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极》归陵

26、谣言

　　后来那个帖子下面又有了很多楼层，其中不乏谣言恶语。过了几天，帖子被人举报，“消失”了。
　　即便如此，校内谣言不断，帖子一个又一个地出现。
　　内容大同小异，无非都在说“两人处对象”“两人搞暧昧”。又有人因为左月妍刚转来，便传出“两人对彼此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版本。甚至还有“两人青梅竹马，青梅出国留学，竹马深情守候，终于云开见月明”的版本。
　　听得秦寻都一愣一愣的。这故事编的可真好，他要不是当事人他也信了。
　　要说发小，秦寻肯定是有那么几个竹马，但青梅是真的一个都没有。
　　所以在听到这几个版本时，秦寻的第一反应就是“扯鬼吧”，第二就是觉得这些人那么能脑补，不去做编剧真是演艺圈的一大遗憾。
　　总而言之，这几个版本总结下来就是“他俩有一腿”。
　　一开始有人明说暗问，秦寻还是很耐心地解释。到后来人多了，他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很好脾气向他们解释。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总不能让人姑娘陪他一起承担这些吧。毕竟都是因他而起，能说一个是一个。
　　就是说完后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各色而怪异，而秦寻也懒得究竟到底。
　　至于左月妍，她一开始都不知道一中有论坛。
　　看到这些后，人差点气哭了。
　　一个是被家里人捧着的千金小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骂，自是委屈极了。但从小受的教育却让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要是现实里有人当着她的面这么骂，她肯定不会放过。但这是虚拟网络 ，想要找出造谣者不仅难而且还容易被人说小肚鸡肠。
　　于是她见一个举报一个，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转头就开始复习课本。
　　没办法，她的课程落下太多了，得赶紧补回来。

　　一次出校门吃完饭，秦寻坐在位子上玩手机来打发等饭的时间，林淮也在他旁边看手机，附近更是一群男生在嬉笑打闹。
　　冷不丁的，邻桌几个男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个帖子你们看了吗？”听声音是一个女生。
　　“什么帖子？” 一个男生问。
　　“就是高一的那个秦校草和转学生。”
　　“噢，是他俩处对象那事吗。”另一个男生说。
　　“对，就是那个。”
　　“诶，要我说那秦寻也真是的，处对象就坦坦荡荡地承认呗。不就是交女朋友，老师就算知道了能怎样？他可是年级第一。”
　　“嘁，还不是为了那点名声来继续钓更多女生。这种男的我见多了。”
　　“海王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够，还要继续吊着一片森林，渣男。”
　　“可不是嘛，长得这么帅结果这么渣……”
　　饭馆里声音嘈杂，但由于离得近，所以一旁几个人的话悉数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喂，各位大哥大姐，八卦私下说说就行，不要在正主面前造谣啊，他们心慌。
　　余杭偷偷摸摸地瞄了眼秦寻。
　　男生的视线依旧在手机上，不曾移动半分。嘴上还噙着那抹笑，弧度弯弯，唇色浅淡，似是没有听到那番对话。
　　只是眼里的情绪好像凉了半截，令人胆寒。
　　“班长？”余杭试探性地叫了声。男生面上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嗯？”秦寻偏头看向他，眼里重新染上温度，笑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与缱绻，让人觉得平易近人，不复刚才模样。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真的，他们班长刚才好恐怖。明明在笑却让人莫名心惊。
　　妥妥一笑面虎。
　　他要再那样，他们恐怕得集体折几年寿。
　　余杭笑笑，莫名心虚：“就是问什么时候晚读，放假放糊涂了。”
　　随后干笑两声，听得其他人集体为这个腼腆的男孩心累。
　　兄弟大义！一班有你是一班的荣幸与幸运。
　　“六点四十。”
　　“哦，谢谢班长。”余杭只觉得多说一个字都好累，早知道不多嘴了。
　　秦寻：“没事。”接着目光重新放在手机上。
　　众人面上笑嘻嘻，实际心里吐槽——兄弟姐妹们，人的舌头虽然不止有吃饭这个功能，但俗话说的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在那一瞬间，他们竟然觉得秦寻比当初的林淮还要恐怖。
