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最黑暗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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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灯火通明。
因为汹涌的海浪，大厅中只剩下一地狼籍，酒水、食物撒了一地，桌椅板凳东倒西歪。
而大厅中央，一张断成两截的桌子上，赫然坐着一个苍白的男人，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而在他周围，围绕着十来个人质。
人质中有熟悉的身影：秦德海正坐在椅子上。
不同于其他人质的惊恐万状，秦德海甚至还在喝果汁，看到了周潇和谢铭，他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头发，神情有些无奈。
谢铭拳头都捏紧了。
他仔细审视眼前的景象，希望找到突破口。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敌人“能够使人爆炸”的能力是有限制的，否则他直接对周潇下手就好，完全没必要搞这么一出。
再根据人质的数量来看，敌人能够控制爆炸的人数也是有限的，不然他完全可以劫持大部分船上的乘客。
所有的异能都有命门，只要找到对方的弱点，就能解救人质。
苍白的男人开口：“周潇，你再往前一步，又会有一个人死掉哦。”
周潇立刻停住向前的步伐，举起双手：“我只是想来和你聊聊。”
苍白的男人说：“没什么好聊的，我们都在赶时间，你立刻自/杀，或者我来帮你——”男人举起枪，子弹朝周潇射去。
子弹射中周潇的一瞬间化为了黑色的粉末。
“真是麻烦。”苍白的男人嘀咕，然后踹了秦德海的板凳一脚，“你，走过去。”
秦德海“噢”了声，倒真磨磨蹭蹭地往两人的方向走，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有用的，”周潇说，“在你发动异能的瞬间，我就会让他消失。”
“但是你现在什么都不敢做，你只要动一下手指，就会有人死掉。你想要争取最低限度的人员伤亡。”苍白的男人说，“我有一个提议，不如你自/杀怎么样？”
“如果我死了，所有人必死无疑，不是么？”
“说不定我会考虑放过他们。”
“我也有一个提议，你把其他人放了，我会让你死得轻松点。”
“呵呵，行动部部长的“美名”，我可是听说过的。”
“似乎对我们两个而言，死亡都是更为轻松的路。”
“唉。”苍白的男人叹了一口气，“那我们只能这么僵持着？”
“说不定我会先杀了你呢？”
“但是你不敢确定，杀了我，人质会不会死。”
苍白的男人说：“你知道么，组织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你。硬碰硬的话，你没有失败的记录，所以我说，让我来。”
“那些头脑简单的家伙，总是琢磨着怎么去战胜一个不可战胜的人。”男人顿了顿，“但是我认为，能够杀死不可战胜的人的，只有他自己。”
“很聪明的决定。”
谈话间，秦德海又朝两人走了两步。
谢铭看到秦德海笑了笑，他的脚在地上一蹭，立刻滑进了一旁凳子的阴影中。
【暗中世界】！
苍白的男人没有料想到有这么一出，愣了片刻，下一瞬间，男人的脚旁边伸出一双手，一只手紧紧地抓住男人的脚踝，另一只手拿起刀，狠狠朝男人的小腿上扎去，血流如注。
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朝秦德海的手腕上开了几枪，手腕似乎断了，但仍然没有松开的迹象，不断把小刀朝小腿里送，手臂尽量紧贴着男人的腿，让他在开枪的时候有些顾虑。
两人的鲜血交织，顺着男人的脚踝往下淌。
谢铭很快明白了秦德海的意图——只要爆炸源离男人太近，那么处于自身的安全考虑，男人不会引爆人体。
