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浅蓝深蓝

9、红莲（5）

　　东汉延光4年北俱芦洲送嫁大将军

　　花深深，柳阴阴，度柳穿花觅信音。君心负妾心。

　　怨鸣琴，恨孤衾，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

　　眼前一遍白茫茫，天空之中飘落点点飞雪。风一吹过，漫天雪舞。

　　情将军骑马从公主的大红撵车前飞过，风儿将轿边的窗帘吹开，浮现那张素面清泪的脸庞，深邃的目光追随情将军的背影望去。

　　“将军请留步。”撵车传来豚儿轻柔的声音。

　　那日，情将军由皇宫拖着一身疲惫回将军府。国之虽大，却财力不及无力再战，虽有抱国雄心，却无法施展。安帝无奈只能派出使节，向魔王求和以平息边关之患。待他日一雪今耻。

　　第二日，因安帝无女，只得封豚儿为护国公主远赴北俱和亲。安帝又封情将军为送嫁大将军，沿途保护公主。

　　豚儿在拜别太后和安帝之时，禀明太后成全情将军，赐婚将军府。奈何时间太急，情将军来不及在公主出嫁前完成大婚。在叶儿含泪的脸庞下，他便随军远赴北俱。

　　柳叶儿独上西山，怀抱那只白猫，为情默默祈祷。郎君早日平安归来！

　　情将军不禁回想当时诧闻和亲北俱之时，眼前浮现上次拒婚之时，那个善良的，柔弱的公主，羞涩的她曾勇敢的追求过自己的幸福，只是他给不起。如今逢国变那个如孩子一样的少女就要这样远赴雪地。此生，可能她在也无缘回到中土。去往北俱过那嗜血解渴，生肉充饥的日子吗？每每想到此，心生不忍。

　　“公主有何吩咐？”

　　“是否快至大汉边境了？”

　　“是。”情将军看看天色，又道：“傍晚时分就能抵达边境了。”

　　“可否请将军今天就在此留宿一晚。这恐怕是此生我在大汉的最后一晚了。”帘内的人语气略带哭腔。

　　情将军想了一下，便命人就地扎营。

　　豚儿至撵车内走下。眼前雪白一遍，这里就是她对大汉最后的记忆了吗？

　　回头看了看正在和士兵一起扎营的情将军，豚儿轻步走去。

　　“将军！”

　　“公主有何吩咐？”

　　“我还有一事相求。将军能带我去这附近看看吗？”

　　情将军一脸疑惑的看着这苍茫的大地？看什么？

　　看出了将军的疑惑，豚儿解释道：“我想请将军单独带我看一看大汉最后一眼。”豚儿眼带乞求。

　　她此时已别无他求。明日就要离开大汉了，她仅仅是想在大汉的最后一天，能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单独在一起相处一会，那怕只是一小会也好。

　　好象明白了公主的意思。情本想拒绝。可看着公主一脸乞求，他无法拒绝。他不了解公主，即使这半个月来相处他们说过的话十个指头都数的清楚。第一次见她，是在庆功宴会上。第二次见她就拒绝了赐婚。再次见她，就已踏上了送嫁征途。可是公主此刻心里的哀愁他却能清楚的感受到。

　　西出阳关无故人！

　　虽然明知这样不合礼教，甚至有很大的危险，但还是情牵过来两匹马，自己跃上，可是迟迟未见公主上马。

　　“我不会骑马。”豚儿拉了拉缰绳，看着高大的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请公主恕臣无礼了。”说完，情便抱起公主到自己前面，一抽缰绳，马儿绝尘而去。

　　连情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做出如此不合礼数的事来。可是看着身前好象孩子一样大笑出声的公主，也就没什么了。他扯下身上的披风，给公主披上。

　　“这里风很大。公主披上吧。”

　　豚儿不语，乖乖的披上披风。悠想起刚才风呼啸在耳边的声音，雪花打在脸上的疼痛。豚儿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因为在茫茫的雪地里，现在只有他们一匹马儿，耳边除了风声，就只有身后心爱的男人呼吸的声音。贴的如此近，连她的发丝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她多想，就这样一辈子沉浸在这样的幸福之中。

　　“公主，我们好象离大军太远了。”情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送嫁大军的影子了。

　　“将军，在呆一会吧。”是不是人心都是这样，得到了一点就想要更多。她只想和将军呆一小会，可现在她居然不愿意回去人群里。

　　两人随着马儿慢步在雪地里跑着。留下远远一排马蹄印。两人有一语没一语的聊着。

　　“魔族都住在这冰天雪地里吗？”

　　“是。我们要穿过前面那个凤巢才能达到魔族群居之地。”

　　“他们是不是长的和野兽一样？”

　　“那是传言。大部队魔族均有百年之上修行，早已幻化成人形。”

　　“将军脸上有道疤！”豚儿惊奇的看着情。

　　“很久前的疤了。”情摸了摸脸上横过的疤，又问道：“公主不怕？”

　　“不怕。很有英雄气概呢。”

　　“呵呵。可当时我差点没命。”情开始讲着以前和魔族作战时的事，有时还讲些和将士们的趣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美好的时刻总是来去的那么快。弹指飞过。

　　当二人回到营地，天色已转黑。虽然众将士不敢有任何言语。但是关于将军和公主的单马出游的事却早就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豚儿独自坐在帐篷里，仰视星河。点点繁星如一群孩童，知道她的心事，都闪烁着，陪她解闷。明日就到边境，明日送嫁大军将返回大汉。明日，她就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可她无怨。

