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极》归陵

34、艺术节

　　次日早上，一班教室。
　　对于见到班长这件事，一班同学表示惊喜和欢迎。
　　但对于班长的伴手礼，他们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
　　因为谁家伴手礼是娃娃？随处可见的娃娃。
　　女生们对此接受良好，甚至是喜欢。见到娃娃后，“啊”声在教室里此起彼伏，很是开心。
　　男生们一开始最为兴奋，一直在叫嚷，等箱子拆开、娃娃蹦出来的时候，集体沉默石化了，包括林淮。
　　谁能告诉他们，这是个什么东西？
　　好一会儿，他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的。
　　“秦哥，你能跟我们讲讲这是什么啊？”到现在还有人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娃娃机里的娃娃啊。”秦寻理直气壮地说。
　　几个男生再次陷入自闭中，女生那边的热闹与他们无关。
　　“看不出来，班长你还挺……”有少女心的。
　　男生们干瘪瘪地笑着，试图打破萦绕在自己身边的堪称尴尬的氛围。却不料越笑越僵，搞得更尴尬，索性闭上嘴。
　　“秦哥。”蔡梓闻仍不死心地问，“这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说这是哪家限量娃娃机里的娃娃，或者是一个500块钱的那种。
　　“有啊。”
　　众人一听，眼睛都亮了不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反倒林淮脸色怪异，一个娃娃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寻笑眯眯的：“这是合昌娃娃机里的娃娃，在南陵你是抓不到合昌娃娃机里的娃娃。”这是一番废话文学。
　　他们听到这话后只想咆哮，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林淮一脸了然，他就知道。
　　林淮率先挑了一个娃娃抱在怀里，看着众人大惊失色。
　　快放下啊淮哥，这与你的人设形象不符啊。
　　面容清隽神色却硬邦邦的少年怀里抱着一个娃娃，这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甚至让他们大为震撼。
　　好违和啊，他们一直以为林淮和娃娃这种东西是沾不上边的。
　　秦寻弯眼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林淮竟有一种反差萌。
　　林淮声音淡淡：“快拿吧。”
　　众人明白了林淮的用意。
　　大可不必啊淮哥，为了哄班长开心，你是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
　　成何体统？他们也没说不拿啊。
　　几个男生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娃娃的。
　　“还挺可爱的啊。” 一人咧嘴笑道。
　　一人拍了拍娃娃：“这个厚度不错，睡觉时可以枕着。”
　　“嗯嗯。我妹前几天还叫嚷着要个娃娃，这下好了，她肯定高兴。”
　　见他们在那里强颜欢笑，秦寻很贴心地说：“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要不再送你们几个？家里还有。”
　　众人瞬间卡壳，他们只是瞎说的，没真想要。
　　秦寻见状，笑着挥了挥手：“开玩笑的，那几个都是给我同桌留的。”
　　男生们闻言立刻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林淮。他本就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身子好像僵了些。
　　他们看向林淮的眼光转而带来了些同情。千般苦难最后都是林淮来承受，可怜。
　　不知道是谁问了句：“林淮，你什么时候住宿？宿管让问的。”
　　“我不住了。”林淮顿了顿，“到时候我跟宿管解释。”
　　“哦好。”虽然好奇，但其他人也没有多问。
　　这时蔡梓闻装模作样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秦哥，你放心去保送吧，你的文姬会永远在这等着你。”
　　“去吧班长，不必思念我们，我们会在这里永远支持你的。”
　　“你且去远行，放心大胆点，兄弟将来跟你混。”
　　……
　　眼见众人纷纷戏精上身，七嘴八舌地叫嚷，秦寻虽然有些怀念，但还是很无语。他到底什么时候说过他要保送？
　　“我不去保送。”一句话，众人哑声，纷纷看向他。
　　蔡梓闻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用着一股不可思议的腔调问：“为什么？”