　　眼见邻桌的人又要聊起刚才的事，几人猛咳几声，故意将说话的声音放大，果然将他们的目光吸引过来。
　　当他们看过来的时候，一班男生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与默契——朝后一靠，露出一张白皙清隽的脸。
　　邻桌几人只觉得那人越看越眼熟，便伸长脖子凑上前去看。
　　只见模样好看的少年似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偏头正脸面向他们，笑了笑。
　　当看到他正脸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
　　为什么那个人越看越像秦寻啊？那个被他们议论无数次的秦寻！
　　明明饭馆里依旧喧哗，他们却只觉得空气里分子刹时冷了下来，弥漫着一股无力的窒息感。
　　一个女生用胳膊撞了另一个女生，声音放得极低：“那个人是不是……”秦寻啊。
　　“好像是的。”那个女生咽了咽口水，“那个一中校草，高一年级第一，家里还是有钱的，好像、应该、就是他吧。”
　　他们声音很小，只有他们自己才听得到。
　　他们此时紧张的不得了。
　　在正主旁边骂还被听到，这运气烂得不能再烂了。
　　他们刚才才把骂的体无完肤，声音似乎不小，正主还朝他们笑……不会吧？他不会要把他们家搞破产，虐身虐心，最后惨死，暗巷无人收尸——不要啊他们还年轻！
　　要不怎么说是高中生呢，想象力丰富到自己能把自己吓死。
　　一个女生“唰”地站起了身：“那个，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拎着自己的东西就走了，眼睛都不敢乱瞟。
　　其他三个人反应好一会儿，才匆忙提着东西便离开了。
　　那背影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其他几个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由感叹：果然不能在私底下说人坏话。
　　还是林淮敲了敲桌子将他们的思绪拽了回来：“饭来了。”
　　“哦好。” 男生们笑着应道。
　　老板娘将他们的饭端上来后，看着邻桌几乎一口未动的饭惊异地道：“怎么剩了这么多啊？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不应该啊，她开店二十多年，还没有人说她做饭难吃。
　　蔡梓闻鬼扯了句：“怎么会呢阿姨，可能是他们胃口不好吧。”
　　吃饭时，秦寻小声问林淮：“什么感觉？”
　　林淮将嘴里的饭咽下，答：“没什么感觉。”
　　秦寻耐着性子，继续问：“紧张感，你就不怕下一个就是你吗？”
　　林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会，我没你这么平易近人。”
　　秦寻：“……”感觉被嘲讽了。
　　好你个林淮，平时看起来挺高冷一人，没想到你背后是这么一个闷骚毒舌的人。
　　秦寻气得牙痒痒的，但碍于修养在身，还是没骂出口。
　　林淮看着秦寻吃瘪的模样，心里莫名愉悦。
　　饭吃到一半，秦寻“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碗上，忍不住问道：“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喜欢左月妍，和她是一对啊？”
　　他用他172的脑子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几人相视，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最终还是林淮说出理由：“因为般配。”
　　秦寻：“……”哪里般配？你跟我讲我改还不行。
　　“嗯。”蔡梓闻忍不住附和，“真的，知道CP吗？你和她站一起就有那种感觉。”
　　一个世家公子，一个名门千金，郎才女貌，看着就是天生一对。
　　先前也不是没有人磕过秦寻和林淮的CP，但众人只当玩笑，做不得真，私下里说说就行了。但换了个性别，概念就不一样了。
　　虽说左月妍不是一个爱张扬的性子，但她那天来的时候一身名牌，再加上先前出国留学，大小姐的身份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其他人也在那里七嘴八舌地附和。
　　秦寻真的好无语，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家世好容貌好的女生一抓一大把。照他们这么说，人人都和他很般配了。
　　荒谬。
　　秦寻：“我和她真的不熟，我也不喜欢她。”
　　众人随意地点头表示信。
　　“你们信我还是信帖子？”
　　“帖子。”众人齐声道。一班男生的默契再次展现。
　　秦寻：“……”说好的相信呢？差点就信了你们的鬼话。
　　众人：“……”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蔡梓闻：“秦哥，你信我，我真的信你。”
　　秦寻面无表情：“比起我，你们更信八卦。”
　　众人：被发现了呢。
　　林淮看着他们，突然有些想笑。
