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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梦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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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棂站在抚杨路初中教学楼的二楼露台上——比起风学院城堡梦幻般的空中花园餐厅，这里不但空间狭隘，没有鲜花美食，地板和围栏更是陈旧失修，随处可见蜘蛛网一般的灰暗裂痕。哪怕露台周围的围栏高度对齐了她的脖子，她对这个地方也生不出丁点儿好感。
一转身，陈晴、罗燕五人不良少女堵住了唯一可以离开露台的走廊口，轻蔑且恶意地看着她。
“小狐狸精！”
“勾引我们老大的男朋友！”
“就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死丫头！”
“否认就没有这回事了？”
“别急着打人，逼她承认才有意思……”
月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象征着风学院的淡青色学院服，尺码标准，柔软贴合，衣袖和领口上的星星草如同夏日夜空的星子。
“我是守护者。”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有底气，“你们无法伤害我。”
“扑哧——”
“什么玩意？她精神出问题了吧？”
“还‘守护者’……我还是女娲娘娘呢！”
“臭丫头，耍我们？”
罗燕暴躁地欺身上前。
“瞳识。”
月棂眨了眨眼睛，眼前景致并无意料之中的变化，右手指尖空空如也。
“怎么会——”
她疑惑地低下头——娴雅考究的学院服不翼而飞，取而代之抚杨路初中上红下蓝、宽松粗糙的老式校服。
“我明明是——”
“你是个锤子！”
“喂——”姜次忽然出现在不良少女身后，“小小年纪不学好，小心我告诉你们的老师和家长！”
“我呸——”陈晴抄起一块板砖朝他扔了过去，“叫你多管闲事！”
姜次被砖块砸中，化作屡屡黑烟，即将消散前冲着呆立原地的月棂做鬼脸：“给你创造了机会，还不快跑？”
身穿红色连衣裙的伊娅在一旁抱臂环胸——那是俩人初见时伊娅的装扮，活泼灵动的双马尾上分别系着鲜艳的红色蝴蝶结。
“她不会跑的。”伊娅冷冷看着她，声音和目光一样冷漠，“她不敢。”
“我……”
“月棂……”
“月棂！”
“月棂，醒醒！”
月棂睁开了眼睛。
冰岚和格沛妮担忧地站在床边，她们换好了学院服，一副随时打算离开宿舍的模样。
对了，“离开宿舍”，今天是——
九月三十号！入学测试日。
对面墙柱的白鸽时钟指向七点五十，意味着月棂只剩下十分钟的时间洗漱以及乘坐井端到达城堡东门外集合。
“你们先下楼吧，我很快就好。”
她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脑仁传来一阵阵的眩晕——最近一个星期没日没夜地练习，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几乎通宵。如果学院没有晚上十点半前必须回到宿舍的规矩，现在这个时候她恐怕还在级风长廊。
但那些练习不见一丝成效，身边的所有同学都摸到了“魔力触角”的门槛，她却连它们的照面都不曾打过。
“没有长出来——你们先走吧，别因为我耽搁测试……不就是失去记忆返回人类世界，又不是要我的小命，没什么的……”
强忍着疲惫赶走冰岚和格沛妮，拾掇完自己，临出门时发现伊娅居然等在外面的走廊。
“加油。”伊娅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双目却扭了开去，像是故意不让月棂看到里面潜藏的情绪，“如果你能通过测试，我们好好谈谈。”
“我能通过么？”月棂轻声反问。
“我只能说……加油，你可以的。”
月棂没有再说话。
伊娅这是出于同情——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今天过后她将被凰骛剔除出去，消弭记忆，回到原来的地方，那纷乱可恶的抚杨路初中。
女生宿舍的走廊一片寂静，大家都忙着提前下去排队参加决定未来命运的考试——所有人都已经预先知道结果。从栏杆前向前方眺望，水学院玲珑清湛的莲心湖在一片稀疏的梧桐树包围下清晰可见，火学院橙灿灿的红色岩石城墙比在彻底放晴的天光下愈发光辉火热，再远一些，便是几座低矮的白色建筑以及土木学院无论看多少遍都会感慨巨大得夸张的古木森林。
最后看了一眼走廊尽头详尽标注的风学院公共区域指示图——自从冰岚指出了它的存在，后面连续一个星期月棂每天都会光顾它好几遍，直到记住了上面的所有井端口令和路线。
只可惜，这份记忆马上就会消失不见，与魔法相关的一切一起不知道被驱赶到她脑海里的哪一方犄角旮旯——也许是直接驱逐出脑海，连犄角旮旯都留不住。
月棂无力地站上井端，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比她的双腿更加无力。
“宴客厅。”
东门外，林曼正襟危坐，手上抱着一只浑身墨绿的可爱乌龟公仔，将她本人利落干练的气质衬托出一种特别的萌趣。
