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极》归陵

13、亲昵

　　打完点滴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林淮做的午餐极为清淡，秦寻也不抱怨，吃完饭后又吃药，然后就上床睡觉，乖的不能再乖。
　　等秦寻再次起床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此时林淮已经搞完家里的卫生。
　　秦寻穿着拖鞋踩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仰头看着身前的人，随即歪头道：“这周不是我扫地吗？你怎么在扫？”
　　他的脸红扑扑的，眼睛水润，五官精致得像是被精雕细刻的。整个人就好像一个瓷人，精致易碎，令人心生呵护之意。
　　“是你扫。”林淮只看了一眼就淡淡地收回目光，“你生病了，家里的卫生不能不做。”
　　“哦，那我下次补回来。”秦寻坐在电视对面的沙发上，“谢谢。”
　　“你多穿点，别再着凉了。”
　　“哦。”秦寻特别听劝，穿着拖鞋就进了房间，几秒钟后，他抱出了一团棉被。
　　林淮：“？”
　　他眼睁睁地看着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把自己用棉被裹着，从头到脚，哪都不放过，毫无形象可言。
　　这也不是不行，甚至比多穿些衣服更有用，就是不大雅观。
　　林淮在他旁边坐下。
　　秦寻：“你干什么？”
　　“看电视。”林淮补充道，“闲的没事干，就过来一块看。免得你在客厅里烧死了也不知道。”
　　秦寻：“……”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竟然还有毒舌属性，藏的还挺深的。
　　“哦，我要看《名侦探柯南》。”
　　“我也看。”
　　“那就行。”秦寻连遥控器都按得有气无力。
　　林淮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体温计给他 ，“先测下体温。 ”
　　秦寻应声接下，夹在腋下 。
　　几分钟后，看着相较于早上降了不少的体温，林淮总算放心了些。
　　两个人神色认真地看着电视，一时间，画面格外和谐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寻突然开口 ：“同桌，帮我拿下薯片，在房间里，谢谢 。”
　　林淮偏头看向他。
　　平时没看到大少爷的少爷病，没想到生病时反倒发作了。
　　不过还挺有礼貌的，至少知道说声谢谢 。
　　虽然但是……
　　“自己去。”
　　“不要，我懒。”瞧瞧，懒就算了，还懒得如此理直气壮。
　　哦，没犯少爷病，倒是犯了懒病。
　　林淮不语。
　　秦寻看了眼正在播放的电视，转头就道：“要不，我来猜凶手？”他摇头晃脑，脸红扑扑的，像一颗诱人的苹果。
　　林淮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秦寻发烧了还可以这么清醒，但玩玩也不是不行。
　　“我目前就看到了这集，你任意挑选集数，我在上集猜出凶手，你跳到下集去看。我要是猜对了，你继续给我拿薯片 。反之……”秦寻笑了，灿烂如三月春光，“你开条件，我来完成。”
　　“记住，底线之内，能力之中。”
　　“可以。”林淮拿起遥控器，往后调了几集。
　　秦寻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懒懒地靠着沙发 。
　　与其说这是个赌约，倒不如说这是在闹着玩 。
　　看得出来，两个人都不大认真。
　　上集看到五分之四处时，秦寻叫停，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女人道：“就是她。”
　　“确定？”林淮还没看出些名堂，却见少年一脸自信，下巴微扬。
　　“确定，就她了。”
　　闻言，林淮跳到了下集的最后五分钟 ，只见那个女人歇斯底里地吼道，神情里是满满的愤怒与怨恨：“我这么做不过是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是我妹妹的前男友，却出轨……”
　　后面就是家庭伦理的剧情了，林淮面无表情地起身，暂停了电视，转身走进他的房间。
　　秦寻在他身后笑得眉眼弯弯，带着些许得意，像只餍足的猫儿。
　　“给。”林淮将一袋番茄味薯片给他。他发现后者好像格外喜欢吃番茄味的零食。
　　“谢谢。”秦寻心情颇好地接过薯片。
　　“讲讲？”林淮坐下。
　　“什么啊？”秦寻正吃着薯片，声音含含糊糊的。
　　林淮对上他的眼睛，道：“你真没看过 ？” 在主人公柯南都没有半分思路时，秦寻就已经精确地说出了凶手，这么多人，想想就有些不可思议。除了提前知道剧情，林淮真猜不出第二种可能 。
　　“没有。”秦寻回道，“其实很简单，听声音就知道了。”
　　“声音？”他怎么没听出来？
　　“嗯，对。”秦寻按下暂停键，剧情继续播放 ，“配音资金有限，除了主角团和凶手是资深声优，其他大都是些萌新，功底不如他们深厚，很容易就听出来了。”
　　就这？
　　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可能听出功底之深厚也算是一种本事了，换做是他，最多评价一下音色如何 。
　　“其实你也可以总结一下以前的，得出一个规律。”
　　“什么规律？”他下意识地问道。
　　“一开始最有可能的八成不是凶手，最不可能的反而最有可能是凶手。毛利大叔认定的有百分之九十九不是凶手。”
