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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出轨 ...

  •   【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幸福的家庭都彼此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清晨起来,白老爷在头脑中描画着跟妻子争吵的全部细节,他全然走投无路的处境,记起所发生的一切。于是他重新又他苦恼的、自己的罪过。

      事情是这样的:他曾爱过的一个女芭蕾演员在意外怀孕后,诞下一个女婴,没几年便香消玉损,他便大发慈心地把这女婴接到身边来抚养,对外宣称是远方亲戚家的女儿。

      当时他正从剧院回来,愉快而得意,手里拿着一兜给妻子买的雪梨。在客厅里没见到妻子;奇怪,书房里也没找到她,最后看见她在卧室里,手里捏着那张倒霉的、暴露了一切的信件。

      她,这个操心的、忙碌的、不大聪明的英国女人,凯瑟琳·坎贝尔,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手里捏着那张纸条,面带恐惧、绝望和愤怒地凝望着他。

      每想起这个,让白老爷感到难受的,主要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他当时如何回答妻子的问话:"这是什么?"

      她问,指着那纸条。

      那一顷刻间他身上所发生的,是那些干了什么丑事突然被揭发出来的人往往遇到的情况。他站在妻子面前,罪过被揭发了,他又没能事先准备好一副面孔来应付这局面。

      当时他没有觉得委屈,没有悔恨、辩解、求饶,甚至也没有依然故我无动于衷,而所有这些都比他那时所做的要好,那时他的面孔上全然不由自主地、忽然全然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惯常的、好心的、因此也是愚蠢的微笑来。

      白老爷不能原谅自己这个愚蠢的微笑。一看到这个微笑,凯瑟琳浑身一颤,仿佛出于□□的伤痛,突然怒气大作。生性急躁的她,流水般吐出一连串难听的英语,从房中奔了出去。她从此不愿再见到这个丈夫。

      白老爷不能欺骗自己,他并不对此感到后悔,他只后悔自己没能更好地瞒过凯瑟琳。然而他感受到了自己处境的全部分量,并且也为妻子、孩子和自己感到遗憾。若是他早料到这事会如此激怒她,或许他有办法把自己的错事更好地瞒过,不让妻子发觉。

      他已隐隐觉得,凯瑟琳早就发现他对她不忠,而又假装没有看见。他甚至觉得,她,一个已经衰老、风韵毫无、普普通通的外国女人,仅仅是家庭中一个贤良的母亲而已,公平地说,应该谦虚点才是,而结果竟完全相反。

      除了生活对一切最复杂最无法解决的问题所能给予的那个答案之外,再没答案了。这个答案是:日子总得过,也就是只好把一切忘却。必须像做梦一样过眼前这日子,好忘却一切。

      白老爷站起身来,穿上深蓝色绸衬里的灰色晨衣,甩过腰带穗子打了一个结,给自己宽阔的胸腔里满满地吸进一口气,两只向外撇开的脚迈开习惯的了精神饱满的步子,走向窗前,拉开窗帘。

      白老爷在身上喷了些香水,整了整衬衫袖子,再以一种习惯成自然的动作把香烟、皮夹子、火柴、带双重链条和各种小坠子的挂表分别塞进各个衣袋里,又抖了抖手绢,在一种洁净、芳香、健康而且□□上很是快乐的自我感觉中,把自己的不幸事抛诸脑后,每迈一步身子都轻轻一抖地走进了餐厅,那儿已为白老爷摆好咖啡,咖啡杯边,放着信件和市政公署送来的公文。

      白老爷读了信件。有一封信很不令人愉快,是那个要买妻子英国的田产上一片树林子的商人写来的。这片林子势必得卖掉,然而此刻,在跟妻子言和之前,根本谈不上办这件事。这中间最让人不快的是,为能卖掉这片树林,他得设法跟妻子和解,一想到这个,白老爷觉得好像受到了羞辱。

      摇铃响起来,白清欢脚步轻快地进屋来见父亲。

      女儿是父亲的宝贝,她大胆地抱住他,像往常那样闻到他胡须上的香水味,最后,吻了吻他弯下腰变红了的、闪耀着亲切光辉的面庞,她这才松开手,又想跑开了,然而父亲留住了她。

      "Maman怎么样?"

