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斯特架上的蓝玫瑰》缚伊

2、第 2 章

　　第二天。
　　天幕的墨色渐渐褪去，变红，变橙，又成了一片蔚蓝。昨晚闹腾到凌晨一点，现在沈皖睡得正香，蒙眬中感到自己被推了推，一个听起来脆脆的，又有点沙哑的声音叫着“起床了起床了”，正觉得烦，忽然，头上多了只手。
　　他猛然睁眼，潜辰趴在他的床边，正在摸他头顶的耳朵，嬉笑道：“小狗狗。”
　　祂的手触到了他右耳上的一个缺口。
　　“别碰老子！”有起床气的沈皖条件反射地一脚踹向潜辰腹部，祂在一米外跌坐下，后背撞上墙，起初有些发懵，很快腹部传来剧痛，让祂抱住膝盖，脑袋埋在臂弯里抽噎起来。
　　沈皖回过神，看着面前哭泣的omega不知所措，从衣柜里抓起一件卫衣胡乱穿上，套上帽兜就匆匆走了。
　　到了单位抬头一看钟才发现，要是再晚一分钟就迟到了。
　　也不能怪祂叫醒自己吧？
　　理应感谢的。
　　他照常工作，照常和几个同事调笑、偷摸着上网开黑。一切都稀疏平常，但他始终感到不安。
　　因为早上踹了祂一脚，良心过意不去？祂不过是一个在逃通缉犯而已，自己也没义务藏匿祂。早上那一脚呢，谁让祂手欠来摸自己耳朵？那也不该那么狠地对祂吧……祂会不会因此感到愤怒，甚至离开？
　　这个想法把他吓得一支棱。
　　离开也没事，本来就一在逃通缉犯，被抓住也和自己没关系。他自我宽慰道。
　　下一秒，沈皖逮住一个好兄弟，用自己第二天的白班和他的夜班换。那位好兄弟欣喜若狂，抬头已不见沈皖的人影，低头，“哎我的限量版Ferreo呢？！”
　　门被“嘭”地打开，正舒舒服服窝在客厅沙发看一本市井忧人的《蓝玫瑰不会安眠》的潜辰吓得一支棱，手中的咖啡差点泼书上。祂和门口呆立的沈皖对视3秒，目光下移到他手中的巧克力上，惊喜道：“给我的吗？”便由指尖放出一根傀儡丝把它缠住拿了过来。
　　随手上的重量消失，沈皖也像被抽去了灵魂，喃喃“日啊，我还以为你被气跑了要么还在——”接着恢复了一下状态，诚恳地说道：“很对不起，早上不该那么对你。真的很抱歉。这盒巧克力是我的歉礼。”
　　“唔？”潜辰嘴里已经塞了一颗巧克力球，说话含糊不清，“这半天我仔细思考过了，是我先不对，不该摸你耳朵的，这应该……是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回忆。”祂非常谨慎地选择用词。
　　“是啊，有点……应激反应。不介意的话，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基因突变，他生下就长着狼耳狼尾。作为一个狼人，他自幼被双亲抛弃，苟且偷生，并在无数嫌恶鄙夷的目光下走过，似乎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像他这样的人，被其者称为“异种”。
　　一次，几个其者小孩儿做着模仿洛教判官的游戏，抓住他，想要割下他的耳朵，他奋力挣脱，右耳上也留下了一个缺口。
　　浑浑噩噩过了十年，早已对这个世界木然的他立在海边准备结束这一切时，一只宽厚的手按在他的肩上。
　　“是沈冶上校救了我，”沈皖激动而语无伦次地说，“之后他带我回去，给我起名，让我接受教育和训练。我成了一名出色的军官。上校给了我二次生命，我一直很感激他……害，我怎么会对个刚认识一天的人讲这么多。”
　　“我还好奇是哪个单位敢任用未成年呢，原来是部队。”潜辰也不知道要不要安慰他，往他嘴里塞了颗巧克力球。
　　沈皖所在Stellar国际基地V国分部Glacier特种部队，这里聚集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沈冶上校从军二十年来获二等、三等功若干，是个实力很强盛的前辈，现年49岁，对那些来劝退的后辈总说得了一个一等功再退休。
　　凭沈皖的实力和强大的后盾，就算昨晚赶走潜辰，其者因他接触过通缉犯却不上报来找麻烦时，其实根本不用怕，最多受个口头教育。
　　“也就是说你完全没有必要怕其者来找麻烦，没必要窝藏一个通缉犯。”潜辰冷着脸——总是保持微笑让祂脸部肌肉酸痛，“是想过几天赏金出来了再把我送走，自己功成名就钱到手么？”
　　“当然不是。”沈皖毫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纯属我人帅心善。再说现在要把你送走也来不及了啊，窝藏通缉犯的罪名已经坐实了，还不如继续窝藏下去，还能多活几天。反正一时半会儿没人会找上来。”他歪头看向潜辰：“你好奇怪哦，窝藏你不行，赶走你也不行，那我能做什么？”
