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告老师》慢餐

11、必杀技

　　陈溯一觉睡到晚上，醒来的时候外面天暗了，玻璃窗湿了，屋子像被浸润在蓝色墨水里。

　　房间外也很安静，看了眼手机，是晚饭时间。按理说陈康邺两口子应该正在厨房吃饭。

　　他下床出去，客厅一片漆黑。没人在家。

　　肚子有点饿，打开冰箱看了一圈，都是生食，能吃的不多。午后倒在餐桌上的一杯热水，完全凉了。陈溯不喝凉了的水，两手空空准备回房间。

　　虽然这个家也实在没什么可待的，但星期日的晚自习他向来不会去。

　　房门刚打开，陈康邺回来了。

　　陈溯定在房门口，跟他对视。

　　陈康邺手里提着个包装袋，搂着郑美君对他说：“我跟你小妈去外面吃饭了，给你打包了点，趁热吃了。”

　　郑美君脸上的表情在灯开的刹那清晰起来。轻蔑、不耐烦，永远是这样的。

　　“不饿。”陈溯关上房门。

　　他没指望陈康邺像个父亲一样对他关怀备至。

　　他不爱他，他很明白。

　　他一头扎进电脑桌前，全身心沉浸游戏中。

　　一输再输。

　　十一点半，曹宇峥下自习，给他发信息：

　　【连输几把你不行啊】

　　陈溯有点恼火：

　　【明天继续，今晚不在状态】

　　Cat：【明天？？？明天周一，你真带手机啊】

　　沉入：【有什么问题】

　　Cat：【你带吧，我哥最近在家，管得严】

　　沉入：【怂货】

　　沉入：【给我买份炒饭过来】

　　Cat：【你使唤谁呢，滚】

　　陈溯饿了。他想吃酸菜肉丝炒饭。

　　可是见一面妈妈真难啊。

　　不想了，再打一把。

　　游戏刚开局，门外有人敲门。

　　“没锁。”

　　陈康邺端着一碗饭一碗菜，走进来。

　　陈溯有些看呆。

　　“吃完把碗刷了。”

　　陈康邺的脸上看不出别的，他喝了酒，只是皮肤泛红。他是个畜生，他背叛了母亲。

　　他是个没有心的人，他不会照顾儿子。

　　他不爱他，陈溯很明白。

　　可孩子终究是孩子，孩子总是仰望着大人的。

　　他以为他想要的很多，但原来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弥补一个人内心缺口的东西，竟是如此的平凡。

　　*

　　周一早晨，俞清舟来的时候大老远看见刘秉江搬了张椅子坐在教室门口。

　　走近后称呼了声老师好，刘秉江微笑点头没说话。

　　俞清舟是有点好奇，但没多想，坐下后很快进入学习状态。

　　直到第二个人进班。

　　“站住。”

　　刘秉江的嗓门一大早就浑厚有力，俞清舟被吓得一抖，抬起头看向窗外。

　　“书包给我。”

　　俞清舟隐隐猜到了什么。

　　刘秉江应该是在查违禁物品。

　　很快走廊外排起小长队，刘秉江翻找得仔细，十分钟过去，已经没收了两本小说书和一部游戏机。

　　俞清舟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几乎敢肯定，陈溯今天一定带了手机。他看不进去书，也写不进去字，尤其是曹宇峥出现在了队伍末尾之后。

　　他们一瞬间对上眼。曹宇峥皱着眉，一脸焦急，伸着脖子嘴巴张来合去。不过口型倒是很好猜。

　　陈溯。

　　曹宇峥暗示他陈溯在后面。

　　俞清舟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鲁莽劲，放下手上的笔，拿起一包纸就往外走。

　　刘秉江查的正投入。俞清舟过去说：“老师，我去上个厕所。”

　　“去。”刘秉江一看是他，半秒没犹豫。

　　俞清舟急得一路小跑，在楼梯口转角处和一人撞个满怀。

　　正巧是陈溯。

　　“俞清舟？”陈溯俯视他。

　　俞清舟一把将他推回楼梯道。陈溯很懵，按住俞清舟的头：“你干什么？”

　　两人此时离得格外近，胸口挤着胸口，但俞清舟顾不上脸红：“手机给我。”

　　陈溯更懵：“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带…”

　　“老师在门口查手机。”

　　俞清舟说完，陈溯是二话没说直接抱住他的肩膀把他拽去了墙角，反手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在身下递给他。

　　俞清舟接到手机的那一秒碰上了他的手。

　　但很快分开。

　　陈溯动作利索得让他来不及反应，俞清舟再一次感觉，自己又只是被利用了。

　　他揣上手机，在厕所躲了十几分钟。回到教室，手机已经早早查完了，陈溯安然无事，刘秉江在走廊打电话。一切云淡风轻。

　　他是不是做了件好事？

　　陈溯在顾佳雯座位前背英语作文，看上去背得很开心。

　　“我这还不算背掉啊？”

　　“你背什么了？回去。”

　　“怎么不算背掉了，饶了我吧，雯姐，你长这么好看，善良点。”

　　“滚。”

　　......