      他问,一只手抚摩着女儿润滑柔嫩的脸蛋。

      "Maman已经起床了,心情很差。"

      白老爷叹了口气:"就是说,又一夜没睡。她说过什么吗?"

      “她说要带我买票到爱丁堡,回外婆家去。"

      “喏,那就去吧,我的小玫瑰,还有,等一下。"白老爷说着,一边还搂住白清欢,抚摩着她柔润的小手。他从壁炉架上拿下一小盒糖,是他昨天放在那儿的,给了白清欢两块牛奶巧克力。

      白老爷觉得不应该去找妻子,这样做除虚伪以外,别无其他。改善和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无可能,因为不可能让凯瑟琳再变得楚楚动人,能激发起爱情,或者把他变成个不能恋爱的老头子。除了虚伪和谎言之外,显然不会有别的结果,而作伪和说谎有悖于他的天性。

      "但是总得去一下,不能老这么下去呀。"

      白老爷极力使自己勇敢些。他挺直胸膛,抽出一支香烟,点上,吸两口,抛进螺钿烟灰缸里,才大踏步穿过阴暗的厅堂,打开另一扇房门,走进妻子的卧室。

      凯瑟琳·坎贝尔穿一件薄绸短上衣,当年那头浓密漂亮的铂金美发,现在已经稀疏了,结成几条发辫,用卡子盘在脑后,面庞又干又瘦,由于脸瘦,一双大大的眼睛突出来,显得惊恐不安。

      凯瑟琳站在四处乱掷着的衣物当中一只打开的衣橱门前,正从那橱里把什么东西取出来。听见丈夫的脚步声,凯瑟琳停住了,眼盯住房门,徒然想要装出一副严厉、轻蔑的面容。她感到自己害怕他,害怕马上和他见面。她刚要试图做那三天来已经上十次试图做的事:收拾自己的东西,好带回娘家去,但马上又下不了决心。

      这会儿凯瑟琳跟前几回一样,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拖下去,她必须采取点什么措施,惩罚他,让他丢丢面子,他给凯瑟琳带来那么多痛苦,她要报复一下,那怕报复一小点儿也好。她仍在一个劲儿地对自己说,她要离开他,但是又感觉到,这是办不到的事,这是办不到的,因为她无法不把他看作自己的丈夫,凯瑟琳她爱他,这已养成习惯,无法改变。

      看见丈夫,凯瑟琳的手放进衣橱抽斗里,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直到白老爷走到了她的跟前,她才冲他瞟了一眼,但是她的脸上本想做出严厉而坚决的表情,却显得慌乱而痛苦。

      "Catherine。"

      白老爷轻声地、畏怯地说。他把头缩在肩膀里,想要装得可怜而温顺,但是却仍然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凯瑟琳朝他从头到脚迅速地瞥了一眼,见他容光焕发、精神饱满的样子。

      "Ah, you're proud! What about me?Your annoying good temper, everyone likes and praises you so much for it, but I hate your appearance!"

      凯瑟琳苍白的、神经质的脸上,右颊的肌肉在抖动。她急急地说,话音低沉,不像是她的声音。

      "Catherine!"白老爷声音发颤地再叫一声。

      "Get away,get away!"她望了他一眼,一边叫嚷着,似乎这叫嚷是一种□□的疼痛引起的。

      当白老爷想着妻子的时候,他还可以心平气和,可以按照男仆的说法寄希望于总会有办法的,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看报纸,喝咖啡。但是一当他见到凯瑟琳那张受折磨的、痛苦的脸,听见了她这种屈从命运的、绝望的声音,他感到喘不过气来,有个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咽喉上,连眼睛里都闪烁起泪水了。

      "Oh my,我干下了什么事!Catherine,for God's sake!”

