　　“为什么？我一直都好想和男朋友用情侣头像……”
　　“换别的。”
　　“就这个好看，我是粉红色的！”
　　“好吧，就这一次，下回我选。”
　　哲南连换头像都换不好，他没把圆框弄整齐，出现奇怪的黑色部分。
　　“你没有弄对。”
　　“哪儿不对？”
　　他试了几次，鑫楠还是觉得不好。
　　他便说：“你来吧，猜猜我的密码，和你有关。”
　　“哇，这么会讨女朋友开心，真有先见之明！你知道我的密码也跟你有关系吗？从高中开始就有关系了！有次我设新密码，顺手就换成你的生日，现在真到了这种恋爱的时候！”
　　（六年后和哲南差点分手，鑫楠把部分密码换成别的男生，懒得改回来，不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因为哲南真的把她欺负惨了，她赌气改的，她就是不要全部用哲南的生日信息当密码了。）
　　得知密码，鑫楠知道了，在恋爱方面笨拙的哲南，喜欢加上数字521。
　　（后来，哲南赌气改的密码是：1314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