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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谁家好人挂高数啊 ...

  •   深冬,大雪一层层覆盖下来。
      雪花旋转而下,飘飘忽忽。天空低矮,仅仅比山梁略高一点。看不出雪花从哪里来,从哪里形成一片片的纹路,从白茫茫的空中,越下越大朵。
      从体育馆到宿舍楼下过来,白了红楼墙壁,白了湖边芦苇,隐约听到簌簌风声。
      齐大的风景一如既往,校园里比考试周要喧嚣一些,蓝天白云,操场上还有打雪仗的。
      期末考试让平日里舒舒服服的学生们,狠狠焦虑了一把,但也很快就过去了。身为省内数得上的大学,齐大和师大不约而同的选择早早的放假,遥遥领先隔壁的警院。
      惯例如此,返程的火车上,拿出学生证的一大半都是齐大和师大的。若是有擅长社交的学生会部长出马,来年开春就会有火车联谊会,专属齐大和师大,是脱单的好机会。
      正值放假的好日子,大学生们都兴致极高的收拾回家的行李,校园里红砖墙影,雪落了一地,昨夜突逢雪,断断续续的下到现在,大家都急匆匆的下楼踩雪堆雪人。
      今早上在路口看到的大雪人,手里还有不知道哪位同学给装点的扫帚,等到了下午,大雪人旁边又立了一个水桶,里面还有结冰的抹布。
      不知道是哪位有才的同学偷偷拿走了食堂后门的接水桶,连带着还把抹布顺去了。
      无论如何,都是很温馨的独特风景,大学生确实是很擅长让校园里有家的影子和滑稽色彩。
      外面是一片和谐,宿舍四号楼三楼却爆发了一阵哀嚎,此起彼伏,在走廊经久不散,惹得水房排队接水的女生频频探头。
      “谁家好人,挂,高数啊!”
      王嘉义双手抱头,面色痛苦,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半响不说话。过不了一会儿,又跳起来薅住坐在宿舍中央的苏逸嘉。
      宿舍中央摆了一张小餐桌,方便她们宿舍三人吃饭打牌,地下铺了一张瑜伽垫,李书仪的友情赠送。
      苏逸嘉就坐在瑜伽垫上摆的小坐垫上,盘着腿,坐得正稳当。王嘉义这一扑,给苏逸嘉吓了一跳。
      二人抱在一起,苏逸嘉只得放任嘉义小姐姐左摇右晃,顺手再捋捋嘉义的头发,顺顺毛。作为宿舍唯一一个没有挂高数的轻松人,苏逸嘉只得接过安慰舍友的重任。
      “没关系的嘉义,还有补考。”苏逸嘉柔声安慰她。
      韩思雨探头,好笑的看了一眼王嘉义的惨状。
      “木事木事啦。”苏逸嘉把嘉义的头发揉的一团糟,顺手又去呼啦另一个舍友的腿。
      相比较王嘉义的崩溃,韩思雨接受起来很快,毕竟高考数学就狠狠的撤了后腿。数学这个东西,就从来没有给她打开大门。
      “挂就挂吧,谁来救救我的补考啊!!”韩思雨接受归接受,数学补考是必须要去考的,不然就要重修,再去听一学期的高数课。
      话音刚落,苏逸嘉就感觉自己一前一后接收到了两道亮晶晶的目光,心道不好。
      接着就感觉自己左胳膊和右胳膊各自被拉住,猛地摇晃起来,左右耳的清静也一去不复返。苏逸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使劲站起身,背朝阳台,对着二人打下包票。
      “有问必答,不会的我也没招了。”苏逸嘉说。
      正巧她站在阳台前,窗帘大开,阳光正好,不大不小的宿舍里,站着的苏逸嘉在另两位舍友眼里像奥特曼一样。
      “晚上该打牌打牌,别想太多,假期好好学。”苏逸嘉又跟了一句。
      你也相信光吗,请打跑数学小怪兽吧。
      原本提起来的心,彻底放不下了,可怜的大学生,假期还要学习。
      看着她俩颓废的样子,苏逸嘉摸摸这个头,顺顺那个毛,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她们学起来这么困难。
      严格意义上讲,她们文科专业并不学高数,学的是微积分,比高数要好学一点。苏逸嘉上大学学的英语专业,本就没几个大学的英语专业还要读数学。
      再加上苏逸嘉的数学底子不差,哪怕省份数学越来越难,在高考也稳稳拿了110,应付个大学期末并不是难事。
      可是大家会称赞的数学能力对于苏逸嘉来说并不值得喝彩。
      她见过真正擅长学数学的人,惊才惊艳,自己还是太普通了,连和那人上一趟数学课都不够格。
      苏逸嘉的心里有一道坎,小时候自己以为过不去,长大了自己不愿意过去。
      这是一道她人生的分水岭,一下子划开了她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没有数学的生活,没有齐思祁身影的生活,没有飞飞老师的生活,如此普通,不曾有起伏的生活。
      起床就读点英语,上水课,写英语,上课,说英语。