　　今天可能是她这辈子以来最值得怀恋的时刻~！

　　远处传来混乱的马蹄声。撕杀声。火光四射。豚儿欲掀开帐篷走出去看看。这时情将军掀开帐篷进来。

　　“公主，快随我来。”他抽出身上佩带的屠龙宝刀。迅速的将公主护至身后。

　　“来者何人，如何大胆。可知这是大汉送嫁大军？”

　　情冷静的打量来人。象是魔族部队，如果是，那就好办。对方来势汹汹。由于是送嫁大军，为数不多。不宜作战。

　　“哼，大汉送嫁大军，如此不堪一击？”一群长相凶狠的人从四周围过来。

　　为首的男子走出来，看了一眼情将军和豚儿。冷道。

　　“既然知道是大汉的送嫁大军，也敢夜袭？”

　　“哼，父王太过妇人之仁。居然答应和亲。我晶太子可不答应。我大军一定可以踏破中原辽土。”晶太子目露凶光。“此处不留活口。”话毕，四野皆传来魔族的叫嚣声。

　　情将军知一场血战避免不掉了，将屠龙刀横在身前。刀枪光芒在火光中奔窜，仿佛雷光贯穿浮云般。四周卷起的染红的雪花、鲜血混合在火光中，弥漫了一股股焦臭的热气。

　　情跃马上，将公主拦腰抱起。护至身后。

　　“抱紧我。”

　　找到一突破口，情将军杀出重围。

　　晶太子见情欲逃走，大呼：“放箭！”

　　情策马而去，万箭齐发。

　　豚儿在情将军身后，不由用身体护住情。突觉背部一阵巨痛。双手紧紧抓着情的前襟，忍住痛楚，不发出一声。不想让情在此危亡时刻还要替她担心。

　　马步渐缓。情见已经摆脱掉晶太子追兵。轻声低唤：“公主。暂时没事了。”

　　身后的人没有答复他。情觉得有些不妥。回头一看，公主背部中了一箭，人早已昏迷过去。情忙抱着豚儿下马。那知豚儿手紧紧抓死情的前襟。不肯放手。

　　“公主。醒醒。暂时安全了。”

　　迷糊中仿佛听见情说安全两字。豚儿方才松开手。昏死过去。情把公主转至马前，血由豚儿背后流出，染红情的前胸。

　　四野一遍苍白。

　　晶太子阵前变卦。不知魔族是否情况又变？公主万不可送往魔族。送嫁大军早被冲散，此回洛阳路途遥遥，公主又已受伤。看来只能先找一隐蔽处。想到以前多次在此作战，雪地那边应有一小妖出没的洞穴，小妖无多大杀伤力，洞穴比较隐蔽。

　　情准备看看怀中昏迷的豚儿，身体冰凉，面无血色。若再不拔出箭头，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他一手把豚儿紧紧搂在怀里，另一手紧握箭身用力一拔，血花四溅。豚儿身体一缩，吃痛的低喃一声。

　　“公主，忍耐一下。”说完，便策马向凤巢而去，

　　也许是情温柔的声音，安抚了豚儿。怀里的人居然安静下来。

　　凤巢里情将公主放在地上，生起了篝火取暖。见公主伤口处血还是不断冒出，又从穴外取来雪化成水。

　　“公主。得罪了。”

　　情轻解开公主的衣物，凝雪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豚儿打了一个冷颤。情用雪水将公主伤口洗净，撕开衣物一角包扎好。将公主搂在怀里，希望这样她能温暖些。

　　许久过去。怀中的人身体开始发烫，喃喃低语。

　　“公主！”这该如何是好？外面冰天雪地，根本无法采集草药。而且晶太子的人肯定在四处搜寻他们。凤巢内小妖甚多，将公主单独留在此处，他不放心，带在身边，根本无法远行。但若不马上去找大夫，公主可能就要玉损于此了。

　　“冷。。”豚儿依旧低喃。

　　“公主！”情把公主搂的更紧了。心里着急却没办法。

　　豚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将军！”

　　“公主，醒了吗？”

　　“在那？”豚儿细声的问。

　　“此处是臣以前作战时发现的巢穴。尚安全。公主受了箭伤。”

　　“拖累将军了。”

　　“保护公主是作为臣子应尽的义务。”

　　闻言，豚儿眼里微微泛起泪光。是啊，他保护她仅仅因为她是公主。她若没有和亲来北俱，在情将军眼里，怎么会有她的影子。也许下一刻她就会死去，但她不后悔来此一番。唯有此，她才能这样躺在他的怀里。

　　情心疼的抚豚儿一头秀发。公主一直在为别人着想，当初他拒绝了皇上的指婚，可她依旧在出嫁前为他求来皇上为他和叶儿赐婚。为了国家，这个小小的身躯受尽颠簸远赴北俱魔族。就连刚才她受箭伤，也没哼过一声，若不是他发现的早，恐怕此刻眼前的人早已经香消玉损。

　　他知道，是公主在背后帮他挡了一箭。公主用她那样热情的生命爱着他，怎叫他不为之心动？他知道自己的心早有一角溃堤。又想到满脸忧愁的叶儿，在枫林里笑语连连的叶儿。难道此生他注定要亏负一人？

　　“公主冷吗？”

　　“不冷。”虽然她已经冷的浑身发抖。

　　情看着不停抖动的公主。卸下一身铠甲，将公主再次搂在怀里，没有别的凭借，只能用身体才为豚儿取暖。

　　“将军，不要送我去魔族了。”想起晶太子嗜血的表情，豚儿就一阵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