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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蛋糕 ...

  •   莫名而又突然的怪物袭击令所有人防不设防,方从生死关头脱身的林柏宇、摩卡等人好不容易安全抵达避难的鹅卵石广场,却也依然难以生出过多虎口脱险的庆幸。

      “……你有见过田博简吗?”

      “没、没有。”几乎是被丽莉劈头盖脸质问着,出于刚刚的突发事件,歌霏脸上的血色本就未恢复如初,现在更是显得满脸的惶然失措,“他和你走失了吗?多么可怕啊……不过千万不要灰心,还有那么多人呢,总该有谁知道些什么的……”胖姑娘又一次抓紧那条自制手链。

      没给出一声道谢,丽莉又抓住了站在一旁的,董耘的围巾,同样对他问道:“你有见过田博简吗?”

      “没有。”青年投来鄙视的目光,“你们本该形影不离,所以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遇到危险时,他抛下了你一个人跑了,对吧?道路是他自己选的,此刻你最应该做的其实是接受现实。”

      “不会的……怎么,可能……”这从他人嘴中得出的结论犹如一个沉重的铁砧,被抽走了全身力量的丽莉内心被悲痛所占据,慢慢地跪地,哭泣。

      董耘往后挪了两步,嫌弃地擦了擦围巾上沾到的眼泪与鼻涕。众人纷纷开始面面相觑。

      广场上,重聚在一起的人们明明刚从一场灾难中幸存,却立刻得到了又有同伴掉队的消息。不安再次得到了巩固,身处险境的真实感愈加强烈,就像一场阴云连绵的雨,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直到这时,他们才想通,死亡其实并不只是心跳停止的那一时,还应该有伴之左右的一切迷茫,犹疑,紧张和惶恐。死亡是最粘稠的混浊物,只得稀释而无法抹除。死亡在这里降下一朵蘑菇云,之后他们都要在这个弹坑里举步维艰。

      “学生会呢?又有人死了,学生会的是干什么吃的?!”任芮欢的情绪临近崩溃,在这个节骨眼上喊了这么一句,却霎时把所有不得意全部浓缩为锋利的一点,团队矛盾的箭矢势在必发。

      “该死的!给我听好!刚才的危机完全是不可控因素!就像地震海啸一样,有怪物莫名奇妙跑来袭击,而且比起先前都明显更抱有敌意,这种诡异的变化谁能预料的了?!”

      明明不是学生会的干部,莫英却立刻挡到秦天璇身前为她辩解,尽管言之有理,但此举还是进一步加剧了人们的思维发散。

      至少此时此刻,受考验者们想要的不是团结,不是救兵,也不是希望,而是一个单纯用于宣泄情绪的靶子,一如既往。

      那些源自环境的恶找不到具体归宿,而他们又不能把错误、害死田博简的责任归咎到彼此身上,于是乎,一个虚拟的罪人,假想的敌人就成了必要的存在。一切的邪恶都需要一个容器去盛纳,亦如人们的愤怒也急需被指明一个方向。毫无疑问的,一场“现代魔女审判”的雏形正在初现……

      “田博简出事了,是因为他不是学生会的人,是因为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丽莉用红肿的眼睛盯视着秦天璇,仿佛要从她额头上烧出一个窟窿来。

      “虽、虽然我们是没有把支持声张得太明显,可你应该是知道的呀,我们,尤其是田博简可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们!!”说着,她情绪激动到几乎要朝秦天璇扑过去,虽及时被一旁的摩卡给控制住了,可还是吓得秦天璇本能地往后一退。

      “……好好……冷静。冷静。”摩卡安抚着她,从上往下,轻轻用手顺着丽莉的头发。

      “为什么要闪开?你心里有鬼吗?!”然而她仍有余力,也仍有余怒,丽莉又一次使力,摩卡也只好用出了与温柔截然相反的下下策去制止她。

      “够了!”用力抓住头发,摩卡强迫丽莉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想让我把你的舌头拔出来吗?!”

