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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你还不放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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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王煦初骗她,可打开门看见他通红的脸和手上拎着的药袋子,决定不调侃他了。
毕竟里面装了满满几大盒药呢。
这人果然很虚。
“进来吧。”李曦纯给他倒热水,又从房间搬出电暖器,忙上忙下。
电暖器发着淡黄色的光,李十三蹲在王煦初脚边,他轻度近视,猫胡须在灯光下折射出朦胧的虚影。
伸手把猫抱进怀里,顺滑的毛发残留寒意,如冰丝绸子般。
再摸猫爪和肚皮,也是凉的。
可见李曦纯在阳台坐了很久。
“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出门?”
屋内只有两个人,气氛安静得诡异,李曦纯忙碌完无事可做,进进出出实在别扭,索性打开电视。
按了一轮菜单没找到想看的,又翻出笔记本电脑投屏动画片。
王煦初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各种捣鼓,“去医院看病输液。”
天寒地冻,看完病不回家,反而在街上晃荡?
她和他都是不怕冷的神经病。
把笔记本放地毯上,李曦纯看了一眼他的药,“吃药了吗?”
“没有,饭后吃,现在空腹。”
这可把李曦纯难倒了,她家没厨房没储粮,大半夜的也不好点外卖,“我家没吃的。”
“我知道,看出来了。”
他说这话时唇边隐含笑意,李曦纯脸上微窘,暗暗哼了声。
“你呢,你怎么不睡觉?穿那么少,坐阳台上不冷?”
他问得小声,屋里只亮着客厅的灯,动画片播放着悠扬的开场曲,也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凌夜太恬谧,把他的嗓音衬得沙哑温润。
没好意思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李曦纯拿过旁边的坐垫子盘腿坐着,眼睛盯着电视一眨不眨,“我是睡醒了,睡太久难受,到阳台吹吹风。”
她在调试电视音量,拿着遥控器的手似乎有些僵硬,连指尖也泛着红,王煦初让她坐过来些,“电暖器在这儿,你离这么远,没办法取暖。”
“不用,我不冷。”
说着眼角余光往他的方向撇了一下,又匆匆收回。
山不过来,只能另觅它法,王煦初无声叹气,抱紧怀里的李十三往她边上靠。
“你别靠我这么近!”
不知是羞是窘,李曦纯一下子坐直了,如临大敌,王煦初被她一惊一乍的动作逗笑,嘴角弯起,疲乏的双眸闪过亮光,霎时添了丝神采。
“我是深山老魍能吃人?你离我这么远。”
“我……我怕你的病传染给我。”
“李曦纯,你怎么不回我信息?我一直等着。”
李曦纯面色讪讪,抬眸,与他目光相碰,深灰色的针织帽遮挡了他的眉额,二人距离太近,李曦纯随即挪开视线。
交织的眸光转逝,李曦纯无法捕捉他的表情,只当他随口一问。
“回来后我一直补觉,才刚睡醒,想着大晚上,不好打扰你休息。”
“只是这个原因?”
自然不能说是不知如何回复,李曦纯心虚地‘嗯’了声。
答案真真假假,王煦初低语自言了一句‘这样啊’,声音短促且清晰,掩埋在动画片的旁白里,仿若无声。
“李曦纯,我有些困。”
病中的人敏感矫情,王煦初往靠背倚去,嗓音微弱沉哑,“头很晕,喉咙干巴巴的难受。”
“不如躺会儿?”李曦纯站起身,发现他脸庞比刚才更红了,眼白也泛起细血丝,“你等会儿,我给你拿被子。”
说着快步走进房间,捧来一床厚被子。
“你的被子……”王煦初脱了外套摘下帽子躺在沙发上,整个人几乎被李曦纯的被子埋住,“没有小一点的吗?”
“没有了,我家就两床被子,李昕的被子可不能给你。”李曦纯边说边帮他抖被角。
所以这是李曦纯的被子。
清新好闻的香味萦绕鼻尖,王煦初下巴蹭了蹭,“这是你的被子?”
“嗯。”不知是电暖器的光,还是电视动画片透出的影,映得李曦纯双颊有些红,说话时语气更是不自在,“别挑三挑四,我去临市前才洗过。”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慵懒的语调故意拖长了音,王煦初眯了眯眼睛,十足奸计得逞的狐狸。
缠缱的目光让李曦纯羞得厉害,她本意是想着把被子借给他,免得着凉,偏偏这人自作多情爱幻想,连带她的举动也显得暧昧。
越发没好气,李曦纯扬手用被子盖埋住他的脸,“我明天换被单!”
