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极》归陵

10、旅游

　　吃完青云寺免费提供的斋饭后，两个人本想到处走走，却遇到了青云寺的住持 。
　　主持五六十岁左右，慈眉善目，一双眼里满是通透。与别的僧人一身灰色禅衣不同，红色的袈裟裹着黄色的禅衣，手里盘着一串佛珠。与电视剧里的主持造型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
　　“明净大师，许久不见了。 ”秦寻率先开口问好。
　　“是许久不见了，秦小施主。 ”明镜主持笑吟吟地道，“敢问这位小施主又是谁？”
　　他问的是林淮，看向后者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
　　秦寻开口介绍道：“我的朋友，姓林，单名一个淮字。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师见谅。”
　　“哦，原来如此 。”他看向林淮的眼神带着几分了然和意味深长 ，却让人感到很舒服 ，“秦小施主说笑了，怎么会冒犯呢？你们的到来使本寺蓬荜生辉，老衲自是欢迎的 。”
　　“明镜大师说笑了。 ”秦寻礼貌性地颔首微笑。
　　不等明镜开口，他身后有一个和尚就忍不住抢先道：“怎么会是说笑呢 。主持刚才带领我等一起念经祈福。刚听说秦施主来了，就特来欢迎，连斋饭都未来得及吃呢。”
　　瞧那和尚，长得清秀，生得壮实，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空真，不得无礼。”明镜主持低声训道，声音不轻不重。转而又对秦寻说，“空真刚入寺不久，还望秦小施主见谅。”
　　“主持客气了。”
　　与主持几人寒暄几句，两人便要去别处逛逛 。
　　“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人家主持那么欢迎我？ ”秦寻只看了一眼林淮，就问他 。
　　“嗯。”林淮被看出了心思也不恼，只是不温不火地应道。
　　“因为，我家每年都会往这里捐些香火钱 。”
　　哦，明白了。原来是与大金主联络感情来了，他就说怎么一副见到财神爷的模样 。
　　“不过他们都说明净大师有些道行在身上，可观因果。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
　　“谣言止于智者 。”林淮的嗓音忽而带了些笑 ，“同桌，请相信科学 。”
　　“我可是中考理科满分的科学理论支持者 。”
　　少年带有笑意的嗓音消散于风中，温柔的眉眼却从始至终 。

　　林淮觉得神佛这类东西不切实际，但也给了人信仰。让人修身养性，积善成德。倒也不算一件坏事 。
　　至少山上的风景和寺里的佛音都让他觉得身心被洗涤了一番 。
　　没有世俗的纷争与喧闹，这里的环境格外干净。
　　整个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风声，水声，佛音，青云寺，这里的山，以及他和秦寻。
　　这里让他感到舒适。
　　他很喜欢这里。
　　虽然他不信佛。

　　下午四点左右，两人下山，回到市里刚好吃了顿晚餐。
　　林淮请的是一家刚开业的烤肉店，两个人都没来过。
　　秦寻一边往烤肉架放肉一边问：“剩下这几天你有什么计划吗 ？”
　　“闲的无聊，接了一份家教。”
　　“多大？”
　　“嗯？”
　　“我是说那孩子多大？”
　　“初二的男生，补的是英语和政治。
　　“哦，初二的。文综不大好，大抵是个熊孩子了，不过遇见你可就皮不了了。”秦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
　　林淮笑笑，不予置否，只是垂眼问道：“你呢？”
　　“我啊，打算今晚先把作业写完 。”秦寻喝了口果汁，“然后明天和我发小一起去内蒙古玩，开学前一天晚上才回来。到时候我带些土特产回来 。”
　　“我知道了 。”林淮眼睫微垂，夹起一片烤好的烤肉，语调不变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
　　“手抓饼吧，我要两个香肠 。”
　　“好。”
　　吃完饭回到家，秦寻进了房间就开始疯狂写卷子 。
　　写着写着，他就进入状态，忘了时间 。
　　全写完后已经凌晨了，他甩了甩酸疼的右手打开手机，发现萧奕给他发了不少消息，戳了两下进入聊天界面 。
　　南陵第一帅逼：老秦，在吗？
　　南陵第一帅逼：你衣品好，帮我挑挑明天的衣服 。