　　知道他们几个打算干笑应付过去，林淮开口道：“你真的……不喜欢她？”语气还是淡淡的，秦寻却莫名觉得有些认真。
　　其他人：“？”淮哥你在说什么？
　　秦寻：“嗯，不喜欢。”不说将来，现在是真不喜欢。
　　林淮正色道：“好，我记住了，你也记住。”
　　随后他低头吃饭，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现在只觉得，秦寻像言情小说里的浪荡男主，当场甩出狠话说绝不喜欢女主，结果多年以后打脸追妻火葬场。

　　晚自习放学铃响时，林淮刚放下笔，就听秦寻道：“你先回去，我有事找人，很快就回来。”
　　“找谁？”林淮下意识地问出口。
　　秦寻：“左月妍。”说完便拎着包离开。
　　蔡梓闻、傅闻聪：“……”你晚饭时还说不喜欢人家，这才放学你就去找人姑娘。啧，嘴硬。
　　两人脸上的揶揄还未褪去，便见林淮面无表情却气势汹汹地收拾东西，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
　　同桌两人：“……”祖宗，你又在气什么？离了秦哥你又死不了。
　　等他收拾好东西，又看了眼面前的两人，声音硬邦邦的：“话不要乱说。”看得出他现在心情很糟糕。
　　两人明显一愣，随后忙不迭地应道。
　　平时的林淮他们就不敢惹，更何况现在心情不好的他。
　　得到两人确切的答复时，林淮这才背着包走人。
　　同桌俩默契对视，心思却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
　　蔡梓闻心思简单，嘴里嘀嘀咕咕的：“都是兄弟，至于吗……”
　　傅闻聪则是若有所思。他觉得秦寻刚才那句话更像是在对林淮报备。或许……和秦寻造谣的对象应该换成林淮。
　　另一边，秦寻戴着口罩将左月妍叫了出来。
　　秦寻邀她一起出校门，她自是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她想，秦寻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她？不然怎么就和她一起，而不和别的女生呢。
　　左月妍忍不住开始窃喜，只是面上掩得很好，看不出任何端倪。
　　走了几步，秦寻冷不丁的拿出一个口罩：“麻烦戴上。”
　　戴上后可以减去不少人的注意力，免得有人看到他们处在一块儿，“坐实”了那些谣言。
　　左月妍心里门儿清，很干脆地接过，撕开包装戴上：“谢谢。”
　　三月初的时节，冰雪早已消融，只是春风仍有些刺骨，好在两人穿得都挺多的。一排排的路灯寒凉耀眼，照亮了前方的路。
　　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秦寻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左月妍顺势驻足，转身看着他。
　　眼前少年耀眼夺目，路灯明亮，四处幽静。左月妍差点忍不住向秦寻诉说自己的心意，却被他抢先一步开口。
　　他说：“左月妍，你应该最近的谣言有所耳闻吧。”
　　她乖巧点头：“嗯。”她有些期待接下来的话。
　　接下来，会不会就是让两人顺势交往？她觉得秦寻对自己好感应该不错，也让自己有了几分信心。
　　结果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她心里的那份雀跃彻底停止：“我打算让我们两个同时在校网上发文澄清。”说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
　　左月妍呆呆接过低头去看，上面的那些内容都是在对谣言的否认，决绝而分明。
　　她仰头看向秦寻，余光里是刺目的灯光，晃眼极了。
　　收到她的目光，秦寻解释：“如果不辟谣的话只会越传越大，到那时候就不好处理了。你看看有哪里不对的就一起商量修改一下。还有我这份你一起看看吧。以后也尽量减少接触，免得有人捕风捉影。”
　　听到这话，左月妍只觉得眼镜和鼻子都有些酸涩，不太好受。她将手上的纸收好，低头勉强一笑：“不用了，我信你。”
　　这是被拒绝了呢，真是有些狼狈呀。她偏头自讽一笑，没有让秦寻看见。她是一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包括秦寻。
　　待到将心头涌起的那股酸涩压下去后，左月妍重新对上秦寻的眼睛，突然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使原本很立体的五官都不再那么有攻击性，温柔而缱绻，使人意乱情迷。
　　早就听说秦家大少不仅性子，样貌也像透了其母。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像极了那位当年在国内外都风光无限的歌后。
　　至少那双眼睛，是一模一样。
　　一番思绪在大脑飞速闪过，她朝秦寻笑了笑，明媚而甜美：“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秦寻明显被这操作给愣住了。只见她轻快地解释：“线下要减少接触了，那我就线上来问你问题。放心，不会骚扰你的。”
　　秦寻也笑了：“我没有这么想，你来扫吧。”