　　晚自习下俞清舟出来的很晚，陈溯和曹宇峥在校外小花坛旁等他。

　　俞清舟看到俩人，乖乖脱下书包，从里面翻出手机还给陈溯。

　　陈溯接过：“今天谢了。”

　　曹宇峥：“你不得请人吃个饭？被刘秉江抓住了又是请家长。”

　　陈溯笑笑：“有这必要？”

　　俞清舟什么也不说，提上书包继续往前走。

　　陈溯追上去拉住他：“这么急干什么？”

　　曹宇峥：“请你吃烧烤，去不去。”

　　俞清舟甩开陈溯的手：“不用了。”

　　曹宇峥：“要不你送人家点东西吧，请吃饭太客套了。”

　　陈溯玩笑似的道：“我俩谁跟谁啊，兄弟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是吧俞清舟，哈哈哈哈哈...”

　　俞清舟不理他们，加快步伐。

　　曹宇峥：“行了，我们也走吧。”

　　陈溯盯着那人的背影，笑容逐渐消失：“你先走，我马上来。”

　　陈溯小跑着再次追上他，伸手把手机递过去：“给个□□号呗？”

　　俞清舟没进班群，陈溯找过。

　　俞清舟看了他一眼，心又猛的软下去。

　　还是给了。

　　他是高兴的。

　　*

　　陈溯在手机上和在现实中完全像两个人。

　　沉入：【今天还好有你，我倒不是害怕】

　　沉入：【就是被抓住实在麻烦】

　　沉入：【这周六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就我俩】

　　沉入：【没空的话我就只能买礼物送你了，你喜欢什么？游戏玩吗？送你个皮肤】

　　沉入：【学习用品也行，有个牌子的笔听说特别好，我上网搜搜】

　　俞清舟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轻舟：【不用了】

　　沉入：【感觉你心情不好，怎么了？】

　　俞清舟确实心情不好，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怎么了。他只是不想再被陈溯左右情绪。不想再猜来猜去。

　　轻舟：【你没有真的拿我当朋友】

　　陈溯看到这句话，内心震了震。

　　被识破了吗？但好像又觉得有点无辜。

　　轻舟：【我一直努力融入你们，想和你们一起玩，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轻舟：【你总是误会我】

　　轻舟：【我也没办法，如果你实在讨厌我，我们就再也不要说话了】

　　轻舟：【我不喜欢被人利用】

　　陈溯一时词穷。原来真诚就是必杀技是这么来的。俞清舟在他面前的姿态已经放到最低了。

　　所以他到底在讨厌他什么？

　　沉入：【知道了】

　　陈溯不善言辞。其实是喜欢逃避。

　　俞清舟没再回复，转手给蝴蝶发了条信息：

　　【使出最后一招了】

　　蝴蝶：【？】

　　轻舟：【突然觉得我走柔弱可怜人设是对的选择】

　　蝴蝶：【哈哈哈哈哈哈只是人设吗？实际上不是吗？】

　　轻舟：【实际上要更坚强狡猾一点】

　　蝴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轻舟：【运动会我不该跑那么快的】

　　蝴蝶：【为啥】

　　轻舟：【你说我要是摔倒在操场上，他会不会跑下来送我去医院？】

　　蝴蝶：【不是你。。。】

　　*

　　陈溯躺在床上，把俞清舟刚才发的几句话翻来覆去的看了八百遍。越看越觉得自己傻逼。

　　那天晚上，俞清舟是怎么冒着雨回去的？

　　他点开他的空间，最近一条说说发表于几个月前，一张下着雨的街道，配文说：“今年冬天好冷呀”。

　　喜欢发歌词截图。

　　喜欢抱怨天气，好热，好冷。

　　又下雨了。

　　好大的雪。

　　月亮拍出来一点也不好看了。

　　妹妹说我长得像她们语文书里的小男孩，哈哈哈哈哈。

　　一定要是第一名吗？

　　……

　　陈溯笑着笑着翻到最后一条，才恍惚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什么。有必要这么感兴趣？

　　沉入：【睡了吗】

　　Cat：【？】

　　沉入：【今年圣诞我们带俞清舟一起去看电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