　　南陵第一帅逼：[图片]
　　南陵第一帅逼：[图片]
　　南陵第一帅逼：[图片]
　　南陵第一帅逼：[图片]
　　南陵第一帅逼：[图片]
　　萧奕一连拍了好几张自己的全身照，时间是在9:21 。
　　秦寻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睡，看了好几遍那五张照片，他有些艰难地打字：“第三套吧。”
　　然后点击发送。
　　很快聊天界面上就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 …”。
　　人到现在都还没睡 。
　　不过也正常。他要是哪天放假这么早睡的话，那就不是萧奕了。
　　南陵第一帅逼：哥们，你眼光不行啊。
　　秦寻被气笑了。
　　他眼光不行？开什么玩笑。
　　他的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跳动：“你说谁不行呢。”
　　对面没有回复，只是很快就打来一个语音通话。
　　秦寻点了接受，先发制人：“你说谁眼光不行啊，萧奕。”
　　萧奕的语气带了些委屈：“那衣服可是我第一件排除出来的 。”这等于在质疑他的眼光 。
　　秦寻：“萧奕同学，请记住，我们是去旅游的，不是去相亲走秀。别穿的跟只花孔雀似的，到处开屏，我丢不起那脸。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我们之间的友谊。”
　　对面的声音鬼哭狼嚎：“老秦，十五年的友谊，你舍得吗？”
　　那语气之凄凉与悲壮，有一瞬间让秦寻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渣男，而萧奕是被自己抛弃的女子。
　　秦寻正想冷冷地呵呵两声，就听到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怒吼：“萧——奕！大晚上不睡觉你吵什么？不睡觉你就滚出去 ！”
　　萧奕慌乱的声音很快也传了过来：“妈！妈，我错了，我正在跟老秦打电话呢 。”
　　秦寻：“……”
　　他还真是每次出事都把自己给推出去背锅呢。
　　“小寻？”电话那头的女人很明显愣住了，随即又发火，“你小子大晚上不睡觉，还带着小寻一块儿熬夜伤身，你看我不打死你 ！”
　　“诶？”萧奕的声音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而后又添了几分恐慌，“妈！你别打，我、我错了妈……”
　　对面传来了各种物体碰撞的声音和萧奕的惨叫。
　　秦寻这时候适宜地开口了：“兰姨。”
　　对面没了动静，似乎停下打斗。
　　“小寻啊。”与刚才的凶猛不同，女人的声音在这时候带了几分温婉 。
　　电话另一头的萧奕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家老妈放下刚才抽了他的扫把，捧着自己刚才不知道摔哪去的手机，满腔慈爱地唤着别人家的小孩儿 。
　　全然不见刚才抽他的狠厉。
　　这真的是他亲妈而不是秦寻的妈么？
　　“兰姨，时间不早了，你也快休息吧。为了这件小事大动肝火不值得 。”秦寻顿了顿，决定把锅给背下，“刚才是我在问萧奕明天下午的行程，与他无关，对不起啊兰姨 。”
　　萧奕的手机开了免提，话是一字不落地进入两人的耳朵里 。
　　萧奕的心头涌上一股感动。看看！这才是兄弟，共患难的兄弟 ！
　　少年本就温和的嗓音，这时带着几分歉意，更添他在萧母心中乖乖好少年的形象 。
　　萧母的嗓音若不发怒就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侬语，温柔动听 ：“怎么会呢小寻。这孩子大半夜不睡觉还叫的那么大声，活该被打。与你无关，你也别替他说情。”
　　说完这话，他瞥了眼萧奕，把手机给了他 ，“行了，兰姨要去睡觉了，你们聊完就赶紧睡觉吧，别聊的太晚，伤着身体 。”
　　“好的，兰姨晚安。”
　　萧母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没在说什么。
　　但那临走时的那一眼中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了——赶紧睡觉，别逼老娘杀子。
　　秦寻：“兰姨……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有精神啊。”
　　萧奕干笑了几声。