　　“对呀，你难不成没拿到保送名额吗？”
　　一般人要是拿到保送名额，早就屁颠屁颠地收拾好行李去了。哪像他，做的决定跟脑残似的。
　　不愧是全国性的，果然恐怖如斯。就连秦寻这种变态也拿不到奖。
　　众人几乎是在心里齐齐叹了口气，为他惋惜。
　　“不是。”一句否认把其他人给干懵了。
　　“学校不好吗？”要是学校不好，保送也是白保送。不过一般作为保送校院的学校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华大。”
　　“哪个华大？”有人试探性地问了句。
　　“华云大学。”见对方还要说话，秦寻补充，“就四个字的那个。”
　　这下他们是彻底沉默了，甚至是无语。
　　“为什么你不去？”问的那人几乎是忍着往秦寻脸上甩一巴掌的冲动问的。
　　“因为不想去。”他诚恳地回答。
　　那人听到这话，心脏抽痛，目眦欲裂：“不识好歹。”
　　秦寻：“……”他可能真的有点吧。
　　其他人也想这么说，但人家有实力人家乐意，他们管不着，但难免可惜。
　　一开始可惜，是为秦寻没拿到名额可惜；现在可惜，是为了那被放弃的名额。
　　余杭有些晕乎乎的，像是如梦初醒般问了句：“所以班长不保送了？”
　　“是的。”江入辰看着他的目光莫名带了些慈爱。

　　这件事很快就传出去了。
　　其中不免有人佩服秦寻的魄力，但更多人是不信与嗤笑。
　　一个关于这件事的帖子迅速火了起来，底下盖起楼层，一时半会儿也划不到底。
　　3楼：不行就是不行，还说不想去，可把他给高贵的。
　　4楼：楼上的别阴阳怪气，也许人家就是不想去呢？
　　7楼：你当华大是什么？说不想去就不想去，家里有几个臭钱可把他吊的。
　　13楼：考不上就是考不上，还说不想去，恶心死了。
　　24楼：我之前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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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7楼：他只是一个高一的，能进国赛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323楼：就是，你们当保送名额是什么？乡间的大萝卜吗？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去考一个回来看看。
　　……
　　大多数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平日在人前都和和气气的，但当他们成为键盘侠时，批判与讽刺便成为了他们的代名词。
　　无论真相与否，公道对错，他们的言语将成为最锋利的武器。
　　然而下周一升国旗的时候，校长带头反谣，把他们打了个猝不及防 。
　　当校长说到国赛一等奖、保送华云大学时，激动得手舞足蹈，好像是自己得了奖一样，满脸自豪。
　　直到秦寻拿着证书上升旗台，他们还是有些恍惚。
　　秦寻他真的，拿到华大的保送名额了？
　　校长亲自为他套上红色绸带，上面还有几个黄橙橙的字——优秀学生代表。
　　秦寻的嘴角快压不住了，台下高一（1）班的队里有已经有人绷不住，捂着嘴和肚子闷笑起来。
　　那个红绸带真的又丑又土，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感受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秦寻抬头，正好对上校长那一脸慈爱的面庞：“来，合照一张，证书往中间放点，笑得开心点，记录下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秦寻：“……好的。”
　　他不动声色地讲大半证书挪向校长，校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旁边的老师拿着手机一连拍了好几张。
　　校长满脸春风得意，学生笑得谦逊有礼，共同捧着一本红彤彤的证书，任谁见不得夸一句“师慈徒孝”“名师出高徒”。
　　不出半天，公告栏出现了荣誉表彰和合照。
　　就这样，谣破了。

　　几天后，就是一中的艺术节。
　　一中学习任务繁重，但娱乐活动同样不少，只可惜这件盛事与毕业班无关。
　　不知道其他学校的艺术节如何，但一中的艺术节其实就是给社团的展示机会。运气好还可以招新。
　　秦寻和林淮都没有参加社团活动，所以现在正考虑要去哪。
　　“秦哥。”蔡梓闻叫了他一声，“你和淮哥要去哪？”
　　秦寻抬头回复：“还没有想好。”
　　“嘿嘿，那我们一起去看舞社吧。”蔡梓闻难免激动了些，“听说里面有不少胸大腿长的妹子，老好看了。”
　　不等秦寻说话，林淮就冷声拒绝掉：“不了，我们要去画廊。”
　　秦寻：“？”什么时候的事？
　　“啊。”蔡梓闻觉得可惜，“那好吧。”
　　没想到这两个人在这个时候还这么雅致正经。