林曼似乎意识到这一点，但也找不到别的地方存放，只好把公仔夹在自己的后背与靠椅之间。
月棂没看见其他新生的影子，不过这时候，她也没有心思关心其他人在哪里，深吸一口气，张嘴喊了一声：“林老师。”
“月棂同学，你来啦！”
看见月棂，林曼的神色从尴尬变成欣喜，“你的测试地点在‘云梯草坪’，就是靠近月牙湾的那片草坪……去吧，老师等你的好消息！”
“好的，再见。”
月棂奇怪在对方脸上找到的“欣喜”，莫非林曼不太喜欢她，对于她注定留校失败的命运感到开心？她曾经因为魔力触角的烦恼找过林曼多次，希望得到帮助，林曼倒是从未推脱，只是到后来，林曼亦对她的困境爱莫能助。
“我已经告诉过你方法了，月棂。”林曼无奈地重复，“很多次——其余的，你必须自己努力，老师也没办法代替你的大脑和指尖。”
管它呢……月棂悲哀地想。反正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林曼喜欢抑或不喜欢她有什么要紧？
经过群鸽飞舞石墙，朝东前行，一路上遇到的师生比往常少了许多——兴许是入学测试日的关系，这一片作为风学院的新生“考场”，大家都尽量予以回避。
走到云梯草坪，偌大的河岸更是寥无人至。
月棂对着飘来几朵黑云的阴暗天空怔忪了一会儿，心中暗自奇怪怎么没有“考官”对她是否生出“魔力触角”进行检验。
“桀桀……”
前方不足十米，一抹浓烈的灰色雾霭骤然成型，朝着月棂所在的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眨眼的时间，云梯草坪失去了原有的寂静安逸，“桀桀”，“桀桀”……一种类似野兽吞噬弱肉的悚然声响幽幽荡开，听得月棂汗毛直立。
“月棂！”
雾霭成型的地方，伊娅焦急地挥动手臂，仿佛被某种可怕的“东西”控制住，无法自由行动。
“救……救我！”
“伊娅？”
月棂不自觉地朝伊娅靠近，透过灰暗的迷雾，伊娅整齐干净的学院服渐渐遍布褶皱，从小腿、腰身蔓延到领口。
伊娅的脖子亦随之高高扬起，脸颊由于呼吸不畅憋得通红：“瞳……识！用‘瞳识’能看见它！”
集中精力，将身体里的魔力之风汇聚眼眶。即使没能长出“魔力触角”，月棂依然确信，风学院的新生中没有人比她的“瞳识”做得更快更准。
眼底光晕闪过，“魔法脉络”退居视线余光，控制伊娅的“东西”的真实面貌立时显现——一头接近两米高的怪物，浑身冒着紫色的蒸腾雾气，圆滚滚的肚皮高高凸起，强壮有力的四肢经络膨胀、肌肉纵横，篮球大小的脑袋长着兔子似的尖尖的耳朵，五官不全，唯有一只血红如红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利爪之下沦为猎物的伊娅。
伊娅衣服上的痕迹正是怪物身体里的紫雾缠绕造成。
“高达两米，全身暗紫，雾状，兔耳，独眼，肌肉发达，非‘瞳识’不可视……记住这些显著特点，否则敌人出现在眼前而不自知。”
三个星期前，月棂、伊娅、格沛妮去冰园游玩的上午，格沛妮终于开窍学会瞳识，1706宿舍氛围大好，围在打算动身去图书馆的冰岚面前说笑，出于好奇，伊娅询问冰岚所谓“守护者的宿敌”长什么模样。
“多看书，里面什么都有，你们三个懒家伙！”
冰岚挑起眉，露出懒得浪费口水的高傲神色，但还是从书架上挑起《关于梦噬》课本，指着其中一页的图文作如上科普。
“哪怕身为守护者，我们这种萌新碰到随便一头‘梦噬’，纯纯送菜——这盘菜还要看人家肯不肯吃！”
奔赴伊娅的动作停驻，月棂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朝来时的方向撒腿狂奔。
她不明白守护者学校里为什么会出现梦噬，也理不清应该好端端参加入学测试的伊娅怎么“羊”入了梦噬“虎口……意识到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的瞬间，她只知道自己在它面前好比大象与蚂蚁，要救下伊娅，必须找学院的其他人求救——风学院东门的林曼距离最近，毋庸置疑是最优选择。
“月棂……”
“月棂……”
“月棂！”
然而，漫漫灰雾似有迷宫属性，饶是月棂拼命奔跑亦逃不开它们的裹挟——这与课本上讲述的不一致，灰雾即为梦噬制造的“混沌领域”，其作用在于驱赶非目标人类遭遇各式各样的坏事而离开，以及令目标人类陷入梦魇、沉睡不醒，并不能做到类似志怪小说“鬼打墙”的效果。
伊娅痛苦的呼叫近在咫尺，随着月棂竭尽全力地跑动，反而越来越清晰。
怪物单手掐着伊娅的下颚，血红的眼睛忽而转到月棂身上。
“桀桀……”
月棂感觉来到了灰雾的边界，再也无法前进半步，只能被迫仰视那抹血红，耳闻隐藏在紫雾里漆黑大嘴的残酷嘶叫。
“放开伊娅——你这个丑家伙！”
她觉得自己一定被眼前的状况刺激疯了，在没有任何胜算的绝境下，对着敌人大吼大叫。
“有本事放开她，我……我和你单挑！”
“桀桀桀……”
梦噬的叫嚷陡然上扬，就像面前的小小人类讲了一个冷笑话，紧跟着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拒绝。
有成年人两个之大的爪子开始拨弄伊娅的头发，好似母猴抓小宝宝身上的虱子。
“用魔法……”
伊娅瞪大的眼睛里充满渴望，“用‘魔力触角’勾勒脉络，用魔法对付这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