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极》归陵

25、转校生

　　开学前夕，群里一片哭天喊地声，许多人都在恶补寒假作业。
　　车里，秦寻滑动着屏幕，有些想笑。
　　这时候车停了下来，司机打开了他的车门：“少爷，到了。”
　　“嗯。”车内空间很大，为了方便他直接就把行李箱放在车里。此时就很轻松地拉着行李箱下车。
　　司机躬身关了车门，询问道：“需要我帮您把行李箱搬上去吗？”
　　“不了谢谢。”秦寻拒绝，“天晚了，你快回去吧。”
　　“好。”看着秦寻进了小区，司机这才开着车离开。
　　等进了房子，他发现厨房开着灯。
　　顿时秦寻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不会吧，他走之前难不成忘了关灯？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思路越想越歪——灯到现在竟然还没有烧坏，这家质量不错，下次还找他。
　　心里这般想着，上前关了灯。
　　厨房里面突然传出一阵碰撞声，秦寻抖了几下，再次开灯。
　　家里怕不是进了小偷？不怕，他一个跆拳道黑带制服他不成问题。
　　他全身神经紧绷，当看到熟悉的人这才松懈下来。
　　“林淮，你怎么回来了？”
　　林淮重新拿起碗刷了起来：“我前几天跟你说过今天回来。”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茬，放假放糊涂了。
　　林淮将碗放在案上，偏头看向他：“我带了砂糖橘，吃吗？”
　　一听这话，秦寻的眼睛便亮了：“吃。”
　　秦寻对水果也很挑，苹果沙的不吃，橘子酸的不吃，葡萄小的不吃，榴莲等气味重的不吃，更是无缘无故不喜欢吃菠萝蜜。砂糖橘可以说是他比较喜欢吃的，又甜又好扒。
　　林淮从冰箱里抓了一把放盆里给他。
　　“谢谢。”
　　“有些凉，你注意点。”
　　“嗯。”
　　客厅里。
　　秦寻正一边放电影一边扒橘子，林淮也跟着在旁边看。
　　突然，秦寻的手机响了一声，是老罗发来的。
　　秦寻看完后脸立刻垮了下来。
　　“？”林淮，“怎么了？”
　　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现在想打人。
　　“……明天升国旗的讲话又是我。” 上学期的第一次讲话也是他来。
　　他错了，他之前不该认为老罗和老蒋一样。老蒋是恨不得提前做好所有事，老罗是恨不得等事情过了以后才告诉当事人。
　　林淮：“……”这行事作风有点熟悉。
　　秦寻深吸了口气，没事，至少比上次提前了点。就是主题……有点难写——惊蛰。
　　烟雨湿阑干，杏花惊蛰寒。
　　再过几天就到惊蛰时节了，这主题刚刚好。
　　就是可怜他了。
　　他越想越心酸，躲过了补作业却没躲过这稿子。回来之前他是万万没想到，今天的万家灯火里竟然也有自己的一盏。

