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极高难模式[无限]》汉江怪兽

69、喀戎

　　“一个很难仅以语言来描述的目的，即便曾亲眼所‘见’，此时我也只能用晦涩与破碎形容它。”江兰微扬着颈子起身，随她像上台演出般地旋转裙摆，停在沙发背上的指尖也徐徐抽离。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她的每步举止都仿佛伴有无声的演奏，优雅得形同迈着精美的舞步，“可假若你的兴趣无人能拦，我倒也是能提供一个建议。”

　　符泽川抽回了枪，刚好与江兰投来的视线将将错过，当听到这些话时，他嘴角微抽：“让我猜猜，这座审判庭对你而言刚好符合了对‘直面过往与遗憾’的定义，导致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技能？”

　　江兰哑然失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呵，你的对手有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倒也正常，算不上偏颇。”符泽川闷闷地道，“当然，我指的肯定是一般情况。”

　　所有人齐心协力对抗一位代行者的情况。

　　“所以……？”江兰欲擒故纵。

　　“请吧。”符泽川早听出她口中“很难仅以语言描述”的另一重含义，“我没有其他选择了。但首先——”他话锋一转，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溅起一圈涟漪。

　　“我得听听你那三样技能都是什么，以防万一。”符泽川特别加重了“三样”，以强调自己也解锁了技能，别想在他面前耍任何的花招。

　　听到这个要求，江兰只是微耸肩，令符泽川略感惊讶的是，她接下来居然干脆把自己素描本里的一页直接“递”到了他的眼前。没有丝毫要藏着掖着的意思，一整面的泛黄书页上已无墨迹沾染，她的所有能力都一览无余。

　　真不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符泽川快速回顾了一遍江兰之前那些可疑的行径，先是在鸡尾酒派对上对自己话里有话，又是在掘了林柏宇的坟墓后故意留在这里等自己找上门来算账……

　　而与此同时，他也没忘记让目光从面前那几段文字间跳跃：

　　【个人侧写：建筑师。你能够以任何人的名义为他们打造教堂，教堂乃神的居所，神的领域，存在于物质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位面上，只有人的精神可以前往那里。每座考验途中仅能打造一座教堂，且教堂每次至多只能够容纳包括你在内的三位访客，当精神抵达教堂时，肉身将会以失能状态留在现实位面。】

　　【艺术家。艺术是与神沟通的桥梁，是指引与拯救的化身，当你位于教堂中时，将获得解读教堂所有者的罪业，并予其以净化的能力。】

　　【无神论者。然而，文艺复兴以后，人们已不再普遍相信世间有“真理”存在。你无法打造出真正的教堂，它们永远只会是一片徒有其表的废墟，连同你手下的艺术，也只会一直与暴力及病态息息相关。没有任何人有罪，他们只是病了，也没有任何人能被救赎，他们只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技能果真也是因人而异啊。把视线从眼前令人昏昏欲睡的字段上挪开，符泽川对这些神神叨叨的胡言乱语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只是综合看来，江兰的态度倒也的确算得上诚恳。他将相同的情景推导了几遍，最终得到的结果也仍是那一个，并且，完全符合着先前对其动机的剖析：

　　江兰需要他的帮忙。

　　而且很急，很急。

　　——绝对是在她派NPC袭击甘辛的那个时间段里发生了什么，符泽川默默揣测道，江兰刚才已经验证了那本该是一场针对自己的袭击，却因林柏宇的干涉而告终，可事实真就仅如此？

　　【被选中成为代行者未必会是一种幸运，他们需要在面对不同种情形时做出抉择】

　　这时，符泽川又想起了二十二号给自己的这句提示，顿时灵光一闪，脑中浮生出一个假设：

　　——那场袭击其实也同样代表了江兰立场的切换。

　　换言之，以那场袭击为节点，时间往前推，江兰一定是在为什么而苦恼着，在长时间的犹豫不决后才选择挑选自己下手，可就在那个节骨眼上，来自林柏宇的外力干涉又让她选择了放弃，最后把受害者定成了甘辛。

　　……等等，来自林柏宇的外力干涉？

　　没错！关键点应该就在这了！

　　林柏宇在那时做了什么？他难道不就是帮助了白裙少女，陪怕黑的女孩子走夜路回了一趟宿舍吗？这其中又有什么特殊的吗？等等……白裙少女……

　　她是炼金术中的白色阶段，象征最初的纯洁与无知，正是因为她被林柏宇所搭救才延误了炼金术的成功，贤者之石，或者说，绯红女爵，这乍一听就不是善茬的存在才未能降生，否则此刻受考验者们的处境定会更加糟糕。

　　假如审判庭拥有它自身的意志的话，那么这一座的最终目的便无疑要是让炼金术大功告成，令绯红女爵降临于女校。

　　就假定它还有顺带消灭所有受考验者的支线任务要完成吧，可江兰？放着手到擒来的自己不杀是在干什么？放任白裙少女活着又是在干什么？如此，余下的合理解释便只剩有一个了——

　　“你从来都不属于审判庭。”符泽川嘴唇翕动，“不，组织我们来到这里的是审判庭联合会，应该说你从来没有站到过属于审判庭联合会的那一边上，自第一天的那场‘谋杀’起，你就已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印象里高深莫测的江兰此刻居然默许了他的说法，她只是站在原地勾着玩味的笑容，抬头与符泽川相对视。