　　“对不起。”潜辰扭开脑袋。
　　“没事儿，你皖哥我心胸宽广不在乎这些。嘿，你是不是喜欢摸我耳朵，喏，我让你摸。”
　　潜辰被他的厚脸皮挤开半米，很有礼貌地说：“不了谢谢。”
　　一会儿后祂又说：“本来吧，早上被你踹了之后，我还想自杀来着的。但我总不能给好心窝藏我的人添麻烦吧，就没死。”
　　“……不至于吧？”
　　“嗯？”潜辰看着他的眼睛。
　　讲真的，沈皖文化课成绩不太好，不大会说话。他结结巴巴地说：“就被踹了一脚而已……啊当然那很痛也很委屈，但……再怎么也不至于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谁知道我是活悟了还是活腻了呢。”祂撇开的视线落在手中书封面的蓝玫瑰上，“活不活着对我来说都没意义，反正总有一死，那是早晚的事。想拖晚一点由不得自己，早死早超生才是自己能掌握的。”
　　沈皖听着，想要张口反驳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些是我在奎斯特架上想到的。我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灵魂会不会真的成为神使，只知道火烧到身上会很痛。其实那群傻子里除了内阁和洛普兹就没人知道我是人偶。火要烧上来时我放出傀儡丝捆住那些祭司，挣脱开绳子，跑了。他们绑得好紧，我的手腕被磨开了皮肉，一直淌血，钻心的疼。喏，现在结痂了。但我无所谓了，拚命跑，反正不能死他们手里。献神仪式时周边没有太多人靠近，我逃得倒挺顺利。然后随便摸上了一艘客轮——一直吊在船外。我像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一样，逃亡的那两天一直没被人发现。昨夜我实在逃不动了，就挂在你这栋楼上，想着要么找到能窝藏我的人，要么自杀。反正不死于献祭的愿望已经实现，接下来也没什么明确的活着的目的。
　　“都半夜了嘛整栋楼不见个人。于是我每层楼呆半分钟，没人就再往上爬一层。到顶十五楼都没个人影，就准备下去了，可这时你出现了——我也就活下来了。
　　“苟活罢了。对于我来说，劳伦斯抛弃我的那一刻，我的生命就没有意义了。”祂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又马上转换了话题：“你这有很多有意思的书，我暂时找到新的活着的目的，打算再活一阵。”
　　沈皖半天才反应过来：劳伦斯，即现任洛普兹的名字，不过……“什么抛弃？”
　　“我知道你好奇，但你先别急。”祂俏皮一笑，“我们才认识一天不到，等熟了再慢慢讲给你听。”说罢祂又从沙发旁书架上拿了几本书，一蹦一跳回客房——卧室了。在门前祂又顿了顿，回头对他说：“你有一股傻气。”
　　……祂情绪变化好快，也不知哪种是祂真正的情绪。
　　一连几天，要么早上潜辰去喊沈皖起床，要么沈皖先醒，煮了泡面或去外面小摊买了早饭回来放桌上再去上班，祂醒了自己吃，然后看看书，喝一整天下午茶。中午沈皖会从食堂带饭回来。
　　为了给潜辰“续命”，沈皖又买来大堆的书。这家伙还挺挑，只看文豪的作品，或者学术性论文，现在除了在读学生谁还看这些啊。
　　最初祂能整天都呆房间里，直到发现躺着看书脖子酸，又转移到客厅了。
　　最初祂也不多说话，直到被话痨的沈皖同化。
　　祂的状态的变化确实很快，不到两星期就同样沾染傻气，至少言行符合这个年纪，不再说生啊死啊，可也只是不再说而已。
　　沈皖好歹也是应付过心理考试的人，明白潜辰的变化只是浮于表面，内心还是一个消极厌世的人。祂也决不是在奎斯特架上才想到这些的，至少在三四年前，只是隐藏在潜意识里，感觉没那没强烈罢了。
　　一个好好儿的小omega，凭什么老想着生死？
　　不过一个小omega，从海岛逃到内陆的纳斯城还没被一个人被发现……这倒是件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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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打字慢
要好好活下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