这话欲盖弥彰,王煦初在被窝里笑笑,拉下被角,李十三咕涌着身子从被里钻出来,缩成团趴在他耳边。
猫毛痒耳,王煦初动了动,李十三趁机钻进放在一旁的帽子里,一阵捣蛋,露出了圆圆的小屁股与毛茸茸的长尾巴。
“李十三,别捣乱。”李曦纯见状伸手抱它,王煦初阻止道,“没关系,随它吧。”
“这是毛线帽,挠坏了怎么办?”李曦纯不纵容猫儿子,“我可没有四千八赔给你。”
旧账翻得猝不及防,王煦初失笑,“小气鬼,还记着这事。”
“比不上你小气,就知道讹我钱。”
吐槽完李曦纯也笑了,抚着李十三的小猫头,“天快亮了,你赶紧睡吧,都五点了,不然上班该没精神了。”
“明天不开店,这几天没进货,备料只够撑两天,明天休息。”
“当老板真好。”李曦纯盘腿坐回垫子上,双手撑着沙发边缘,“想休息就休息,想营业就营业。”
“你不也是老板?”
“我可没你轻松,不愁生意,手下还有人帮忙。”李曦纯嘟嚷,“我就是披着老板的壳干打工人的活儿,什么都得自己亲力亲为。”
“最近生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冬款库存占地,我货进得不多。”李曦纯瞥向墙边的大货架,“这段时间都忙着清库存,不然货压到明年,更难卖了。”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宣传之类的。”
“你能帮什么忙,宣传也用不上你,除非你穿女装。”
“如果你强硬要求,说不定我会答应。”
无法想象老王穿女装的恶劣画面,李曦纯拧起眉‘啧’了声,“你自己想穿可别赖我身上。”
皱眉的小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王煦初忍不住笑,鼻音更重了,咳了两声。
见他咳得难受,李曦纯面露担忧,“是什么时候染上病,是回来那天早上么?都怪我,害你在外面吹风等那么久,早知道让你进房间了。”
“不是,别乱想,跟你没关系。”
“那就是在机场的时候,你把自己的外套给了我。”
王煦初叹气,伸出手,“你那边冷,坐过来些。”
李曦纯不动,垂眸盯着李十三软软的猫爪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曦纯……”
“你看到我吃的药。”
这是肯定句。
聪明如王煦初,必定私下查过药效,更何况,她的情况如此怪异,恐怕她的病早已不是秘密。
屋内安静,二人沉默半晌,他的声音终于带着怜惜传进耳边,“嗯,看到了。”
肩膀无力坍塌,头垂得更低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高三转学后吗?”
李曦纯没有回答,眼神逐渐空洞,她抱着猫,如静止的石雕像。
许久后,才缓缓出声,“王煦初,你还不放弃吗?”
灯下身影在此刻变得模糊,王煦初神色一瞬凝滞,“什么意思?”
其实根本不必过多言明,彼此心如明镜。
如此境况,还不放弃吗?
她生了病,断药的可能几乎为零,还有十年前的那桩旧事。
不介怀吗?不在意吗?她的狼狈她的不堪,更何况,她还害了他的母亲。
若非她对李母撒谎,若非她弄翻了餐车。
“阿姨的腿……对不起。”
下文昭然若揭,王煦初坐直了身。
动静过大惹得李曦纯抬起头,二人视线蓦然相对。
隆冬,寒意深深,一道疾驰的摩托车声刺穿夜幕,阳台落地玻璃同时映起一片光亮,很快又被昏黑的夜色掩埋,重新陷入寂静。
屋内暖和,动画片温馨日常,海浪涌动的波涛夹带海鸥悠扬的叫鸣,船只扬起长笛,伴随电视上的画面,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为什么说对不起?”
还有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的事吗,李曦纯苦笑,“要不是我……”
“聊以前的事,你会难受吗?”王煦初打断她的话,神情认真语调谨慎,“之前你不愿意提,所以我只能等着。”
“如果你愿意,我们聊聊那件事,要是觉得难受,我们就中断。”
会难受吗?或许吧,但并非不能忍受,而且本就是她先提起的,李曦纯抿紧了唇。
聊聊吧,放开心扉,聊聊过往,聊聊真相,她是当事人,肩上背负着沉重的责任,无形的惩罚注定伴随一生,既然如此,有什么聊不得?
她点头,轻声说好。
刻意酝酿的开场白显得局促,王煦初拨正了取暖器的方向,好让李曦纯感受到热量,“我妈脚上的毛病,是天生的。”
“天生的?”
“右脚先天性脚踝弯曲,走路会一瘸一瘸,从小便是这样。”
“我知道你很在意那件事。”王煦初斟酌着说辞,“那一次我妈确实受伤了,左脚小腿受伤骨折,治了几个月才痊愈。”
“不对,这不对啊,跟网上说的不一样,网上不是说她重度烧伤,一度引发旧患面临截肢吗?”李曦纯恍惚,以为自己记错急忙反问。
“都是假的。”
王煦初深呼吸,说得无比艰难,“你没有看医生诊断书吗?那天她穿着一件大棉袄和两条厚棉裤,餐车上的热油并没有烫到皮肤,而且她伤的是左脚,根本牵扯不到右脚的旧疾。”
“网上的报道全是假的,都是谣言。”
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