　　“领航员，白兰地，他给了你一个回报极高的提案，但你并没有选择接受。这是因为除了审判庭联合会外，你还发现有另一个愿意支付更多报酬的合作对象——”

　　【虽然不看书就是对母亲的失约，不过带着这个新玩具去找朋友一起玩岂不就能收获到双倍的快乐了么】

　　人们口口相传，在浩劫里带来奇迹，那自愿分发力量，以协助每年的考生们登上梦幻岛的，审判庭与考验的守护者，敲钟者与祝福者。母亲们会为襁褓中的婴孩唱颂祂的伟业，学校里的讲师会在每堂课开始前要求学生们起立并大声重复三遍带有其名号的同一句话。

　　有人说祂是一场公众幻觉，是一张不切实际的大饼，是谎言，是梦幻岛一手打造的用以彻底奴役地面世界的虚像。但只有符泽川无比地清楚，祂是那样真实，以至可以亲手触碰到的存在。

　　那个站在破碎的记忆中心，与鲜血，乌云，骤雨相伴的身影。他在半梦半醒间竭尽全力也依然无法呼出的某个名讳。那个带给他无尽的折磨，又予他以庇佑的灾厄与拯救。他自始至终也捉摸不透的蜃影，第四位伟大者，黑铁与玫瑰之神。

　　“——大审判官。”

　　符泽川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与失意，他又低声复述了一遍这四个字，只是确认自己没有念错，确认它们的确是从自己嘴中说出来的。

　　“审判庭联合会与大审判官，这两股力量正在同时撕扯着审判庭。”

　　考验的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发生异变？

　　大审判官又为何要派来神使？

　　最重要的是，为何，在发生了异变过后，怪物们便再也没有主动发起过攻击了？

　　“与地面世界所知的不同，真实情况应该是它们二者相互对立，并视彼此为死敌，这就是学校为何要向秦天璇她们隐藏审判庭内如此之多的潜在规则。而你，江兰，代行者——”

　　【大审判官只是将极小一部分神力让渡给了代行者】

　　【她仅会得到一种赐罪】

　　【代行，也就是代替他人执行……众所周知，大审判官被地面世界看作是梦幻岛预备居民的守护者以及梦幻岛的看门人】

　　【真正的梦幻岛预备居民其实只有代行者一个人】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隶属大审判官的棋子，白兰地对你做的允诺也不过是想要用金币来提前收买你。”

　　所以老虎机里的那个“团结协作，同舟共济”指的其实是这个意思，暗示代行者应与审判庭联合会合作，而非符泽川设想中代行者与其他受考验者合作。

　　“他，联合会想要让代行者制造更多的死亡，再考虑到审判庭实际上是对代行者们心象世界的再现，不难想象这制造的死亡中估计有大半都将会是符合审判庭要求，满足死亡规则的那种死亡。即达成所谓最简单的那种通关条件。甘辛所选择采用的那种方式。”

　　“这下摩卡那个熟手会这么做也就不奇怪了，因为这种通关思路实际上就是来源于联合会的‘官方流派’，也是最多人认可的流派。只要苟到最后就能获得胜利，甚至连代行者都没必要去猜到底是谁。他们完全是把审判庭给当作饥饿游戏去玩了。”

　　“完全正确，那么你还想再猜猜白兰地为什么直接凭空消失了吗？”江兰手捂嘴巴打了个呵欠。

　　“他跑路了。”符泽川也感觉头疼，所谓知道的越多越不好指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炼金术即将完成，满足条件的死亡却依然不够数，受考验者间又自相残杀，甚至连代行者也没能成功收买，对审判庭联合会而言，现在审判庭里的情况可谓是把底裤都给烂穿了。”

　　“本来我还对帮助你抱有犹豫……但此刻，我会选择借给你一臂之力，江兰，我必须知道把我的朋友们推向深渊的力量究竟发源自何处，有朝一日我定会去找他们算账，而前提是我得先知道他们都住在哪。”

　　“你准备好了？技能介绍你也看到了，我接下来打算为自己建立教堂，这样你才能够‘见’到我曾‘见’过的东西，但这么做就也意味着我们的肉身会毫无防备地昏死在沙发上。”江兰微微欠身，坐回了原位，“人身安全是一码事，而在这个时候，要被别人撞见我们在一起，那可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符泽川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我倒是有个提案。”一簇玫瑰绽放又凋落，一颗畸形的婴儿头颅出现在他的手上，“你来当我的临时小队成员，按规则，你的‘建筑师’技能会以变体形式成为我的能力，如此我就能够为我们放风了。”

　　半句真实，半句谎言。符泽川自然无法预测“建筑师”的变体技能会有侦查感应等作用，但既然要走进江兰所打造的小世界里，最起码他也不能毫无防备，这个组队就是符泽川留给自己的最后那层保障——从来没有规则明确说过，每个人只能有一个临时小队。

　　而这个提案效果，自然也是卓有成效的。只见江兰翘着兰花指，用手背去捂自己的嘴，却未能彻底挡住下耷的嘴角。

　　“反正你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么？”符泽川落井下石。

　　“那么关于之前的问题，请允许我做些许修正：江兰，大审判官到底要你与祂合作以达成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