　　“没事吧？”
　　“没事。”他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妈力气小打得轻，要是我爸来，咱明天就不用去旅游了，直接在医院里开黑得了 。”
　　秦寻收拾着桌上的卷子，随口道：“你选一个吧，要么你明天独自酷炫，要么做个正常人 。”
　　“老秦，你对别人温柔似水，对兄弟却如此狠心，你让我很伤心啊 。”萧奕的声音痛心疾首。
　　秦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说的，兄弟就是用来坑的。”
　　言外之意就是我没坑你就不错了，知足吧 。
　　萧奕：“……”
　　秦寻的脾气是真的好，但也真的记仇 。
　　萧奕小时候经常闯祸，但后来他发现只要秦寻一牵扯进来，这些事总会不了了之 。于是他学聪明了，干坏事的时候总能把不在场的秦寻拉上贼船 。
　　好吧这件事是他做得不地道了，他认。
　　“对了，小贺不一块儿来玩儿吗？ ”萧奕企图转移刚才这个话题 。
　　秦寻也不揪是这个话题不放，只是道：“你心里没点数？他是中考生，就放三天，去的话只够玩个一天。我们去年时候不也这样 。”
　　这个话题扯得着实蹩脚，他都懒得拆穿 。
　　萧奕的笑声幸灾乐祸，着实欠揍：“天到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终于轮到他了哈哈哈哈 。”
　　今年国庆他和老秦在教室里补课刷题，而贺之恒在家里。舒舒服服地打了七天的游戏，还发了朋友圈 。当时气得他牙根都要咬碎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一年了 。
　　整整一年！
　　他决定，这次多拍几张照发朋友圈，酸不死这小子。
　　秦寻失笑。
　　他们三个从小就一块儿玩，年龄差得不大，是所有人眼中的铁三角 。
　　虽然上初中他们两个就近入学，贺之恒则在第二年被送入一中，自此交流变少，但感情不变 。
　　现在好了，在一个高中。虽然两个部隔的远，但只要愿意，总能见到的。而且以贺之恒的成绩上一中不成问题 。
　　“别笑了，两年后又轮到我们了 。”秦寻笑得漫不经心 。
　　两个人又聊了好久 。
　　秦寻开了免提，整个人摆成“大”字面向天花板 。
　　不知怎的，萧奕突然道：“老秦，我在各个平台上发了求《望空》的原唱 ，要是有了消息，我就把你，你也别这么悲观了，总有人会有音频的，放宽心 。 ”
　　《望空》就是韩疏影那部下架的歌曲 。
　　秦寻勾了勾唇角 ：“谢啦，到时候多少钱我报销 。”
　　萧奕在多个平台上都有号，而且都算小有名气 ，他来找确实更容易些 。
　　“都是兄弟，这点钱我还跟你计较 ？”听得出来，萧奕笑了 。
　　“你的零花钱我听说好像要降了。”
　　“什么？”萧奕惊呼出声，“谁说的！”
　　“你亲爹。”
　　“不要啊啊啊！”
　　月如流光，莹满枝头，汇成了光与影的交织 。
　　窗外一片寂静。
　　已然没有了夏日的蝉鸣。
　　夏日已过 ，秋日将至。

　　秦寻一觉睡到9:30，好在飞机是下午1:30的 。
　　他洗漱完后出来发现林淮已经不在了 ，想来是去做家教了。
　　桌上只有一个手抓饼，已经凉透了 。
　　他一边发着朋友圈，一边吃着加热后的手抓饼 。
　　秦寻突然翻到了一张照片，是昨天晚上的 ——两个英俊高挑的男子立于海边 ，各有各的风格 ，但同样都带着很开心的笑容 。身后海浪滚滚，阳光明媚。
　　那笑容着实罕见，毕竟这两个人平日在他面前都是一副老谋深算的长辈样，哪会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
　　下面有一条评论，是一个叫“是小赵啊 ”发的：呜呜，国庆节还要跟着老板加班，更过分的是老板公费旅游，最过分的是当着单身狗的面撒狗粮 。[哭泣][哭泣][哭泣]
　　下面有人回复：你可就扯吧，你就忙一天。剩下的那六天，不仅公费旅游，还带薪休假 。
　　是小赵啊：啊，被你发现了。 [害羞]
　　“是小赵啊”是老秦的助理，秦寻加了他的好友，平时要是有急事可以通过他传给老秦。
　　秦寻笑着点了个赞 。
　　两个人坐了五个多小时的飞机，总算到了呼和浩特 。
　　萧奕下了飞机就找了个地方，缓了好久。他晕机，但没严重到呕吐 。
　　秦寻买了瓶水给他 ：“你还好吗 ？”
　　“还好，习惯了 ”萧奕接过水，仰头灌了一口 ，“车到了吗？”
　　他的精神气不太好，有些蔫蔫的。
　　秦寻看了一眼手机 ，“还有十分钟，你先缓会儿吧 。”
