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深至浅清溪》清亭

7、六、单身准妈妈

　　离开不是结束，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她安慰自己。其实也真的无所谓啦，只是又回到了一年多前的日子而已。
　　下班后，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公寓。自己的地方比较小，所以不会觉得太空落落。懒得做饭，总是随便弄点东西来吃，也不上餐桌。不知怎的，自从回到这里，一靠近餐桌她就会胸闷。
　　老板要给她加薪呢。因为最近她总是拼命工作、主动加班，一天要干两三个人的活儿，还不觉得累。就这样一直忙下去吧，忙得她没工夫乱想才好。
　　同事们都说她瘦了，问她用了什么减肥方法。哎，这个方法，还是不推荐她们用了。原来离开秦松还可以减肥呐，洛雨不禁笑了。
　　这段日子她常常笑，面对开心的不开心的事、喜欢的不喜欢的人都以笑对之。其实，那些人那些事真的无所谓开心、无所谓喜欢，无所谓啦，索性就多笑笑。笑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开怀的。
　　周末只要有空，叶青都会陪她。有点对不起林凡呢，不过，那么一大段空闲，要一个人捱真的很害怕。叶青不会总说些鼓励的话来开导她，因为她不需要那样的开导，她只要有个人陪着。所以她们会出去逛街，去看电影，或者在家里呆一整天、天马行空地聊，而从不谈那些她不想再说起的事。
　　又是星期六了，可今天叶青有事。回家吧，好久没吃妈妈做的菜了。自从陆心妃出现，她就好想念那个有爸爸妈妈的家。可是回家，她害怕，她不能让爸妈跟着伤心。演戏是很累的。回家，回家吧，她能演好的。
　　“来，多吃点！看你瘦的！”
　　“妈，你烧的菜真好吃！”
　　“好吃怎么不早点回来。哎，有了女婿就忘了我这个娘了……”
　　“妈……你说什么呢。”
　　“哎？阿松怎么没一起来？”
　　“哦，他出差了。”还是没办法说出实情，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他出差你才想到要回来。真是女大不中留……”
　　“我……我以后一定常回家。”
　　“阿雨乖，不用常回的，来来回回也挺麻烦，就是别像这样两个月都不回来，看把妈给盼的。还有啊，平常工作再忙也要好好吃饭……”
　　“你别这样，小雨都成家了，别老把她当小孩看。”
　　“你个老头子真是的。昨晚上谁还在叨念：不知道小雨晚上睡觉有没有踢被子……”
　　“这不天气冷么？”
　　“就你有理！我多说两句也不行啊？”
　　“爸，妈，我吃饱了，最近工作有点累，我回房休息会儿。”老两口终于停了下来，
　　“哦，你去吧。”
　　“下午要不要吃什么点心？”
　　“不用了，中饭吃得很饱。”
　　“瞧你，把阿雨给闹走了。”
　　“怎么是我，明明你……”
　　洛雨关上门，爸妈的小打小闹被隔断。撑了许久的泪终于汹涌而下，原来在家里，难的并不是要演戏。
　　晚上，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抢到了她爱看的苦情剧，爸爸只好皱着眉头跟着看，洛雨坐在他们中间，靠在妈妈发福的怀里半躺着。剧情很俗套，看了开端就能猜到发展高潮和结局，可妈妈还是被煽情到了。让她大跌眼镜的是——遇到某些细节，爸爸还会跟妈妈热烈讨论。哎，她突然发现，离了一次婚，她就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突然感到胃里一阵阵恶心，翻江倒海地涌上喉头。
　　“阿雨你怎么了？不要紧吧？”妈妈追到卫生间，看到刚吐完的洛雨对着洗手池急促喘息。
　　“生病了？”
　　“没，不要紧的。可能晚上吃多了。”
　　“会不会是，有了？”
　　“呃？”有了？会吗？