　　第二天早上不少人都在座位上奋笔疾书，其余的人则是聚在一起聊天。
　　过年回来，讨论最激烈的就是红包。
　　“你们过年收了多少压岁钱？”
　　“八百。”
　　“一千。”
　　“一千五。”
　　“秦哥呢？”有人自取其辱地问，其他人也看着他。
　　秦寻用手比划了一下，差不多一个课本那么厚。
　　众人松了口气，看来有钱人家发的红包虽然多，但也没多到哪去。
　　至少这个范围在他们可以接受之内。
　　其实秦寻想说收了这么多银行卡，但见大家都松了口气，还是没说。
　　不过里面有多少钱他倒是真没数过，毕竟压岁钱主打一个心意，他又不是一个缺钱的人。
　　这时候蔡梓闻风风火火地进来。
　　“我刚才在办公室见到一个女生，长得贼漂亮。”他激动地用手比划，“个子也高，气质超好，妥妥的大众女神。”
　　一听这话，众人提起了兴趣。
　　“什么级别的？”有人笑嘻嘻地问。
　　“吊打一众班花，可与校花争高低。”蔡梓闻神情认真地道。
　　“照你这么说，她应该挺有名的。”
　　“人家好像是转校生。” 蔡梓闻一脸回忆，“她穿着JK，一双大长腿又白又细，那是绝对领域……”
　　蔡梓闻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群女生甩上了“流氓”“色胚”的标签，男生则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
　　蔡梓闻：“……”就挺无措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至于吗？
　　“既然是转校生，那会转到几班？我们班吗？”有男生兴冲冲地问。
　　另一个男生翻了白眼：“想什么呢？一中重点班固定四十八人不能加的，除非挤一个出去给她腾位子。”
　　“确实。”蔡梓闻点头，“听说她要转到我们隔壁二班。”
　　“啊，真是便宜的二班这群和尚。”
　　“不过……”有人突然问道，“秦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此话一出，不仅女生红着脸看秦寻，就连男生也一脸期待。
　　高中半年，秦寻收了无数情书愣是一封也没同意，而是没对别人说过自己喜欢的类型。这要是放出去绝对是个大瓜。
　　林淮握笔的手一顿，随即停下。
　　秦寻：“？”刚才不是还在说那个转校生吗，怎么就说到他喜欢的类型去了？
　　秦寻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道：“比我聪明的吧。”
　　众人：“……”
　　江入辰：“……秦哥您还是单着吧。”你当你那智商是烂街的大白菜啊，说找就找。
　　秦寻失笑：“我也没说我要脱单啊。”
　　蔡梓闻：“照你这标准，也就课本和教辅达标了。”
　　秦寻笑了笑，没了先前那股玩笑意味：“我家中长辈说过，标准是留给不喜欢的人，而喜欢的人才是真正的标准。”
　　女生们一听更加心动了。
　　男生们听了只觉得无语，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自己喜欢的类型啊。
　　“林淮，你呢？”透过晶亮的眼镜，傅闻聪对上林淮的眼睛。
　　其他人的目光也顺势移了过来。
　　说不好奇是假的。林淮这座中央空调喜欢的类型一旦爆出来，也绝对是个大瓜。
　　少年的唇微抿，目光顺势下移，落到了课本上：“不知道。”
　　傅闻聪笑笑，似是没放在心上，转头间又找了话题。
　　众人嬉笑间便揭过这个话题，不再提及。

　　国旗台上讲话时，秦寻看了一眼台下。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生。
　　女生个子高挑，身材姣好，面若桃花，放在人群中都是极为突出的存在，同时仰望台上——是左月妍。
　　她竟然真的转到一中了，看来二班那个转校生就是她。
　　只是她不应该读高二吗，怎么在高一年段？
　　秦寻的目光并未多作停留，很快又放在稿子上。
　　台上人独立清隽，台下人声鼎沸，截然不同的局面却毫不违和地衔接在同一空间。
　　左月妍仰看台上的秦寻，面下不自觉地发烫。
　　一旁的女生看到，“啊”了一声：“月妍，你脸怎么红了？”
　　左月妍连忙轻拍自己的脸，进行物理降温：“啊，应该是……是冻的。”
　　女生笑道：“虽然不知道国外怎么样，但国内这个时候还是要穿棉袄的，像你这么穿肯定冷。我教室里还有一件大衣，回去给你披上。”
　　左月妍的人缘很好，因为脾气好容貌好，所以无论同性还是异性，大多都愿意对她示好。仅两节课的功夫就已经跟不少女生说上话了。
　　“谢谢啊，我明天会穿厚点的。”左月妍看着台上衣着单薄的秦寻，不由担忧地道，“那秦寻穿这么点不冷吗？”
　　上国旗台讲话的人一般都只让穿校服，来作为代表提醒同学们遵守校规。
　　“男生皮厚呗。”女生不以为然，然后才反应过来，“月妍，你认识他？”
　　“嗯，世交家的孩子。”
　　“诶，那你们岂不是青梅竹马？”那女生激动起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感情一定很好，真羡慕你……”
　　“不是的。”听她越讲越歪，左月妍连忙纠正，“虽然是世交，但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流。”
　　“哦。”女生似懂非懂地应道，“虽然说他们男生皮厚，但也会套件棉袄的，你看那边！”说完她偷偷摸摸的往后面指了一下。
　　顺着她的手指，左月妍的目光落到一个男生身上。那个男生外面套着黑色的棉袄，问起样貌丝毫不比台上的秦寻差了，论其风格可以说是一冷一暖。他的身前似是空了个位，手上还提着一件白棉袄。
　　“怎样？”女生挑眉笑道。
　　左月妍如实道：“帅。”不过她还是更喜欢秦寻那样的。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她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他和台上的被并列本校校草，成绩也和他霸榜年级前三。他俩的关系也很好，经常处在一块儿同进同出，论坛上还有不少他们同人文……”
　　左月妍看着林淮，只觉得他不大好相处。
　　不过听她的话，那件棉袄应该是秦寻的。
　　经过升旗台一役，几乎高一每个班都知道二班来了一个特别漂亮的转校生，一下课就有人窜到二班去一探究竟。