　　本来他打算坐高铁来，但奈何萧奕“人菜瘾大”，坚持要坐飞机。还说什么他一定会征服飞机，中二到秦寻没眼看 。
　　有的人天生就没有中二期，有的人一辈子都在中二期。
　　两个人找的是一家民宿，虽然不如五星级大酒店豪华，但胜在温馨，且颇具好评 。
　　民宿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感情极好，待人热情有礼。
　　民宿会提供早晚饭，午饭则自行解决。
　　一看到烤羊排，萧奕拿起手机就拍了几张照，顺带给身边的事物也拍了几张，发到朋友圈并配文：“爷的假期是呼和浩特的烤羊排，色香味俱全 。”
　　不到十分钟就有了不少赞，还有人在下面回复 。
　　萧母：萧奕你好好说话，别逼我抽你 。
　　萧父：记得多买点土特产回来孝敬你爹，钱不够就跟爸讲。 [流口水]
　　湘水无情：看起来就好香好好吃啊 ，吸溜。[流口水]
　　爱你一万年：我也想吃 。[流口水]
　　谈感情伤钱：老萧你竟然去了内蒙古？[震惊][羡慕][羡慕]
　　……
　　朱雀大街：我还在刷题呢。[哭][哭][哭]
　　朱雀大街是贺之恒的微信名。
　　萧奕兴致未尽的往下翻：“老秦，你也别光看啊，给我点个赞 。”
　　秦寻：“你缺我这么一个赞吗？”
　　他头也不抬地回了句：“缺。”
　　秦寻点了个赞，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已到呼和浩特 。
　　配的是一张他随手拍的羊排的照片 。
　　这算是报个平安 ，也省的长辈们担心。
　　睡前去翻评论的时候，他看到了林淮点了个赞 。
　　稀奇。
　　他眉眼带笑地往下翻。
　　老秦：玩的开心，吃的高兴。
　　顾爸：出门在外要小心，照顾好自己。玩的开心。
　　萧母：小寻帮我看着点萧奕啊，玩的开心啊 。
　　星辰入江：班长你竟然去了内蒙古 ？！[羡慕]
　　峡谷好汉：[羡慕][嫉妒][恨][流口水][流口水][流口水]
　　……
　　看到这，秦寻笑意更甚。
　　这几天两个人去了不少地方，吃了不少特色美食。
　　萧奕的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圆润起来，但他本人毫不在乎。并且以一天至少五次的频率发朋友圈 ，这些天发的比他过去半年加起来的多 。
　　看得出来，他的报复心理有多么严重了 。
　　秦寻其实很想说，贺之恒早就返校补课了，除了第一天的你都白发了。但每次看他兴致勃勃地发朋友圈，他就有些于心不忍 。
　　算了，还是这二货傻乐着吧 。
　　秦寻也拍了不少照，但他打算回去后挑几张凑个九宫格，写个五十字小游记后再发朋友圈 。
　　要说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应该就是羊场了 。
　　秦寻这个人特别招小动物喜欢 ，所以不只是小羊羔，还有许多大羊都喜欢去蹭他 ，“咩咩”地叫个不停。
　　萧奕则与他完全相反 。
　　不仅全程被羊排斥，还在想撸羊的时候被羊拱了 。
　　运气烂成这个样，也是没谁了。
　　还好巧不巧地被秦寻拍了下来。秦寻决定在他的九宫格里给这个照片留一张位置，也算是给萧奕一个“惊喜”好了。
　　这两位少爷花钱都可以说是大手大脚，买特产跟买白菜似的，价都不问，看上了就直接刷卡，无视了高昂运费，一股脑地全寄回了回去 。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
　　萧奕表示对这条名言深切地认同。
　　转眼就到了第七天。
　　两人买的是十一点的机票，现在才十点多一点 。
　　在候机的时候，秦寻瞧见了一对母子在远处吵闹 。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流着鼻涕，红着脸抽噎，面前的中年妇女骂骂咧咧，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早就让你写作业，你不写非说时间不急，这下好了，作业写不完了，你就知道哭 ……”
　　这一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 。
　　秦寻觉得稀奇，用胳膊撞了撞萧奕，示意他看过来，却没得到回应 。
　　他转头看向萧奕，却发现后者惨白着一张脸 。
　　秦寻的心头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
　　“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