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距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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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谢沐醒来，看到躺在身旁睡得又沉又熟的童童，猛然想起这几天叶行远都不会来接他上学。她把手机摸过来一看，赶紧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叫醒童童。
“童童，谢童童！快点起床！”谢沐绕到床另一边，弯下腰推了推童童。
童童的眼睛撑开一小半会，咧嘴傻笑后，又闭了回去。
谢沐气馁，想打电话给叶行远让他通过电话叫醒童童，但转而想到他可能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顿时打消念头。
她打开名片夹，顺着姓氏一个一个翻下去，最后缓在苏逸然的手机号码上面。
昨天临下班前，迫于一群花痴女的威逼利诱，主任只好把新任总经理的工作手机号码公布出来。
谢沐听到熟悉的十一个数字后，不由一愣。
他还没有换掉号码？她以为他和她一样，早就注销掉那串尚有牵连的号码了。
毕竟这是六年前他和她一起上营业厅精心挑选的情侣号码。
她当时缠着他，围着他转，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没见他有答应的意向。
谢沐觉得很沮丧，忍不住抱怨一句：“苏老师，你一点都不重视我！”
结果这句话一说出口，原本还坐在沙发上浏览学生交上来的考试论文的苏逸然，立刻站起来抓住谢沐的手。
谢沐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移动营业厅。”苏逸然把她拉起来，不多言废话，直接往门外走。
他走得真急，谢沐试图调整脚步跟上他的速度。她跟在他后头，继续问他：“为什么呀？”他刚才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怎么一眨眼就答应了。
苏逸然忽而止步，转过身看着谢沐，笑了笑，说：“只要这么做会让你感到开心，我都答应。”
“可……”
“你开心就好。”他当时是那样温柔地低头看着她笑。
但是她现在居然会觉得那种笑容是多么的讽刺，连带着屏幕上显示的这串由她决定的号码，仿佛也此刻在讥笑她当初的无知。
可不管怎样，她还是按了拨通键。
电话很快就被接听了，对方的声音捎了一点试探，还有一点点惊讶。“谢……沐？”
“嗯。”谢沐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很意外吗？谢沐耸了耸肩。其实何止他感到意外，连她自己也觉得，会在六年后重新打通这番电话，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出了什么事情吗？”
谢沐看了一眼仍在睡梦中的童童，如实回答：“童童赖床，我拿他没办法。”
“你等等。”苏逸然没有挂断电话，谢沐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推门关门声，连续的脚步声，以及敲门声。
而在同一时间，房门方向也传来叩门声。
谢沐连忙走过去打开门，看见他穿着深褐色的职业装笔直地站在面前。
他有典型的衣架子身材。
任何衣服穿在他身上，不但有着量身订做的适衬，还能分外衬出截然不同的气质来。
她曾经一度热衷于给他买不同款式的衣服。看着漂亮的男朋友穿上自己买来的各式各样的服装，着实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虽然同时还会招来让她极度不爽的，别的女生爱慕的眼光。
不过……
可恶，她为什么老是会这么不争气地去回想那些已经是过去时的事情！
她真真讨厌现在混乱的局面。
进一步走不出距离，退一步逃不出回忆。
谢沐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让出一步。
苏逸然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后，走进卧室。
谢沐跟了过去。
同样也不知道苏逸然在童童耳边说了什么，这个赖皮的小家伙即刻睁眼，自觉地穿衣服然后刷牙洗脸，最后和苏逸然一齐笑眯眯地站在她眼前。
谢沐瞠目结舌，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而后招呼他们两个人到厨房吃早餐。
趁这点时间，谢沐也忙着漱口洗脸。换上一套素色连衣裙后，谢沐背上单肩皮包，快步走进厨房，三下两下解决掉童童吃剩的最后一片方块面包，和等在门外的两个家伙一块下楼。
本来打算拦车送童童去幼儿园，可苏逸然坚持开车送他们母子俩，加上童童乞求的眼神，谢沐只得妥协。
汽车行驶到公司附近，碰恰遇上红绿灯。谢沐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叫出声：“停车！”
苏逸然那边毫无反应。
她以为他没有听见，转过头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停车。”
这时，绿灯转红灯。
苏逸然一声不吭地踩下油门，加速前进，直至下一个亮起绿灯的十字路口才停下来。
谢沐忍无可忍，伸出手搭上车门把手。
手还没用力，就被苏逸然按住。
显然他不打算配合她。
谢沐瞪着对方，说：“停车，我要下车。苏经理，如果我和你从同一辆车出来，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语。难道你希望你的未婚妻知道这件事情么？”