　　说完，他打开手机翻出二维码，让她来扫。
　　“扫好了，你记得通过一下。”左月妍看着手机上的昵称，难免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平复了心情。见四周无人，她说，“那我们走吧，我家司机还在那里等我。”
　　秦寻应了声，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就这么磨蹭了一会，路上就少了许多人。
　　林淮出了校门，途中见一家水果店还开着，正好家里没水果便走了进去。
　　这么晚还有顾客，水果店老板笑道：“小同学要来点儿什么？”
　　林淮：“我看看。”
　　这里的水果品类多种，颜色鲜艳，但终归不如夏季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起秦寻。
　　说好不喜欢左月妍的，结果今天放学扭头就去找了人家。
　　撒谎精，说话不算数。
　　想到这儿，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越想越气，面色也逐渐阴沉下来。
　　这个左月妍，和贺之恒一样讨厌。
　　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理，林淮拍了张照给秦寻，上面全是各种水果，并配文：你要吃水果吗？
　　走在路上，秦寻察觉手机震了一下，掏出来后看到林淮的消息。
　　他回复——
　　秦寻：你怎么还没回家？
　　林淮刚想回复“关你屁事”，就收到秦寻下一条消息—— 吃。
　　他删去输入框的内容，又打字：要吃哪个？
　　才走了没几步，又有一条消息发过来。
　　秦寻随手回复：“都可以。”
　　结果手机又是一震，还是林淮。
　　LH：你选，我都可以。
　　秦寻点开图，仔细看了一番才回复：苹果吧。
　　刚要抬腿，对方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LH：哪种苹果？
　　紧接着，下面发了好几张不同品种的苹果。
　　秦寻有些崩溃，你是有选择困难症吗？这点事都要问他。
　　见左月妍一直跟着他走走停停的，秦寻终归是不太好意思的：“你要是急的话就先走吧。”
　　左月妍很贴心地摇头：“我不急。”
　　秦寻理解，女生独自走夜路都没有什么安全感，更何况长期住在国外。
　　于是他道：“那好，你等一下。”
　　秦寻：第二个吧。
　　见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秦寻手疾眼快地发了条消息过去。
　　秦寻：你先别发了，我要出校门了。
　　半晌，对面才干巴巴地回了个“好”字。
　　秦寻收起手机，望了眼不远处的校门，偏头看着身旁的少女：“走吧。”
　　直至出了校门，左月妍还是没有忍住，很突兀地问了个问题：“秦寻，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秦寻顿住脚步，好一会儿才转身看着她。
　　他很认真地说：“世界上几十亿人，遍布全球各地，而我身处一隅，想要在人海中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太难了。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喜欢是一种很干净的情感。宁愿随缘也不含糊，这是对彼此，更是对喜欢的尊重。”
　　这个世界繁华而巨大，可同时也有太多的虚情假意，为的只是利益。
　　真心实意太难求了，更难珍重。
　　左月妍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我知道了，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
　　看着灯光打在少年人背上，左月妍突然想起那一天在大厅上，他一身校服却耀眼而自信，轻易间便可夺走他人目光。
　　正如现在。
　　她知道，自己刚才被拒绝了。虽然很委婉。
　　但她不会放弃，毕竟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只不过，下次要注意一点，至少别给他带来麻烦。
　　她不希望自己的喜欢成为别人的累赘。

　　另一边，见到秦寻发的消息，林淮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至少这说明秦寻要和那个左月妍分开了。
　　他对老板道：“老板，苹果、橘子各来半斤。苹果要脆的，橘子要甜的，再来四根香蕉，谢谢。”
　　“好嘞。”这家老板的信用一直不错，他放心。
　　自己转头又去挑了几个黄橙橙的芒果，看得就汁水多，很甜。
　　回到家后，情绪看着一大袋水果都震惊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林淮：“你怎么买这么多水果？”
　　林淮偏头，错过他的目光：“水果看起来不错，就买多了。”
　　秦寻有点气，那你还一个劲地问我，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