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通灵 ...
-
“可怜的小人儿啊,她的整个灵魂都在逐渐远离我们。”甘辛脸上的五官夸张地挤弄成悲痛的模样,但这样做只是为他那本就事不关己甚至带有一丝嘲意的语气当中徒增忸怩,显得更加的不伦不类了。
“虽然这话说得不仅有点晚而且还显得很巧合,但其实我是神父的儿子,也就是说,又到我大显身手的时刻了呢!”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他突然仰头大哭,“可怜的歌霏!这么一个优秀的姑娘居然就这么死了,简直是天妒英才呜啊啊啊——!!”
“你给我安份一点。”符泽川从后猛拍一下他的屁股。
“好。”甘辛立马就止了声,见此情景的二十二号则是悄悄对符泽川树了个大拇指。
“……没救了。”摩卡试图为秦天璇卸下背上虚假的重担,“身体与精神上双重受创。她的精神彻底向审判庭屈服了。”
“……”秦天璇无声地流泪,背上歌霏的重量已经消失了个彻彻底底,只有当初赠给她的那条自制手串掉到地上,被她捡了起来。
彩珠在灯下泛着红晕,这赠给他人的东西如今竟以这种方式回到赠予者手上,任谁都会觉得不甘吧。
“我看到她手上有针眼,她是在濒临死亡的前提下又触发了恐惧症状。”孙乾丞道,“无意冒犯,但她的死亡方式耐人寻味,那看起来就像……审判庭吸收了她。”
“所有因恐惧症状而死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只是消失的形式各有不同。”摩卡咬着自己的手指,“在被莫英告知前。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恐惧症状这么个东西。要是能提早知道的话……”
“是他自己提出来那个猜想,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那也发生到了自己身上。”倚墙的董耘明白这是在说谁,他已经听说了林柏宇的故事,“和他哥一个下场,可真他妈的讽刺啊。”
“……他察觉到了,但已经太晚了。”符泽川压制住想呛董耘两句的冲动,“那不是任何人的错。”
“呵。”董耘干哑地笑出声,“我可不相信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有错,我们面前不就站了那么一位么?”他也察觉到符泽川有点生气,于是改变话题,又转而望向了秦天璇。
“都是大审判官的错。”
唯独符泽川的这句话显得格外掷地有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都怪那该死的神明的考验引发了一切,田博简心中或许也想保护石榴,在做出那最后的恶行前,方杉心中或许也有愧悔,而秦天璇,你也绝不是只因为自己才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他愈发地咬牙切齿。
“这些人本来都有机会改变,是大审判官终结了所有‘或许’的可能,就因为……什么所谓对人性的考验?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那高高在上的家伙才会如此看待人类,玩弄我们。”
“大多数人都习惯将高不可攀的神明的怒火归咎到更加接近自身的凡人的愚行上,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有如此多次的战争都借宗教之义发动,而你则是反过来的,着实有趣。”甘辛看一眼符泽川,又看一眼在他身旁的二十二号。
“但要我说,这二者本质上都一样,没有谁的动机经得起剖析,金钱、女人、美酒、权力、暴力,没受伤的时候需要别人爱戴,受了伤便想要连本带厉加倍地报复回去,在此方面神明也同凡人无异,不过都是某些强烈欲望的载体。”
“……我还是不相信我们就到此为止了。”莫英擦干眼泪,“我不想放弃,我依然想让剩下的人都能活着离开审判庭。”
“当然了,但前提是我们得先把她关起来。”董耘指向秦天璇的脸,“你想称之为意外也好,归咎于激情也罢,但她杀害任芮欢的事实是我们每个人亲眼所见的,秦天璇必须受到处罚。”
“你……”莫英也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好。
“……就这么做吧。”秦天璇仍望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我、我不确定我还会干出什么事来,我……已经开始害怕我自己了……我想一个人待着,我需要一个人待着……”
“就把她关在自己寝室里吧。”江兰在最后建议道。
-
变形的走廊,出奇意料的死寂,幸存者们三两成群地坐着,等待莫英和去监督的江兰回来时,人们望着自己身上或多或少染上的来源不同的血液,一股平静的绝望感就此弥散开来。
“所以一切就这样了吗?”葛洛丽娅坐到符泽川和紧挨着他的二十二号身旁,“不再有激烈的争吵,也不再有针锋相对的指责与辱骂。”
小姑娘沉重地吐出一口气,因忍耐哭声而发颤,泪在眼中打转,“很抱歉和你朝夕共处的伙伴是个怪物。很抱歉才跟你相识不久的新朋友跳了楼。很抱歉你的闺蜜死得莫名其妙不明不白——他们眼神中写满了诸如此类的语言。”
符泽川没回她,任谁也不会知道该怎样回她。
“全部的惋惜都仅浮于表面,事情没发生在身上,人们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他们根本什么也不懂。”
“是啊,他们什么也不懂。”符泽川也发出一声叹息。
“我想我已经发现了什么。”葛洛丽娅拿出一本素描,“但仍需要时间验证。”她站起身,“我不会再对一切视若无睹了,向以身拯救了我的你发誓,符泽川,再也不会了。”
“嗨嘿嗨!”甘辛正巧在这个时候过来,看葛洛丽娅要走了,便冲她夸张地打了声招呼,“缪斯从未离开过,一直都在这儿呢。”
“……”符泽川开始头疼,“她听不懂。”
而且就算听懂了,估计也不能理解你这说的什么鬼东西……
“我知道。”甘辛一屁股坐在刚才葛洛丽娅的位置上,“话说真亏你能忍受他啊?”他戳了戳身边的二十二号,伸着脖子问符泽川。
“我们这位新朋友一看就是个麻烦精。”
对此,符泽川做出个“还好吧”的手势,相比,青年就没那么好糊弄了,不仅不动声色戳了回去,还耷拉个脸,字面意义上阴暗地对着甘辛盯了良久。
幸好,突发事件用了突发事件时的那半边脑子,这要是平时冷不防地撞上这位声名狼藉的特里格拉夫先生,肯定当场就免不了一次大吵了,青年想。
“欸,别光看我的脸了,最近我生日快到了,你打算送我点啥吗?”给甘辛点颜色他就果断开起了染织厂。
“一本字典,让您好好查查分寸这词还有什么意思。”作为后辈,青年从来都没被划分进好惹的那一类里过。
“所以你们到底得出结论来了没有?”脚步声,是董耘走近过来,“她的‘女友’,我们究竟是救还是不救?”
