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溯洄·灵族 ...
-
二人双双立在雨中，相对无言。
一缕春风拂过，街边海棠轻轻飘离枝头，温柔又缱绻，堪堪落在昭宁心尖。
飞花轻似梦，细雨密如丝，芳菲雨碎，一眼心动。
“在下鲁莽，不慎冲撞了公主，恳请公主恕罪。”容晋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有些僵硬地后撤一步，垂头拱手道。
昭宁看着他低垂的睫毛，移不开目光：“无碍无碍。”
好浓密的睫毛啊，比本公主的还好看。
容晋抬起头，眼神扫过昭宁，皱了皱眉。
“怎么了？”昭宁回过神来，不解道。
“公主的额间有些红肿，当真无碍么？”
“红……？肿……？”昭宁后知后觉地摸向额头：“嘶——”
“……”容晋眉关紧锁，下意识抬手抚向昭宁额间。
昭宁屏住呼吸，静静看着。
指尖缓缓前移，离额仅有一寸之时顿住，骤然回缩，藏进袖衫之下。
容晋迅速低下头，企图掩饰眼中慌乱。
昭宁玩味地看着他，轻笑出声：“谢谢容公子的关心。”
“还有急事在身，恕在下先走一步。”一向彬彬有礼的谦雅探花郎此刻却忘了礼数，抬脚便要与昭宁擦肩而过。
“哎！小探花，是不是该请本公主喝杯茶啊？”昭宁攥住容晋一闪而过的衣角，狡黠道。
“改日我会亲自登门赔礼。”容晋头也不回，却悄悄红了耳尖。
“我等着。”昭宁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他说的，是“我”，昭宁美滋滋地想着。等她回过神来时容晋早已离开，雨后初霁。
“奇怪，你说他下雨天怎的不乘马车，身边连小厮也没有。”一旁冷眼看着的格缡这才凑上前来，在昭宁耳边幽幽道。
昭宁见鬼似的看着格缡：“忘了你在这儿了！方才的的你全都看到了？！”想起什么般又补了句：“我们不也是走的？许是有要事，不便招摇。”
“看到了。你犯花痴，他害羞。”
“是吧！我也看到了！他刚刚就是害羞了！本公主魅力非凡呐……”昭宁眯着眼摩挲下巴。
格缡嫌弃地拍掉她的手，叮嘱道：“你是公主，做戏也要逼真些，别一身江湖气。”
昭宁轻瞥她，不服气道：“你这几天倒是没扮好我那柔弱单纯、没见过蝴蝶的小侍女。”
格缡立即换上一副天真的神态，两眼一眯：“走吧我的公主殿下，可莫要让人久等。”
昭宁利落转身，往一处不起眼的客栈走去。
片刻后，客栈单间内。
“叭——”
暗红衣衫的华发男子猛地一拍桌子，茶水飞溅。
“九杳，你真是胡闹！今日若不是我亲自前来寻你，你还要在人间逗留多久！”
昭宁低头避开九延责备的目光，不知所措地胡乱抓着手，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格缡在一旁嗑瓜子，幸灾乐祸道：“九哥，该劝的我可都劝了。”
九延此刻恨铁不成钢，一甩袖子，背过身道：“跟我回去，禁闭半月。”
“不行！我现在是凡间的公主，哪能说消失就消失！”昭宁摆手道。
“人间的事我会帮你摆平，你只管回西境便是。不夜情势复杂，你不能再流连人间。”
昭宁蓦然冷静下来，望着九延的背影，认真道：“人间有异，我还不能回去。”
九延被惊得转过身，格缡还在不紧不慢磕着瓜子。
昭宁继续道：
“前几日，我亲眼见到我府中园池，吞噬了蓝蝶，后来又在聆风楼见到了灵族术法。”
“你是如何见得？”
“较真说来，也不是‘见’，而是感应。我没有进入楼中，不知道术法是何人施展。但那人施法毫无章法，不像灵族。”
“不像灵族，却是灵族术法……后来你可有察觉到丝毫灵族气息？”
“没有。那日之后，再也没有过，仿佛是我的错觉一般。但格缡也感应到了，不可能是我的错觉。”
“这就奇怪了……”
“也许，另一位神女迟迟未降世，便是跟此事有关呢？”格缡冷不丁开口道。
格缡眼也不抬，继续道：“近几日，人间迅速聚集了许多修士。”
“可是人间风平浪静，不像有妖邪侵扰。”昭宁迟疑道。
“这便是怪异之处了。无妖无邪，为何京城莫名出现许多修士呢？”
“他们也察觉到了。”昭宁恍然大悟。
“你和格缡留下，我回西境面见君主细谈此事。如若有什么新的消息，即刻传讯给我。”九延说罢便遁匿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昭宁看向格缡，略有责怪。
“你满脑子都是容晋，知道什么。”格缡瞥她一眼，淡淡道。