      “呜……”宣泄声虽被恐吓止住了,但哭声依旧。

      从其他人脸上的愤怒或期待来看,这事没可能就这么完了。他们都在等待一个答复。一个,最好能带给他们安全感的答复。

      “只恐怕心里有鬼的是另有其人呢。”秦天璇环视完众人表情,沉稳地道。

      这种时候格外不可自乱阵脚……她吞咽口水,与此同时在心底自述着,这正是一个无比关键的时刻,完蛋的不是别人就得是自己,我完全没得选,所以我只是在履行满足群众意愿与需求的职能,真正邪恶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没错……一切就变得清晰了,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我早些时和孙乾丞聊过,也多亏了她,得以让我窥见我们中某个人的真实嘴脸。其实今天我们遭遇的灾难完全是有机会避免的,早在昨晚,孙乾丞就已推导出‘不受或是太受学长喜爱’便是死亡条件,她明明当时就拜托符泽川去通知我……从结果来看,呵,某人明显偷懒了呢。”

      “什么……?”听完秦天璇这番发言,孙乾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您在说什么呢?秦天璇小姐,您不是还特意对我嘱咐了这仅是一个推论而已,未经核实切勿通告大家的么……?!”

      戏法师在说这些话时特意压低了声音,都到这时候了,她居然还想着要维持从未真实存在过的秩序。

      “虽然这一结论并非完全正确,但要知道,我们,以及下落不明的田博简当时都是有知道它的权利。”秦天璇没管孙乾丞,仍抬头往下叙述,那种充斥着遗憾与自愧的情感继续丰满着她那看似无根据,且又与孙乾丞相矛盾的发言。

      “在审判庭,信息的流通才是最宝贵的财富,各位说呢?”

      秦天璇做出思忖的模样,原地踱步,踩着脚边鹅卵石组成的纹路,如此停顿了十余秒,期间缓慢且连续地转了好几个身,终于又对准了听众。

      “丽莉。”

      她又开始运用她那循循善诱的能力,非常温柔地叫起了一个刚还恨不得把她给撕碎的人的名字。

      “田博简原本是有机会能逃过一劫的,不是吗?假如他知道这个死亡条件,那他一定会提高警惕。没准,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了呢?你想,蝴蝶效应,对吧?”

      “这……”丽莉思考片刻,紧接着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符泽川一直在试图拉拢我,甚至还想向我灌输他的那些反梦幻岛理论。”董耘无论神态还是语气相较于平时都没有一丝的改变,他非常清楚此时该把矛头对准谁。

      “董耘先生!?”一忍再忍,但孙乾丞还是不免惊诧地喊出了声。

      “我在说实话,孙乾丞。”他明明是在回答孙乾丞,却同时又用顺从的眼神与秦天璇相交流着,“大家都看得出你是个大好人,但有些人就是不配得到你的关怀。”

      “把害群之马揪出来,那才是我们必须做的,合家欢的游戏就放在以后再做吧。”

      “你……”孙乾丞哑然失声。

      “我只是想要活下来,就那么简单。”

      领袖的缺席永远象征着组织的名存实亡,正如林柏茂,亦如甘辛。如此简单的道理,只是孙乾丞首次感受到它如此真实。

      有得利空间时,这个六人小队就存在,而到了必须推出一个人来承担莫须有罪名时,这个六人小队就又不存在了。所有都像演戏,唯有自保来得真真切切。

      “而我可以证明董耘的话。”低声叹了口气,在这个关键的指认时刻,江兰又跳出来继续泼脏水,一下子就把符泽川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那个人究竟是在凭本能生活,还是拥有邪恶的思考呢?不管是哪种,都可以确定那是无法融入我们社会的异常的存在。”

      “对此你的看法又是什么呢,林柏宇?”江兰看向他,却不像在寻求赞同,那种眼神,居然令少年感到有几分熟稔。

      “加一。”林柏宇苦笑着说。

      所有人:……

      ……怎么到你这反应就突然变平淡了?

      “从我们的集体中驱逐符泽川,这就是我们讨论得出的结果,这里还有谁有异议吗?”秦天璇双手环在胸前,大功告成似地望着周遭的每一张脸。

      “……我。”话已出口,但孙乾丞还是表现得有些犹豫。

      她之前明明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大声地、坦然地在大家面前对符泽川做出担保,可她没有那么做。原因是与符泽川站边就意味着要和秦天璇为敌,指控对方从头到尾通篇都是在扯谎,但孙乾丞这种边缘人性格根本做不到在那么多双眼睛前堂而皇之地带这种激烈的节奏,更别提其结果是对他人带来明确伤害了。

      当然,默不作声亦是对另一个人造成伤害,这种冲突下带来的负罪感又令她难承其重,于是乎,在不反对的大前提下撇清关系便已是对她而言最好的决定了。

      “当真?你确认自己想清楚了?”秦天璇还是保持着那同一个姿势,拧着眉梢望向她。

      戏法师深吸了口气,“我想得已经足够清楚了,对于符泽川先生的‘背叛’,我深深的感觉到了自身能力的不足,连这点‘风声’都没能提前察觉到。我当然是还想继续成为学生会的一员为大家效力啦,但既然有几位的眼睛都那么雪亮了,还是请您从他们中另寻高就吧——”