      苏逸嘉是喜欢英语的,若不喜欢依着她的性子,也不会选这个专业,她想,将来去当个翻译也很好,再不济,也能无障碍阅读外文著作了,苏逸嘉喜欢读书,各种书。
      她曾在假期走遍齐城的每一家图书馆,就为了找一个最符合自己书缘的地方。
      可是一天天的大学读过去,苏逸嘉感觉自己的脑袋越发生钝,情绪和感知都逐渐脱离了她曾喜欢的东西。
      时间一久,苏逸嘉有时都忘了自己是很喜欢几何题的,喜欢在图上标角,为图形间的关系绞尽脑汁,追求灵感来了下笔破题的感觉。
      她有时候不懂自己的大学读出了什么,时常感觉自己连高中的激情都丢失大半。
      可她又怎么再去重构自己的路,十八岁的苏逸嘉已经进入了大学,读了自己以为自己喜欢的专业。
      只要她循规蹈矩的往前走,她未来的路已经没有很大的起伏了,要是苏逸嘉学了金融,没准还可以体会一下经济横飞或低迷的刺激走向。但她学的是英语,语言科并不会有很大的起伏变动。
      十八岁的苏逸嘉是个有资质的成年人了,去网吧可以大气的拽出自己的身份证,出门订酒店也不用前台给妈妈打电话。
      似乎随着生日一跨,小苏同学就一下子变成苏女士了。但是,苏逸嘉常常心里揣着不切实际的梦,一遍一遍的,彻夜难眠,不曾与外人言语。
      大学的一天过的很快,起床就是中午,刷会儿手机就该吃晚饭了。
      数学成绩并没有困扰这些第一年入学的大学生,该吃吃该喝喝,该放的假还是要好好过的。苏逸嘉宿舍和隔壁串门子的朋友们一起热闹着出门吃饭,整顿心情,大学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成绩?
      挂科了也不会打电话告诉爸爸妈妈,所以,火锅还得加麻加辣!
      至少嘉义吆喝着下毛肚的时候,已经全然看不出数学带给她的挫败了,四五个人张罗着一起吃饭,热闹里烦恼就消散了,等再回去睡一觉,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来来来,谁陪我喝一个。”嘉义找服务员要了酒起子,开了几瓶。
      “明天都走了,都陪一个陪一个。”边说着,边半个身子粘过来,软声软语的和苏逸嘉碰杯。
      或许是因为气氛正好,大家吃火锅吃的正热闹,能喝的不能喝的都满上碰杯,该吃吃该喝喝,年前最后一顿了。
      酒气氤氲间,苏逸嘉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不能喝酒的人,酒精过敏所以独他一人喝可乐,其余人也是这样热闹着碰杯,记忆里,吃的是铜锅火锅,因为店是朋友家里的,吃的很舒服。
      苏逸嘉还记得他在热闹的场景里难免多了话,男生聚在一起打游戏,也是逮着他群殴。那人被打出局,又自己坐回桌前。
      她记得,他们还说了一会儿的话,说的什么已经很模糊了,捉不到多少只言片语,只记得他的脸吃火锅吃的红了,许是热气蒸的,他皮肤白,本就容易透红。
      然后,苏逸嘉记得她有些醉了,当时年纪小,不经常喝酒。酒后难得有勇气去寻他的眼睛。
      寻到了吗?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们散场的时候,苏妈妈电话催了很多遍,苏逸嘉就是拖着不走,等齐思祁他们也动身了,才磨磨蹭蹭的往车站转身。
      再仔细想想,什么时候来着?
      那一番年轻气盛的景象,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干嘛呢,想得这么出神,来玩游戏。”隔壁的薛语过来拉走王嘉义,喊着苏逸嘉去玩。
      起身,散场,大学的朋友还有下一场,故里的人却只剩苏逸嘉一人在氤氲的悲伤里默默思考,最后一场在哪一天。
      只是这次她找不到答案,也无人在午休结束后低声讲给她了。
      正如苏逸嘉所在意的那样,从她放弃数学的那一刻开始,苏逸嘉和齐思祁的世界就已经隔了一层薄薄的膜,那层膜会越发模糊,越发厚重,最后变成二人之间的一道厚障壁。
      而放任其生长的,不过是苏逸嘉的每一次“算了吧”,“下次吧”,“我学不会的”,以及齐思祁的欲言又止。
      宿舍里那一声“谁家好人挂高数啊。”的声音,本就不会出现在齐思祁的世界里。
      是因苏逸嘉的一退再退,把自己退到普通人的数学,然后普通的中考,普通的高考,普通的大学期末考试,最后,普通的人生。
      若她低头,她可发现那条她离开的路只有一条路线,她倒退的脚印,他前行的脚印。虽然相同的时间里,他们的方向相反,但在苏逸嘉十八岁的时间线里,只要她想,她就能发现脚尖的方向,都指向前方。
      不用她重构来时的路,她只需鼓起勇气重返,就可以寻到齐思祁留下的痕迹。
      可这份勇气,普通的苏逸嘉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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