　　中午一放学，左月妍便将秦寻叫了出来。
　　“那个秦寻，你知道食堂在哪儿吗？”左月妍特地拒了其他人的邀请，就为了有理由来找秦寻。
　　“哦，你等一下。”说完，秦寻进了一趟教室，拿着东西后又在一众男生的目光中出去了，“给你。”
　　左月妍低头去看：“……”一中手册。
　　她想给秦寻贴上“直男”这个标签，可偏偏他又很贴心的翻到有地图的那一页，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里是教学楼，你甚至这条路过去就行了。”秦寻的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丝毫没有看到左月妍那怪异的目光。
　　秦寻这个人吧，说他温柔细心乐于助人却不愿带下路，说他直男，可他又把路线在地图上指出来。
　　不好评，真的不好评。
　　“那你觉得食堂怎么样？好吃吗？”左月妍不想放弃。
　　“味道……”秦寻有些为难，终是决定给食堂点面子，“一般吧，不过没有饭卡还是建议出校吃，按时间回来就行。”
　　这样她应该听的明白了吧？要想吃点好的就尽量出校吃，食堂那是给随便凑合没啥味觉的人吃的。
　　见对方有些忸怩，秦寻还以为她没带钱。
　　两家作为世交，他不介意照顾下对方：“你要是没带钱的话，我可以借你，不用还的。”
　　左月妍：“……”
　　趴在门后偷听的众人：“……”
　　看不出啊秦哥，你还挺直男的，多标准的直男语录啊。
　　“不是的，我带钱了。”她几乎是把这几个字吐出来的。
　　当时聊天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他的思维怎么直男呢？
　　“哦。”秦寻没什么反应地应了声。
　　不只是左月妍，就连屋内众人都快崩溃了。
　　人家堂堂一个大美女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直男，心疼她一秒钟。
　　左月妍快崩溃了，他努力扬笑：“我是说，我能和你一起……”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完，但秦寻就算再直男也听明白了。他故作为难地道：“抱歉啊，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都是男生，不太方便。”
　　虽然不怕得罪，但身为世交，不好拒绝地太过明显，免得伤了两家的感情：“要不我问一下我们班女生或者我借你饭卡。”
　　她笑得有些勉强：“不用了，谢谢。”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说完，秦寻转身便要进去。
　　“等等。”左月妍叫住了他，“那个，我平时能不能来找你……”
　　话听到这，秦寻的眉就已经微微皱了起来，就算他再直男，但通过刚才的一番对话，也看得出她对自己有点意思。像这类感情能掐灭就尽早掐灭，免得害人害己。
　　他刚要出声拒绝，就听身后的人继续道：“……讲题。我基础不好，课程又落下不少，所以才重新读高一。希望你能帮我……”
　　听到这，他的眉舒展开来，带着一贯温柔的笑道：“当然可以，随时欢迎。不过你最好还是请个家教补补前面的课程吧，一中竞争很激烈的。”
　　如果是为了学习的话，他欢迎。至于那点心思，点破有损双方颜面，以后抬头不好见面。不过没关系，早晚会让它断的。
　　左月妍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朝他甜甜一笑：“谢谢。”
　　这一笑笑进门后众人的心坎里，差点被迷得神魂颠倒。
　　只是秦寻不为所动：“没关系。”
　　左月妍走了。虽然没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也算满意了。
　　秦寻连她都没答应，想来平时也没跟别的女生很亲近，就说明他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左月妍对他的人品更加放心了。
　　来日方长，她还有的是机会，不用着急。
　　她刚才路过窗口，看到课间时那个男生手中的白棉袄出现在秦寻位上。
　　看来那衣服真是他的，而且他和那男生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她或许可以从那个男生入手，接近秦寻。
　　只是她刚才不仅看见了那件衣服，还看到了那个男生就在秦寻的座位旁边。
　　他好像，有点凶。
　　她刚才就看了他一眼，后者就看了回来。明明面无表情，可她总觉得那人面色不虞，眼睛有点冷。
　　左月妍有点怵他。
　　脑海的那个想法有些动摇了。
　　秦寻一进教室就有几个男生就摇着他一通鬼叫。
　　“班长，你刚才干了什么？”
　　“你竟然拒绝了她，凭什么你要拒绝她？”
　　“啊啊啊我不管你把人给我叫回来。”
　　和美女一起吃饭，虽说不一定能成，但看到她的人心情就会变好。心情变好，饭都能多吃半碗。多下饭啊。
　　秦寻挣脱了他们的魔爪，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我帮你把人请回来？”
　　就这么笑着，他们都能够感受到一股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那股气场不算太强盛，但却让几个人安静了不少。
　　“那倒不用。” 一人讪讪地笑道，“就是想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两个人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而左月妍第一天转过来，也就是说两个人之前就认识。
　　秦寻：“不熟，世交。”
　　“不熟？”有人贱兮兮地笑道，“以后就会熟了。”
　　左月妍的心思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别闹。”他笑了声，“真不喜欢，也别开这种玩笑。”
　　他倒是无所谓，但对人女生不太好。
　　“这样的您老都不喜欢，那你喜欢啥品种的？”
　　“别跟挑宠物似的，不好。”秦寻敛了几分笑，“至于喜欢什么样的，答案跟上午一样。”秦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但是身为一个颜控应该是个漂亮的。
　　但说真的，见到左月妍的第一面，他对人就一种感觉，甚至可以说是评价，不过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轻佻—— 长得不错。除此之外便再无感觉了，这说明他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行了，去吃饭。”
　　下午放学作业，左月妍抱着本书就来到了一班。
　　刚一进门，人就傻眼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前面还有这么多人要问问题？
　　不愧是一班，学习态度果然无愧于重点班这个名头，这才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努力。他们二班现在估计已经空无一人了。
　　等了许久才轮到她。
　　看到她，秦寻明显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平时”来的这么快。但他还是很快就做好了情绪管理：“有哪里不会？”
　　左月妍翻开书，说得有些含蓄：“这一面……都没有什么思路。”
　　秦寻看了一眼，差点打了120急救。这些题都是很基础的，只要你把理论搞明白就基本没什么问题，属于他一眼就得出答案的题。
　　秦寻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复杂，你怕不是都没听吧。
　　即便如此，他还是从桌里掏出本数学教材：“现在回顾下内容吧，方便你理解题目。”
　　左月妍点头算是同意，于是秦寻拿着笔就在书上圈圈画画起来。
　　一中比较赶进程，所以知识点不会讲的太过通透，能明白多少全凭学生自己的理解力。她刚来自是受不了这种模式，没明白很正常，秦寻这么一讲算是茅塞顿开了。
　　“这里不讲吗？” 左月妍指着秦寻跳过的一处道。
　　“不讲，课外的。”关键是怕她吃不透，学了白学。
　　回顾完知识点后，秦寻伸手就要去拿那本题，结果被左月妍制止了：“谢谢啊，但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去吃饭了，我先去试试，如果有不会的再来问你。”
　　左月妍这么说，秦寻自是同意的。
　　她心满意足地离去。虽然两人间的距离没拉近多少，但也学了不少东西。就是秦寻旁边那个人看着又冷又凶。