见对方安然不动，谢沐咬牙切齿。她拼命挣脱，不但手没挣开，反而被苏逸然握得更紧。“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名声，可我还想保住。我不想童童从小就活在歧视的眼光里！”
苏逸然握着她的手略微有些松动，但还不至于给谢沐逃脱的机会。
“谢沐。”他慢慢地靠近她，将她脸上一闪而过却又来不及掩饰的慌张失措尽收眼底。苏逸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唇末梢在这时微微翘起。他的声音仿若来自天际，飘渺而不真实。“谢沐，我们结婚吧。”
谢沐的心一下子被推到最高处。这一秒，她就像置身于高原，空气稀薄得让她根本无法呼吸。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结婚？
换是六年前天真得近乎愚蠢的她，听到他这个主动的提议，也许会欢天喜地。
可她早就不是六年前的谢沐了。
这一辈子，她最恨的就是这两个字，更恨的还是说这两个字的那个人。
别忘了六年前，在她发现他青梅竹马存在的那一天，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走回他的公寓，又是怀着怎么样的感情给他煮饭做菜。
这天这一顿午饭吃得非常沉闷。
每次一抬头瞥见桌面上摆着他最爱吃的几道菜，她就有一种掉眼泪嚎啕大哭的冲动。
花雕鸡、什锦冬瓜帽、水煮牛肉、宫保鸡丁、清蒸桂鱼和糖醋排骨，这几道他百吃不厌的菜，还有他不能吃辣却最爱川菜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他的青梅竹马。
从头到尾，从一开始，即使和她在一起，他心里始终还有那么一块地方，是她攻不破占据不了的。
但是她计较的不是这个，使她锱铢必较的，像一根纤细的针无时不刻刺痛她心脏的，不是他的忘不了，而是他的不坦白。
既然放不下过去，既然还喜欢旧情人，那为什么还要接受她？
是寂寞，是无奈，还是……同情？
好几次话到嘴边即被自己强行压下去。她已经够脆弱了，她不认为自己还有能力面对接踵而来残忍的事实。
“谢沐，发生什么事了吗？”苏逸然也发现谢沐今天有些不妥，平日里吃饭的时候，她最喜欢吵吵闹闹地和他闲扯。
谢沐摇了摇头，她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生怕他会发现她眼眶里隐隐的泪珠。
她不愿意说实话，而他又不喜欢勉强别人。苏逸然看了她几眼后，拿起手边的报纸翻阅起来。
饭后收拾碗筷，谢沐破天荒没有拖着他进去一起洗碗。
苏逸然推开厨房的门，站在门口。
谢沐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稍稍侧过头，瞧着他抿嘴笑了一笑，然后立刻别过头望着洗手池。
苏逸然不以为然地笑笑，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洗碗。
她洗得很仔细，过水要过三次才放到架子上。
谢沐取了一块干净的抹布沿着盘子的轮廓慢慢擦拭。盘子上的水珠滚落下来，滴到她嫩白的手上。
苏逸然看见了，忙扯着袖角伸手帮她擦掉。
而后谢沐歪头对他又是淡淡一笑。
阳光打在水滴上折射出来的金光照亮了谢沐憔悴的脸，她在这一瞬间显得异常光彩耀人。
苏逸然心里一动，忽然说：“我们结婚吧。”
但没想到，一早就动了春心非他不嫁的谢沐，却在这个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黯然瓦解掉。她非但没有说话，反而垂下头，默默地给碗碟冲水。
过了很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谢沐拧上水龙头。她耷拉着脑袋，立在原地。许久才传来一句话。她的嗓子压得低低的，声音里透着沉重的疲惫感。“以后再说吧。”
如果他当时没有说那五个字，或者她还不至于被他彻底伤透心。
可他现在竟然还提这句话！
谢沐气得毫不犹豫挥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打在他脸上。
苏逸然按住她的手松开手，迅速抓住她打他的那只手。然后他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握着谢沐。谢沐猛烈颤动的手在他温暖有力地紧攥下，逐渐安定下来，也渐渐有了温度。
再拐一个弯就到公司。
在停车场停好车后，谢沐立即挣开苏逸然的手，推开车门逃了出去。
苏逸然大步追了上去，总算拉住她的手。
顾不上喘气，苏逸然急着告诉她一个真相：“谢沐，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我戴这枚戒指就是为了杜绝别人的想入非非。”
他以为谢沐抗拒的是这一点，便坦白告诉她。
但真相换取来的，只是谢沐的一声冷笑。
谢沐的目光里终于露出恨意的棱角，有一簇焰火在里头熊熊燃烧。然而这团火焰没有融化她语气里巨大的冰块。谢沐看着苏逸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分不清是怨恨还是恼怒。“苏经理，对你想入非非的女生里，早就没有谢沐这个人了。”
苏逸然向后退了一步，既而又往前踏出两步。一向镇定的他，也在这一刻乱了方寸。“你恨我？”
谢沐拒绝回答，她的答案表现在她此时激亢的情绪里。
然后谢沐甩掉苏逸然的手，在他发愣之际，踩着高跟鞋决绝地消失在他视线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距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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