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旧友太尖酸》炏燈

2、本人没有微信

　　昨天是她的二十八岁生日，也是楼下这家‘Thirteen’咖啡蛋糕店的开业日，她到店里买蛋糕，竟遇见熟人。

　　那个人说，“我是王煦初，附四中的王煦初。”

　　母校的名字如腐水泡烂的植物根须，猛一下从黑泥中抽出，臭味熏天，她在惊诧中否认自己的身份，快步离开‘Thirteen’。

　　不料王煦初追出店外，抓住她的手大声质问为何又要跑。

　　“李曦，你跑什么！？”

　　一模一样，和十年前完全重叠。

　　十年前她慌不择路从医院逃离，害怕挨骂，害怕承担责任，逃逸的胆小鬼飞快搭上出租车，把王煦初远远甩在身后。

　　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王煦初发怒追赶的模样，最终成了后车窗的模糊剪影。

　　也成了她抛不掉的噩梦。

　　回忆锥心，现实赶赴回到昨日重逢的这一刻，他抓住她的手腕不放，力度极大，情绪失控间她尖叫着把蛋糕狠狠砸向他才得以逃脱。

　　然而怎也逃不掉，王煦初满身狼狈望着她往楼上跑。

　　她的家就在蛋糕店楼上，今晚王煦初故意在楼下堵她，要求她赔偿弄脏的衣服钱。

　　不知内情的李昕力求大事化小，“非常抱歉，我们愿意出洗衣费，你说多少钱，我这就转款。”

　　“四千八。”
　　“多少？”
　　李昕以为自己听错，李曦纯也难以置信，一件破马甲，顶了天就一百元的洗衣费，这人居然狮子开大口要赔原价。

　　四千八并非小数目，李昕据理力争，他充耳不闻，始终紧盯着躲在李昕身后的她。

　　他说，“李曦，我只要你赔，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却推给别人处理。”

　　“不仅昨晚，当年你欠我的，我一直记着。”

　　“李曦，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刻意的尖酸冷讽把李昕彻底惹怒，她窝囊地低着头不敢哼声，全是事实，如何反驳？

　　胃隐隐作痛，发根渗了细汗，原来岁月真的有翻旧帐的一天，报应等在前方，谁也无法幸免。

　　“把钱给他。”

　　她投降，硬气嚷赔钱后再无瓜葛，不料他突然换了语调改了态度，认输般放轻声：

　　“太久没见了，想和你说说话。”

　　如此善变，实在难以读懂他的意思，好比现在，她松口愿意赔了，他似乎又不高兴了。

　　眼前的身影逼近，更深一层刺激往日记忆，李曦纯排斥这种感觉，生怕对方泄愤，腰背不自觉往后退，脊椎紧绷神情仓惶。

　　静默良久，杯中的热饮慢慢散了热雾，王煦初慵薄的眼皮终于掠过她，只是开口的声音极冷，“昨晚给你的名片呢？”

　　什么名片，李曦纯茫然。

　　王煦初走到旁边的收银柜台，随手从一沓店名片中抽出一张，递到她的面前，“就在你的蛋糕包装袋里。”

　　棕绿相间的名片印着店铺信息，李曦纯没有印象，昨夜混乱，她冲动之下砸了人，蛋糕掉落一地顾不上收拾便飞快跑了，回家后胡思乱想甚至计划连夜搬家，压根没注意到王煦初的名片。

　　“那一张上面有我的私人微信号，你没有加。”

　　“你打开收款码让我直接扫码转账不是更方便吗？”

　　“不方便，我只用微信，你不愿意，我可以加你。”

　　呵，这下轮到李曦纯不方便了，“不好意思，本人没有微信。”

　　“我等你开通新账号。”
　　“……”

　　吃瘪的表情毫不遮掩，王煦初见状脸色和缓了些，“你住在上面三楼？”

　　不是都知道了吗，刚才还看着李昕和张小庭开门上楼，李曦纯点头‘嗯’了声。

　　“搬来粤城多久了？”

　　“好几年了。”

　　“几年？”王煦初刨根问底。

　　李曦纯蹙眉，卷翘的长睫垂下，“忘了。”

　　“在粤城念大学？还是工作后在这边定居？”

　　“结婚了吗，刚才那个男人是谁？男朋友？”

　　追问接二连三，李曦纯不愿回答，眉宇间的不耐烦更甚，早料到王煦初会打听自己的事，然而真正面对时排斥情绪难控，她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热饮。

　　气氛冷滞，什么也问不出，王煦初见好就收，从柜里拿出一罐独立包装的曲奇推到她跟前，“尝尝，今天新做的。”

　　干坐着无聊，李曦纯拿起曲奇撕开一包吃了，是抹茶口味，很好吃，又开了一包，这次是提拉米苏口味。

　　“喜欢吃？”王煦初看她吃得欢，又拿了一罐新的出来。

　　口腹之欲就此打开，今天李昕带她散心吃了不少东西，肚子仍是涨鼓鼓的，但她没说，一连撕开好几包饼干往嘴里塞。

　　渐渐地，王煦初隐约察觉到不对劲，李曦纯吃得又快又急，那架势像几天没吃东西一般，“干噎不难受吗？”

　　猛一下打断，李曦纯从麻木中回神，盯着面前十多个空包装袋，后背渗出一层薄汗。

　　嘴角满是饼干屑，不用照镜子她都能想象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我要回去了。”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李曦纯不敢再留，拎起包站起身。

　　“再坐会儿吧。”
　　“不了。”

　　“等等。”见她执意要走，王煦初拿出包装袋把曲奇全装进去，又抽出几张店名片，在上面一一写上手机号码，全放进袋子里。

　　“拿回去吃吧。”王煦初把袋子递给她，“吃完了跟我说。”

　　“强买强卖？”
　　“我不收你钱。”

　　“那就是盗窃。”李曦纯继续嘴硬，“你偷拿店里的东西，我收下就成小偷同伙了。”

　　王煦初没好气，“店是我开的，曲奇是我做的，都是我的东西，我拿自己的东西送人算什么偷窃。”

　　好吧，找不到借口了。

　　而且曲奇是真的好吃，免费的不要白不要，反正昨晚损失了两块蛋糕，就当作补偿吧，李曦纯接过袋子。

　　转身要走，不料王煦初又把她喊住了，“等会儿。”

　　又怎么了，李曦纯回头拧眉瞪他。

　　“你等我把杯子洗完了再走，我一个人怕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