　　对，她有了，怀了他的孩子。
　　两个月了，正是她离开他的时间。她突然觉得好开心：她最不愿想起的诀别的最后一晚，其实是另一个开始，他们——原来一直不曾真正断过。
　　“青青，忙吗？下班后能不能聊一聊？”
　　“好啊。咦，你今天怎么？”
　　“什么？”
　　“好像心情特别好。”
　　“嗯？是吗？”这么明显呀。
　　下班的高峰期，她从公司逛到了咖啡厅。路上堵得真厉害，开黄色小轿车那位司机一路瞪着悠然在人行道上踱步的她，表情甚是委屈。后来，那车被彻底堵死了，拉开距离前她还不忘潇洒地朝车里的人挥了挥手。
　　叶青已经在咖啡厅等着了。她坐下，点了杯橙汁。
　　“你在咖啡厅喝橙汁？”
　　“嗯，橙汁比较有营养。”
　　“话是这么说，就是有点别扭。找我来有什么事吗？还是就想聊聊天。”
　　“就想聊聊天。”洛雨抿嘴笑。
　　“哦……”叶青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开心的事。”以为秦松把那只狐狸精给赶跑了。这个秦松，想到就来气！
　　“是有事要跟你说。”洛雨微笑，轻轻抿了口橙汁。
　　“什么事啊？”
　　“嗯，还好不是太凉。”
　　“哎，你倒是说呀，想急死我呀！”
　　“呵呵，你怎么总是这么心急。”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啦！”真讨厌，跟那个秦松一样讨厌。
　　“我——怀孕了。”
　　“什么？你，你怀孕了？谁的？”
　　洛雨看着叶大美人张牙舞抓的白痴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好的淑女形象全毁了。
　　“你说呢？当然是秦松的。”
　　“哦，”真失望，这个阴魂不散的秦松！她多希望是其他男人的，要是展晟的就更好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不想让我爸妈知道，但他们迟早会发现的。”
　　“我是问你打算把孩子怎么样？”
　　“孩子当然是生下来咯！”
　　“然后带着孩子去把秦松抢回来？”叶青突然觉得全身舒畅——终于要大干一场了！
　　“当然不是啦，孩子我一个人带，”洛雨慢慢喝着橙汁，诉说自己的打算，“不告诉秦松。”
　　“什么！”一声喝把洛雨吓了一跳，“当初你把秦松拱手让人就是因为人家有个孩子，现在你有孩子了为什么不去抢！”
　　“不只是因为孩子。”洛雨不住暗叹：叶青怎么比以前还要暴力。
　　“好，不去抢。可你才二十多，带着个孩子以后怎么嫁人？”
　　“我不想再嫁了。”
　　“你……这棵树已经断了，你还要往上挂！笨死了笨死了你！”
　　“青青，你说除了林凡你还会嫁其他人吗？”
　　叶青无话可说，重重呼了口气。
　　“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让给别人？”
　　洛雨搅动橙汁思量良久：“我不想当第三者。”
　　“什么！”气死她了！这什么价值观什么理论？！怪不得斗不过那个狐狸精！
　　“你干嘛呢？”
　　“去买个大马力的水泵，你脑子进水了！”
　　“青青，小声点，公共场合。”
　　叶青狠狠地瞪了她两眼，气鼓鼓地坐下，双臂抱胸不理他。
　　“青青，你都不支持我吗？”
　　拿什么来支持你，没要可救的洛雨同学！叶青仰看天花板，勉强忍住要爆发的冲动。
　　“万一秦松知道了怎么办？”
　　“这……还没想好。”
　　叶青看着洛雨皱起的眉，顿生万般无奈——傻瓜呀，不但傻还痴情，这么严重的病号怕是妙手也难回天了。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排斥再婚的，也许你会发现一个更值得爱的。别把路堵死，一切随缘好不好？”
　　洛雨沉默。
　　“之前你心情不好我一直不敢说，小雨，秦松再好也已经过去了，你应该向前看。世上好男人很多的，你看，展晟就不错呀……”
　　“展晟……他还没结婚吗？”
　　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他单身……洛雨也太不八卦了，以后老了怎么当三姑六婆？“没呢，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他真的是个好男人哦，考虑考虑嘛。”
　　关键是展大总经理似乎对洛雨很有好感。也不知他通过什么小道得知洛雨已经离婚，于是近期偶遇女神光顾他家，他经常碰巧遇到刚下班的洛雨，然后“顺路”把她送回城西，再“顺路”回城东自己的家。不过，迟钝的洛雨同学除了感到麻烦人家，未觉有异。当然，叶青从来不觉得是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
　　“展晟啊，也许……可以吗？”
　　“当然可以！”
　　“嗯……好像不太好。”
　　叶青隐约觉得她跟洛雨没想到一块儿去，没办法，她俩的思维差别实在太大。不过，展晟竟然能提起她的兴趣，是个好兆头。

　　“洛小姐，又碰到了。”
　　“嗯，很巧啊。”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好。”
　　“哎！小心！怀孕了要当心点。”
　　“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听林凡说的。”
　　“你们认识啊？”
　　“嗯，是同学，”展晟微笑着偏头看了看她，“打算什么时候休息？”
　　“再过几个月吧，现在还不觉得累。”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带孩子？”
　　“……”
　　“不好意思，是我逾越了。”
　　“没有，谢谢你关心。我一个人带应该没问题的。”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洛雨闭上眼，静静地听车里的音乐。
　　“小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
　　洛雨依旧闭着眼，该不该提呢？要是对他将来有影响怎么办？
　　看着洛雨微皱的眉头，展晟暗恼，又僭越了。
　　“展总，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当然！”展晟开怀，“不过以后别这么见外，我们也算朋友了，叫声展晟总可以吧。”
　　“嗯，呵呵，”洛雨稍稍调整下了思路，“你也知道我离婚了，唔，我不想让我……前夫知道我怀孕的事，所以……”
　　展晟转过头，认真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在必要的时候，我是说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能不能说孩子是你的？”终于一口气说完了，洛雨睁开眼，却发现展晟有些滞怔。
　　“应该不会耽误你找女朋友的，没到必要的时候我不会撒这个谎，真的！哎……我知道是我太自私了，怎么会不耽误你呢？对不起啊，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提……”
　　“可以。”
　　“……”
　　“我答应帮这个忙。”
　　“你不用再考虑一下吗？这么黑一口黑锅……”
　　“不用考虑了，我愿意背这个黑锅。”
　　洛雨眨巴着眼睛看着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看起来反而挺开心的展晟：这种黑锅也有人愿意背？现代人还真有冒险精神。
　　一路上，洛雨时不时地偷瞄展晟，哎，他真是个好人，要受这种委屈还笑脸迎人。真是对不住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