　　吃完晚饭回来，秦寻被守在他位上的萧奕逮住了。
　　他直接把手机怼到秦寻面前：“你自己看。”
　　秦寻没有说什么，只是与屏幕隔了些距离，视线在上面聚焦——是一个论坛的界面。
　　他拿过手机，划了几下。
　　篇幅不长，一篇四五百字的小作文，以及配了几张图。
　　这几张图全是他与左月妍的合照，且角度比较刁钻，显得两人靠得很近很暧昧。
　　至于那篇小作文，秦寻只觉得话里话外都在挑火，看着不大舒服。内容大致都是些“一中的男神要被外来的狐狸勾走了”“狐狸精手段可真多”诸如此类的话。
　　耽误的时间大约在半小时前，而底下就差不多有了一百层楼。
　　有维护的，但更多的是辱骂。
　　偏偏萧奕这时候还道：“看不出来你竟然对她有意思，不过确实是个大美女，般配嗯般配极了……”
　　秦寻身旁人的动作一顿，似是力道过大，笔把纸划破了。
　　秦寻没注意到，只是对萧奕翻了个白眼：“般配个头。”
　　“啊？” 萧奕没反应过来。
　　“亏你还是摄影社的，看不出来是角度问题吗？”
　　“你不喜欢人家啊。”
　　“我为什么要喜欢？”秦寻差点被气笑了，“要喜欢你去。”
　　萧奕连忙摆手：“无福消受无福消受……你知道我喜欢手好看的。”他就算再傻也看得出来秦寻现在生气了。
　　一个脾气向来好的人一旦生气就意味着不好惹，这他还是明白的。
　　秦寻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觉得自己喜欢左月妍，怕不是神经病吧。
　　林淮偷瞄了眼桌上的手机，看到两人亲密的合照时，心好像是被刺了一刀般酸涩，即便他当时就在旁边，知道两人确实在讲题 。
　　可心里还是不好受。
　　他墨色的眼睛里情绪晦暗难明。
　　确实…… 般配。

　　烟雨湿阑干，杏花惊蛰寒。-——萧汉杰《菩萨蛮·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