      凯瑟琳砰地一声关上橱门,瞅了他一眼。

      "Catherine,what could I say?Please forgive me. Can you think about it? Twenty years of life cannot be redeemed for a few minutes, just a few minutes.”

      凯瑟琳垂下眼睛在听,在等听白老爷会讲出些什么话来,她那副样子,仿佛在恳求他,求他不管怎么能够说服她,让她不再相信那是真的。

      "Just a few minutes of impulse……”

      白老爷开口了,还想继续说下去。然而一听见这句好像出于□□的伤疼,她的双唇又闭紧了,右边脸颊上的肌肉又在抖动。

      "Get out of this place!Don't tell me about your impulses and your lewd desires!"

      她叫嚷得更加尖厉刺耳,摔上门走了。

      白清欢和白向樱进屋时,凯瑟琳又在结她那条毛毯了,已经结了很久,每到心情不好时,她就来结它。现在她又心绪不宁地在结它,一只手指不停地动着,在数着针数。

      白清欢看见母亲铁青的脸色,贴心地叫堂妹先去准备些下午绘画课用的丙烯颜料,自己则坐到母亲安乐椅前的板凳上。

      她一双闪亮的眼睛上那浓密的眼睫毛后面忽然显出泪水来。她坐得靠母亲更近些,用自己一只满溢激情的手抓住母亲的手。

      凯瑟琳断断续续地讲女儿更习惯听的中文:
      "我的Karina,全都完了,什么也没有了,最糟的是,我没法甩开他,我被孩子给困住了。但我没法子跟他过,看见他我就痛苦。你知道我是怎样出嫁的,在maman的教育下,我不光是幼稚,而且还愚蠢。我什么也不懂。人家说当丈夫的都要给妻子讲自己从前的事情,可是你父亲就什么也没对我讲过。我一直以为他就认识过我一个女人呢。我就这样过了二十几年。我不光是不怀疑他对我不忠,而且我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忽然一下子,我知道了所有这些可怕的事情,这些肮脏事情,我满以为自己幸福极了,而忽然间。"

      凯瑟琳忍住没放声大哭,继续说下去:"拿到一封信,一封他写给他姘头,女芭蕾演员的信。我一直宠爱、疼爱的小侄女竟然是他的私生女!不啊,这太可怕了。"

      她急忙掏出手绢,用它捂住脸:"偶尔风流一回,我也能理解,可是他想方设法地、狡猾地在欺骗我,又是跟谁呢?继续当我的丈夫,同时又跟芭蕾演员,你没法理解,Rosamond。她可是年轻呀,她可是漂亮呀,你该了解的吧,我的青春、美貌都叫谁拿走了?他跟他的孩子啊。我伺候了他一辈子,现在没用了,为伺候他,我的一切全都耗尽了,可他这会儿,当然啦,觉得一个鲜嫩的贱货更让他开心。他俩在一起,一定的,会谈起我,要么更糟的是,根本提也不提我一句,提也不提我一句,你懂吗?”

      白清欢在前额上做了个手势,知道母亲的本意不是责怪她:"Maman,我知道Papa的脾气,知道他那种把一切的一切都会忘个干干净净,一下子鬼迷心窍、一下子又后悔万分的脾气。他现在不相信,也不明白,他怎么就做出了那种事情来。

      “有时候我比您更懂人情世故,我知道这种人,父亲这种人怎么看待这种事。你说他跟她在一起说起过你。没这回事。这些人干着不老说的事情,可是自己的妻室家庭,这对他们还是神圣的。这种女人在他们心里多少是被蔑视的,她们也妨碍不了家庭生活。他们是在家庭和这种女人之间划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的。我不了解这是什么道理,可事情就是这样的。"

      凯瑟琳把女儿一把搂住,马上接嘴说,好像她嘴里说的是她心里想过不止一次的话:"喏,若是原谅,那就完完全全地原谅。喏,咱们去吃意大利面吧,我亲爱的宝贝蛋,我多么高兴你在我身边哟。我这会儿好过了,好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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