　　江入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废料。”
　　蔡梓闻：“也不知道是谁要跟我一起去的。”
　　江入辰立刻转移话题：“对了，萧奕去哪？”
　　“他是摄影社的。”也就是说他要到处拍照。
　　“哦哦。”
　　画廊的人不算多，话社也只留了几个人负责主事，其他人出去写生。
　　这是一个“U”字型的走道，很大很长，莹白色的灯光打在上面，甚至还立了栏杆，倒真有了外面那种画展的感觉。
　　这里有素描，油画，水墨画，其中以油画居多。
　　油画的风格多为色彩鲜明，绚烂抽象而又足够深刻。犹如一个梦幻的世界，令人心生向往之意。
　　素描的对象大多是水果和人像，以形入神。
　　水墨画大多都是山水画和江南水乡，颇为素雅。
　　秦寻在画画上面的天赋不多，感悟也就这些，主打一个欣赏美。
　　要说令他印象最深的，是一幅水墨画。它与其他水墨画有不同，那是一串枇杷，整个画里也只有枇杷。
　　可它被画得太真了，一瞬间画里的事物仿佛被照进了现实。
　　简简单单的几笔赋予了它形和神，甚至连色彩也刚刚好。
　　“林淮，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秦寻扯了扯林淮的袖子，低声问道。
　　林淮驻足，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很真。”
　　秦寻脸上舒展出一抹笑：“是吧。”
　　“嗯。”一道很轻的气音。
　　隐约间，有细微的乐器合奏声传来。
　　秦寻还未开口便听林淮道：“要去乐器社看看吗？”
　　他抬眼看着林淮，不自觉弯了眼：“好。”
　　乐器室的门大开，社员在那里合奏，不少围观的人保持安静，甚至还有人隔着距离录视频。
　　他们两个人没有走近，只是靠在门口那边听。
　　曲子悠扬婉转，调子是轻快的，演奏难度不高。
　　这是一个钢琴，大钢琴和小提琴的组合。
　　一曲结束，零散的掌声响起，是作为对他们表演的最高致礼。
　　好一会儿，人散了不少，秦寻上前想要去看看钢琴。
　　“同学。”刚才弹钢琴的男生笑笑，“你要是想弹的话可以试试。”
　　秦寻刚想拒绝，就听林淮说：“弹一下吧。”
　　这句话实在突然，惊得秦寻不由抬头去看他。
　　林淮似是不好意思，声音并不大：“我还没听你弹过。”
　　虽说他经常在家弹，可都是关着门，而且隔音太好了，林淮一次也未听过。
　　秦寻眼里染上点点笑意，他轻声道：“好。”
　　他坐在钢琴椅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按在一块白键上，弹出第一个音。
　　随后，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如鱼得水般在键盘上飞舞，指尖下流泻出轻柔的旋律，予人心安，更令不少人驻足于此。
　　不过瞬息功夫，感觉立刻从刚开始的轻和转为紧张、急切。循序渐进到后来，已是浓浓的压抑，轻易地扣人心弦。
　　众人只觉得心头随着琴声狠狠沉下，压抑地有些难受。
　　秦寻重重按下键块，沉闷的琴声响彻整个房间。其他人只觉得心被揪住一般，无端生出几分沉重的情绪，就好像乌云压顶。
　　不知何时，阳光刺透层层阴云，落进窗户，将那人和钢琴一同笼罩住。
　　屋内的阴郁被阳光一扫而空。
　　忽而，他的琴音变得轻松起来，更准确的说是将刚才一切的阴暗与压抑情绪通通释放出来。
　　如五月的阳光般，此时的旋律积极、蓬勃、坚韧，似有无限生命力。
　　伴随着最后一块琴键的松开，这首钢琴曲正式演奏完毕。
　　秦寻起身，却从四面八方收到掌声，还有人拿着手机，干了什么不言而喻。
　　不等两人说话，刚才那个邀请秦寻弹钢琴的男生就先开口了：“同学，考虑加入我们乐器社吧，你弹得很好。”
　　他的情绪和技巧都实在太好了，而且功底也很深厚，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恐怕都有专业水平了。
　　果然，高手在民间。
　　不出意外，秦寻拒绝了。
　　出了乐器社，林淮轻声道：“你弹得很好听。”
　　秦寻刚想打趣他一番，就见左月妍朝他们迎面走来。
　　“秦寻，我能跟你聊聊吗？”现在四下无人。
　　秦寻愣了一下，接着下意识看向林淮。
　　林淮只是很轻地抿了下唇，低声说：“我在楼下等你。”
　　望着林淮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背影，秦寻偏头看向她：“去楼道口那边聊吧。”
　　这个楼道口离哪个社团都比较远，也不怕被人看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秦寻。”左月妍站定身子，率先开口，“你刚才弹得很好听。”
　　他礼貌性地笑笑：“谢谢。”他倒没想到左月妍刚才也在里面。
　　“你为什么不加入乐器社啊？”明明弹得很好。
　　秦寻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社团呢？”理由都一样的。