      秦天璇的表情僵在脸上,再怎样努力维系,她所创造的体系终究还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会长大人。”

      在回三楼寝室区的路上,话音始终未止,秦天璇一直在孜孜不倦地为人们描绘她梦想中梦幻岛的蓝图,那样一个公平公正的乐园,引得几人期待、猜测与吹牛频出,竭尽全力试图让一切再次回到刚进入审判庭的那个时候。

      在这样表面轻松的氛围中,林柏宇则只是神色平淡地混在队伍末尾,一如既往地思考着。

      尽管最后被秦天璇用作转移矛盾的借口,但昨晚符泽川的那个推论其实只对了一半。死亡条件——当时的他一定以为一切都有规律可循,把审判庭当成是一个单纯的自律型装置看待。

      当然,事实似乎并非完全是那样。先不谈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与学长发生过多交集这点。光是那场逃亡,就已经让林柏宇亲眼见到了关键证据,那团难以名状的东西阴影罩在身上的一幕虽然不及临时疯狂的程度,但也绝对足够在灵魂中印下深刻的记忆。

      不友善的入学典礼,窗外有偷窥者的迎新派对,“恶意”的根源,白裙的少女和她口中的遗憾……单对于一栋建筑来说,这紫檀女校是否有些过于“人性化”了?

      想到这儿,林柏宇才发觉出那位NPC少女早在不知何时就已不见了踪影的事实。

      歧视,欺凌,为NPC们赋予的人格,毫无意义的合照梯事件,精致饭菜中暗藏污秽的一瞥——对于测试受考验者们的各项素质、筛选不合格者而言,明显有许多干预都是多余的,那么问题便来了,审判庭的考验到底是针对谁?又是围绕哪种核心而展开?许多人将其看作是登上梦幻岛的踏板,但脱离开受考验者的身份,站在整面棋盘上看,它的举行又究竟具有何种意义?

      死亡条件是经久不变的铁律?虽有孙乾丞透露在先,但秦天璇平静的表现还是过于可疑了,像她那样的人肯定会把一切有利的筹码握在手里,不将死亡条件公之于众对群体有害无利,除非她也像甘辛那样,提早参透了考验的本质是一场“内部竞争的淘汰赛”。

      没错,竞争……身为教育体制当中的失败者,林柏宇对它的体会无疑再深刻不过。竞争为社会带来人才,所以哪怕是一场过程被歪曲、充满不合理之物的竞争,其目的也不过如此,所以问题只可能出在对人才的定义上。

      联合会需要人才,却不要在素质及才能比拼中获胜的赢家。

      ……【因为赢家早在一开始就被确定了。】

      整场竞争实则只是徒有其表,走个形式,绝大多数受考验者的存在其实只是为了证明并强调明明并不存在的公平性。

      ……可是,向谁?地面世界的居民们连考验的影子都见不到,而整个梦幻岛又都深谙其道,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么?难不成……

      有一个名词浮现出了林柏宇的脑海,那样遥远、飘渺,此刻又是那样的恐怖,光是将二者建立起联系就足以颠覆正常人的认知。印象里,祂的确从未被严格归属到地面与梦幻岛两者中的任意一方,人们只称其为受考验者的祈福人,而非地面的守护者,梦幻岛的石狮子——

      ——大审判官。

      狭义上的第三方势力。

      “怎么会这样?!”歌霏突如其来的大叫让脑子里才得出一个可怕结果的林柏宇不仅起了一整背鸡皮疙瘩,还差点和她一起喊出声。

      “发生什么了?”莫英问。

      “水果!我先前从食堂拿给大家的水果!明明放到了各自门前的!怎么,怎么现在全都空了啊!?”

      林柏宇踮起脚尖,除304外,每扇门前确实都留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雕花陶盘。

      闻言,人们赶紧打开了各自的寝室房门,更有甚者主动去别人的房里头检查了一番,还提出要搜所有人的身,结果一样都是没有。

      那些水果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从此再无踪迹。

      “算了,反正就几颗苹果梨子而已嘛……”有人说。

      “又是符泽川干的吗?既然他偷了金币,也肯定会偷别的任何东西。”也有人这么说。

      当林柏宇发现秦天璇的寝室大门依然紧锁,直到现在为止都没人敢提出要一并打开进去检查,而且连会长大人本人也对水果的丢失这件事闭口不谈时,就只是沉默不语着。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吝啬鬼,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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