“那当然要了。”甘辛替所有人做出决定,“不过从你的表情上看,这显然不是你所希望的答案。”
“……只有在不拖累其他人的情况下,她才值得一救。”董耘试着反驳。
“什么叫拖累?受伤?耽误时间?还是有人会死?”甘辛边说边看了眼二十二号,可青年却神色躲闪,最后索性将整张脸都扭到了另一边去,拒绝与他眼神交流。
“实际上,我们既有足够的战力,又有超过需求量的物资。如果这种条件下还不施出援手,那就不叫理性,而是改叫懦弱了。”
“……”董耘没再说话,只是紧皱眉头。
“真没想到这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符泽川向这个难以捉摸的家伙打趣。
“那你还是不够了解我。”甘辛笑得轻快,“认识我的人都会说我是一个好人。”
……符泽川选择对此持保留意见。
“行吧,如果这就是大多数人的意见。”董耘向一旁望去,明显没人持反对意见,“只是希望你们别对此心怀芥蒂,到时候鼓动我去打头阵呢。”
“怎么会啦。”甘辛从衣兜里摸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闪着光的胸针,丢进了董耘手里,“喏,给你的报酬,假如哪天你想回地面了,可以把它卖给黑市,能值不少子呢。”
“……啊?”董耘望着掉进手里的小玩意儿,面露惊色,“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不对!这真的是能随便给人的吗?!!”
“没关系的。”甘辛似追忆起什么,短短数秒内,能看见无数种情绪掠过他的苍银色瞳眸,像是悲凉,像是哀伤,又像是无可奈何,但到最后,还是藏在那双眼睛背后的金属色泽的戏谑吞没了一切,仿佛之前表现出的那些“人情味”全是观者的幻觉。
“我已经再也不会用上它了。”
孙乾丞为小A去向做出分析:“‘牺牲者’与‘恶意’是崔格拉芙的眷属,塔则与德鲁依德相关,经排除法,我想她在旧校舍里面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那就这么定了。”符泽川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等等,先别急嘛,说得你好像已经明白该怎么对付一个已经中邪的人似的。”甘辛脸上堆着坏笑,把满脸写着嫌弃的二十二号拉起来。
“额……”符泽川尴尬地挠挠头,“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
“那你搁这儿嘚瑟个毛线呢?!”
“哎呀~我虽然对这其中原理一窍不通,但对付恶魔本尊还是有一套的啦!”
甘辛开始动用肢体语言,手指来回不停地转起圈圈,“撒旦最擅长甜言蜜语,但其真实意图永远都只是为了攫取利益。不管是谁,只要与他交易,哪怕最初只是付出一点点代价,到最终也会沉沦其中,赔掉自己的整个灵魂。”
“不过相对的,他也极其看重约定,一旦付出代价使契约成立,哪怕过了几十几百年他也不会耍赖皮翻账。”
“所以……?”考虑到种种前科,符泽川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他在骗他们玩。
“我就是那个跟撒旦做交易的傻瓜。”甘辛说,“但过去我所支付之物远远大于最后收到的回报,言下之意就是此时不去讨债更待何时呢?!”
符泽川:“啊?”
二十二号:“啊?”
孙乾丞:“啊?”
好几脸懵逼,共同望着甘辛从走廊杂物堆里抄起了一个话筒,然后又在一旁的古董电话上拨下了666的号码。
“哈喽~三百多年不见呀雷德?有没有想我?我现在就去登门拜访,顺便还带几个朋友一起去参观,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好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啦,剩下的等待会儿见面再说吧~”
电话对头的声音:“啊?”
漆黑的火焰开始自甘辛的胸前燃烧,却没有发出任何的热量与光,孙乾丞识出那是某种与使魔建立联系的术式变体,但回路却并未在身体之上显现,而是被深深铭刻进了灵魂里。
眼前的景色急速下沉,仿佛整座女校都在沦陷,极浓烈的硫磺与沥青的恶臭依次扑面而来,高不见顶的天花板,抬头只见黑暗。黑曜石砖铺就而成的地面,令人们清晰可见各自的倒影。
夜影如触肢,在视野边缘徘徊翻卷,岩浆在喷泉里翻涌,无数锁链从黑暗中垂下,绑缚着几具被夺走灵魂的赌徒遗骨。
穿维多利亚式女仆长裙的骷髅仆从在死灵法术的驱动下向来客行礼,骨头相碰时还发出了格楞格楞的脆响。
所有人:“啊——??!!”
符泽川:“别自说自话地带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啊啊啊啊啊啊——!!!!”
二十二号:“您这个没正形的老东西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