　　林淮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我厉害吧？”
　　“厉害。”
　　秦寻咧嘴一笑，似乎对林淮的答案非常满意。
　　林淮发现，发烧后的秦寻比平时多了那么些……孩子气。
　　还挺可爱的。
　　电视仍在播放，两个人看着剧情的进展，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你说，这动漫要什么时候才能完结？”没听到林淮的回答，秦寻有些不高兴，“嗯？”
　　听出一旁把自己裹成球的少爷不高兴了，林淮觉得有些好玩，随口道：“不知道。”
　　“那你知道凶手吗？”这句话说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只是说这话的人可能没意识到。
　　林淮的呼吸蓦地一重，鸦青色的睫羽微颤，遮住了眼里晦暗不明的情绪。
　　“说呀。”往日温柔清朗的嗓音如今轻的像一根羽毛，挠在人的心口上。
　　“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少爷更不高兴了。
　　林淮默不作声。
　　下一刻——
　　他的左半身子似是被什么靠着，有些重重的，又有些软软的。
　　林淮一时之间都忘了呼吸，神情里带着少见的茫然。置于身前的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角。
　　他微微转头，果然看见秦寻倚靠着他——以一种极为依恋的姿势。
　　少年侧颜立体，五官精致，瓷白的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绯红。整个人除了头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好看的线条自此向下没入棉被中。
　　墨色的发丝蓬松细软，令人忍不住想要揉摸。整个人用被子裹成一团，平添了几分可爱。
　　察觉到林淮轻微的动作，少年有些不满，用了些力压着：“让我靠会儿。”
　　林淮只觉得心脏忽而一停，随即飞快地跳动着。
　　“砰——砰——”
　　他的目光正对电视，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靠在身上的一团温软。
　　他的耳尖与脖颈以不可控的势态袭上一层红。
　　秦寻却没有注意到，为林淮的听话而心满意足地看着电视，还亲昵的蹭了蹭他。
　　身旁毫无动静。
　　好一会儿，才听到林淮有些僵硬地说 ：“我要去一趟学校 。”
　　秦寻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移开了身子：“你去学校干嘛？”
　　林淮起身：“去学校拿书复习，你要拿些什么？”运动会的两周后就是期中考 。
　　“这么勤奋啊？”秦寻开着玩笑 ，“是想和我争第一吗？”
　　林淮没有说话，却在心里默默道了声没有。
　　他看得出来秦寻的智商很高。他虽然也有些天赋，却远不及秦寻。再加上后者平时也很刻苦认真，刷的题不比他少。这样一个极有天赋的人 ，还这般努力，拉别人一大截也是正常。
　　他很难超过秦寻。
　　可是，他会以秦寻为目标，不断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
　　他在原来的学校里常年是第一名，各种奖项奖学金更是拿到手软 。
　　不如秦寻，他可能会有落差。
　　但他也明白，有竞争就会有排名，更何况人外有人呢。
　　他只要尽己所能就行，不要因为情绪而影响失大。
　　“也不是不行啊榜眼。”秦寻继续说，“你帮我把书箱里的高一政治教材讲解和高考英语卷带回来吧，谢谢。”
　　林淮出门了。
　　电视里的柯南也跟着小兰等人出门了。
　　很好，又有人死了。
　　秦寻再一次感慨，柯南就是个人间活阎王，出门必出事，不是死人，就是灵异 。
　　想着手机差不多充完电，秦寻按下暂停键进去拿手机 。
　　他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没有充电，导致中午回来的时候手机关机了。
　　手机的电充满了，秦寻发现自己有不少未读消息。
　　他趴回客厅的沙发上，开始翻看消息。
　　看完后基本都是来询问他的情况。
　　尤其是萧奕格外放肆——“老秦，你不在200米的冠军就是我的了哈哈[笑]。”
　　好在后面似乎猜到他生病了，还知道来慰问一下。
　　最后发了句“你好好休息，兄弟我周五放学来看你，别病死于床榻之上了啊。 ”
　　秦寻只回了一个“滚”字 。
　　在咒谁呢？他还能再活一百年！
　　很快，对面传来消息：“之小恒也要来。”
　　“可以。”
　　今天周四，明天周五，这两天是运动会，办完后全校放两天假，包括毕业班 。
　　发消息的人很多，他懒得一一回复，索性拍了一张自己处方药的照片，并配文 ——
　　“今天发高烧，手机关机，感谢关心 。无恙，勿念。”
　　他顺便去翻了翻学生群，差点没被气进医院。
　　什么玩意儿？他和林淮什么时候私奔了？
　　他这个当事人拖着这副病体和他私奔？
　　呸！什么私奔！分明是照顾高烧重病中的同桌的伟大兄弟。
　　不要让这些小情小爱阻碍了这个感情戏的升华。
　　秦寻：抱歉，我们没有私奔。
　　秦寻：我在家里发高烧。[微笑]
　　这两条消息一发，原本安静的一中一霸群瞬间跟炸开了锅似的纷纷冒泡。
　　虽然说一中严令禁止带手机，但青春期的学生总是一身反骨，不让做的偏爱去做。更何况这次运动会，老罗亲自应允，所以一整个班的人几乎都是手机不离手。
　　我爱科比：秦哥，你没事吧？
　　星辰入江：最近天气转凉，要保重身体啊。
　　世界为何这么大：秦哥，多少度？难不难受？