　　左月妍心中了然：“我知道了。”是她犯糊涂了。
　　像他们这类家庭，只要不是故意养废，都会仔细培养，包括学几门才艺。但凡是有点天赋的，都能学个有模有样。除了萧奕那类毫无天赋细胞，学了只能祸害人的。
　　而他们一般都是请专门的老师来教，这也就导致学校社团中这类兴趣性的程度跟不上他们，参加了也只能浪费时间和精力，顶多装个逼。
　　“还有什么事吗？”秦寻下意识地看向窗口，“他还在等我。”
　　“你们关系可真好。”这句话就连左月妍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以何种滋味说出的，甚至有些无厘头。
　　她匆忙切入正题：“这次我找你是想问问分科的事，你知道的，六月末就要分科考了，可是我还没考虑好要选什么。”
　　“你请的老师没有跟你讲过吗？”秦寻问。
　　其实关于作左月妍要选文理这件事，只要看一眼就可以做出选择。
　　很简单，就看成绩。很明显，她该去选文。
　　“他说过，只是……”
　　“只是你想选理，对吗？他建议你选文。”
　　左月妍低头“嗯”了一声，很是为难。
　　“可学文对你而言会更轻松一点。你甚至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专攻薄弱点，比如数学。”但如果学理，那就全是薄弱点了。
　　后面那句话，因为多年养成的人道主义，秦寻没有说。
　　“你为什么想选理？”他其实可以感觉到，她更喜欢文科。
　　能把文科学成这样，想来是很喜欢很有天赋了。
　　左月妍抿唇，一脸纠结。
　　因为秦寻会选理，而她想离秦寻近点。
　　秦寻：“按照一中的惯例，分科后一班为理重点班，二班为文重点班。虽然你的数学很拉分，但进文重应该不成问题。”
　　听了这番话，她若有所思。
　　见她这样，秦寻也不好多做干扰，只是说：“不要为任何事、任何人去迁就你的选择。你好好想想吧。”
　　他走到窗口往下望去，回头时已勾起一抹笑：“我该下去了，他还在等我。”
　　“嗯，谢谢你。”

　　萧奕作为摄影社的一员，现在正提着自己的家伙无所事事。
　　他好无聊啊。
　　实在不是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而是真的没什么好拍的。一中很大，但他快拍了两个学期，早就拍无可拍。偏偏社团活动只能在校内进行。
　　要不，他旷工吧？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萧奕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转身间，他看到榕树下有个女生。
　　萧奕眯眼，好半晌才在她脸上聚焦。
　　哦，是一班那个学委，叫……李靖瑶。
　　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对李靖瑶的印象还蛮深的。学习好，长得好，一双手生的极为漂亮。
　　闲来无事加上他脸皮厚，他故作熟稔凑上前去：“学委好呀。”
　　整个人笑嘻嘻的，看上去阳光干净，是会让女生心动的长相。
　　身为半个一班人，萧奕的叫法也是跟着一班叫的。
　　见到他，李靖瑶明显一愣，随即笑着跟他打招呼。
　　“学委，你在这干嘛？不热吗？”
　　“还好，我在这等我朋友。”李靖瑶轻声回道，明显有些拘谨。
　　萧奕神色不似玩笑，有些认真地说：“我跟你拍照吧，你站在树下就行，不用钱，免费的。”
　　“你没有别的事要忙吗？”
　　“没有，闲的不能再闲。”萧奕似乎看出她的担忧，“这个算我私下给你拍的，不会投交的，放心好了。”
　　青春期的女生多少会有些害羞，李靖瑶听他这样说便答应下来。
　　榕树枝繁叶茂，粗壮无比，约有四层楼高。
　　少女一身朝气的蓝色校服，秋水剪瞳中映衬着干净的光。
　　萧奕有些热，抬着摄像机的手出了汗，就连喉咙也有点干。
　　他忽然放下机器：“你摆个姿势吧。”
　　李靖瑶点点头，比了个剪刀手。
　　萧奕：“……”姑娘你不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土吗？
　　他走上前指挥起来：“就这样，再往上点。你的手很好看，尽量露出来……对，就这样，保持。”
　　萧奕重新后退，半蹲下来：“笑一下。”
　　李靖瑶勾起唇角，斑驳的光落在浅浅的酒窝上。
　　一时间，他心跳如鼓，手里的东西险些没拿住。
　　“我，我拍好了。”萧奕起身，遥遥喊道，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慌张。
　　女生站在他身边仔细看着照片，他悬在按钮上的指节僵住了。
　　“你拍得好好呀。”李靖瑶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学委的底子也很好，嘿嘿。”萧奕头一次觉得自己笑得好傻，“我们加个好友吧，到时候我把照片发给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