“格缡，你别以为你是我小姑姑，你就大我一辈！你不过只比我年长几岁罢了！”昭宁恼羞成怒。
“你还是想想眼下这事吧。”
“……”
那边厢，容晋正端端正正坐在茶楼雅间内，细品茗茶。
“容公子，今日邀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对座紫衣男子细细把玩手中玉佩，似笑非笑道。
“慕容家主请讲。”
“给你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你可能抓住？”
“我与慕容家素无交情。”容晋提醒道。
“不错，我是有条件的。”慕容岭付之一笑。
“什么条件？”容晋谨慎道。
“配合我，杀了江芜。”
容晋瞳孔骤然一缩，丝丝寒意爬上脊背。
“你与江家有何仇怨，要下此杀手？你就不怕……我告诉江家？”
“你不会。因为你的身后，还有容家。”慕容岭漆黑的眸中闪过一抹阴鸷杀意。
“害人之事，我不会做。朝堂之争，我也不想卷入。”
“你如今只是小小翰林院编修，甘心吗？”
“如果功成名就要人命铺就，容某甘愿逐水漂零，一生平庸。”
话音未落，容晋霍然起身离去。
“冥顽不灵。”慕容岭戏谑一笑。
“家主，接下来怎么办？”
身旁仆从忙附耳问道。
“按原计划行事。”慕容含笑望向窗外。
窗外树影婆娑，虹消雨霁。
天如碧洗，纤云不染。艳阳高悬，一缕金光穿过茂树疏影，越过绮窗，在书阁晦暗的角落中撕开一道裂缝。
江芜眼神自然而然地流转到那格格不入的光亮处，福至心灵，迈步走去。
一本旧书静静地躺在角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世隔绝，却偏偏被那缕阳光勾勒出粼粼的金边，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还明诀。”江芜一字一顿念道，俯身拾起那本旧书。
江芜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翻来覆去端详，喃喃自语道：“看着陈旧，却没有翻阅的痕迹，约莫是放在不起眼的角落，叫人难以察觉了。”
“怎么了小姐？”苏苏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
“这本书与我甚是有缘。”
“小姐在这书阁翻看，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单单看上了这本，看来还真是有缘呢。”
“就它了。”江芜勾唇一笑，往柜台走去。
掌柜笑吟吟地接过书，在手中翻看一圈后微微蹙起眉，迟疑道：“这书在阁内陈放几十年了，从未有人买过，这位小娘子看来也不是修行之人……”
“有什么问题么？”江芜端庄笑着，盈盈立在柜前。
“这书中法诀不是人类所能修行之法呐……此书是我早年云游时从一西境人手中得来的，乃是灵族修炼之法。不知怎的被小娘子拾得，许是店中小厮不得力，混入书丛中了。”
“西境……可是西域？灵族又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小娘子不知也是正常，西境不属人界，是灵族聚居之地，即便是修士也是鲜少有闻的。”
“灵族可是仙者？”
“灵族不是仙者，乃是六界之外，天地之中，非妖非仙，与人族又有不同。人族修士的灵力是开启识海，后天修行得来，而灵族生来便有灵力，乃是无上灵体，万物觊觎。”
“原来如此。那人族可能修习灵族之术？”
“这……还从未有所耳闻。近来京中来了许多修士，小娘子若是感兴趣，可去打听一番。”
“多谢掌柜。”
江芜使过银钱，苏苏高兴地上前接过书，随江芜迈步走出阁外，眼里还闪着细碎的光芒，雀跃道：
“小姐，西境这般有趣，咱们去看看吧！”
“傻苏苏，西境哪是想去就能去的。要是这般轻易，不都乱了套了？”江芜轻笑道。
“啊，好吧。”苏苏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又问道：“那咱们现在去哪，小姐急着回府吗？”
“回，我要回府研究研究这《还明诀》。”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溯洄·灵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