　　……
　　群里的画风瞬间转变，从编排到关心只需要一件事 ，那就是班长发言。
　　秦寻：谢谢关心，死不了。
　　高一（2）班的人从中品出了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班长今天，心情好像不大好啊 。
　　暖笙：班长，你发烧请假，怎么副班长也请假 ？
　　文姬：就是，听说你俩的假是一块请的。
　　星辰入江：秦哥，班长，讲讲呗，满足一下孩子八卦之心吧。
　　我爱科比：＋1
　　MXyyds：＋1
　　逆天一米八：＋1
　　……
　　在运动会当天一连失去了两个门面，高一（2）班的学生们总想着要问个清楚。
　　秦寻：“……”平时咋没看出你们这么八卦，还想吃最新鲜最真实的一手瓜。
　　秦寻：嗯。
　　星辰入江：快说。
　　秦寻：就是。
　　星辰入江：快说！
　　秦寻：@星辰入江，别烦我。[生气]
　　秦寻：群主在哪？禁星辰入江的言。
　　以上两条发言，足以可见秦寻此时的心情状态。
　　有点暴躁。
　　高一（2）班全体同学：“……”好吧，不是好像，不是不大。班长今天的心情根本不好！
　　在群主禁完星辰入江的言后，秦寻继续发表言论：我发高烧，我同桌刚好路过，见义勇为地将我送去医院，照顾了我近一天。[感动]
　　可不是嘛，刚好路过他的房间，这话没什么毛病。
　　秦寻摸了摸难受发热的额头，去卫生间浸了一块湿毛巾贴着，打算进行物理降温。
　　啊，还是难受。
　　见群里有新的消息，秦寻继续往上翻，基本都是在震惊。
　　林淮看上去就不像是个会见义勇为的人，能打个120就不错了，还照顾了一天。
　　怎么想都不大可能啊。
　　但那人是秦寻，是与林淮走的最近的人，关系最好，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毕竟秦寻没有理由骗他们。
　　见群里晒着各种各样的“震惊”表情包，秦寻只觉得有些纳闷。
　　至于这么震惊嘛，他同桌只是外冷内热，又不是真冰山。
　　文姬：@秦寻，你同桌回来了。
　　我爱科比：？
　　秦寻嫌打字烦，干脆发语音，反正可以转成文字：“他只是回去拿书，等会儿就走。”
　　文姬：他还动了你的书箱。
　　秦寻：“我让他帮我带书回来。”
　　MXyyds：你们顺路？
　　秦寻：“对。”从家到学校，不仅方向，就连距离也一样长，这路顺的不能再顺了。
　　秦寻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自家同桌的形象：“我同桌，人可好了。”
　　许久之后，秦寻突然收到林淮发来的消息——
　　LH：多喝点热水。
　　秦寻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了个好。
　　返回一中一霸的群聊界面，秦寻发现竟没有一个人回应，他打字问道：“怎么了？”
　　MXyyds：没什么，只是你刚才最后一句话被你同桌听见了。
　　秦寻不可置信地回了个问号。
　　怎么回事？他同桌是怎么听见的？照他那个性子一百年都不会点进这个聊天八卦群啊。
　　MXyyds：刚才佳期在你同桌要离开教室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那句话，音量还挺大的，估计全班都听到了。
　　秦寻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尴尬的。
　　说真的，将那句话单独并大声地放出来，他可以当众社死的。
　　幸好他不在现场。
　　秦寻一边打字，一边安慰自己：“没事，我同桌也在群里，迟早会听到的。”
　　MXyyds：……
　　文姬：[震惊]
　　我爱科比：林淮也在群里？
　　底下再次晒出一大堆震惊的表情包 。
　　他们比刚才的秦寻还要不可置信。
　　假的吧？
　　谁拉他进群的啊？
　　这么长时间，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秦寻：对啊，这不是学生群吗，我就把他拉进来了。
　　MXyyds：现在撤回去还来得及吗 ？
　　秦寻：两分钟以内可以。
　　群里一片哀嚎。
　　秦寻就算了，他们竟然光明正大地在群里编排林淮的八卦 。
　　想想就很要命啊。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林淮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脚步也顿住，随即立刻背着包朝外走。
　　少年的声音是干净清润的，带着些哑涩，他好像是很引以为傲地说出这句话的。
　　林淮有些生气，又有些开心。
　　生气是因为那人发烧了，都不懂得照顾好自己。他才走了没多久，嗓子不舒服，都不去喝热水。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开心。
　　是因为那句“我同桌，人可好了。”
　　还是因为头一次被人重视。
　　他都不知道。
　　可他知道，他的情绪，他的脑子，他的心脏都在说——他很开心。
　　他在教学楼下站了许久，才将那句不知道删除了多少次，又打了多少次的话发出。
　　“多喝点热水。”
　　一路上，来往新人无数，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少年好看的耳垂和脖颈，红得过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
　　好烫。
　　他该不会被秦寻传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