男人当然不会就这么就停止对周潇的施压，尽管腿上还扎着刀，他指挥另一个人质向前走，那个人质显然是想模仿秦德海的做法，朝男人扑过去，男人给他的脑门吃了一颗枪子。
“要量力而行。”男人指了指另一个人质，“你，往前走。”
那人质看见了前人的下场，不敢效仿，只能顺从地向前。
“跑起来！”
男人朝秦德海的手臂再度开枪，人质被枪声吓到，惊弓之鸟般朝周潇跑去。
在人质靠近时，男人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人质，人质的身体就出现了裂缝。
在爆炸之前，一层黑色的雾气缠绕住了人质，将爆炸吞噬。
男人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任何发动能力的迹象。
“我明白了。”周潇轻声说，嘴角出现了笑意。
——既然没有动作，那么发动能力的部位就是大脑。
他的身形一晃，下一瞬间竟出现在了苍白的男人眼前，随之而来的巨大风压吹得谢铭眼睛都睁不开。
能够快速移动的原理很简单：周潇的能力能够吞噬一切，那么也能吞噬空气，将部分空气吞噬的同时，压力的差距会带来动力。
周潇的手按在男人的头顶。
周潇的速度实在太快，男人睁大了眼睛，随后脸上出现了癫狂的笑，四周的人质的身体上同时出现了裂缝。
围绕在四周的人质们，抱着将要撕裂的身体痛苦地挣扎、哀嚎，尖锐和绝望的声音刺透耳膜。
男人在笑，眼神的意味很复杂。
他诅咒他救不了想救的人，嘲笑他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哀悯他摇曳的生命之火。
周潇在赌，是自己的手更快还是爆炸的速度更快，是再背负上几条性命还是多救两个人。
周潇的手一捏，颅骨像肥皂泡一样破开，露出灰质，也就是大脑。
苍白的男人嘴唇动了动，对周潇说了最后一句话，直直倒了下去。
而四周人质身体上的裂缝慢慢暗淡。
“解决了。”周潇按住耳麦，“王鹏举，这里有点乱，派人来收拾一下。”
谢铭走过去的时候，周潇正在搜男人的身。
他的脸上并没有解决犯人的轻松，反而多了一重焦虑，搜身的动作也略有焦急。
周潇从男人的衣兜里拿出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把它捧起来。
树枝大约有人的手掌那么长，呈现金色，有金属光泽，在树枝底部有个分叉。
稍微粗一点的枝桠像人的股骨（大腿骨），细一点的树枝在顶端开了一朵小花，随着周潇转动树枝，那根细一点的树枝的形状不断变化，却始终指着一个方向。
王鹏举此时已经带人赶到现场，他站在谢铭旁边，给谢铭解释。
“这是S级的遗物，我们叫它【罗盘】，细一点的树枝记录着灾难降临的方位，粗一点的树枝上记录着祭品的信息。”
“在祂降临前，【罗盘】会选定五个异能者作为祭品，为祂的降临提供肉/体，这时候粗的树枝上会出现五片绿色的叶子，如果祭品被吸收，叶片会变成金色，如果祭品失去踪迹，叶片也会消失。”
“金色的叶片越多，祂降临时的能力就会以指数爆炸的方式增长。”
“比如，当没有叶片，祂的能力是1，有一枚叶片，能力是2，三枚叶片，能力是4。具体的函数形式可以简单理解为2的x次方......”
谢铭看着粗一些的树枝上仅剩的一片绿色的叶片。
“但是怎么还有一篇叶子？祭品不是已经死了五个吗？”
“我们被骗了。”王鹏挠挠手臂，“因为我们没有【罗盘】，所以理所应当地把有相同死亡现象的认成祭品了。现在乘着祂还没有苏醒，还有补救的机会——”
说完这话，【罗盘】上再度长出叶片，嫩绿、半透明，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地看见脉络。
“怎么会！？”王鹏举一把夺过【罗盘】，“不，这不可能！【罗盘】只要选定了祭品就不会再变化，为什么......！”
说话间，就像春天前将要发芽的树枝一样，枝干上长出一颗又一颗鼓包，从里面抽出细细的嫩芽，在空气中舒展成叶片。
一片生机盎然。
但是目睹这一且的人却感到了深深地绝望。
枝干上的叶片足足有十多片，还在不断增长。
周潇从怀里拿出早已被水浸透的烟盒，抽出湿透的烟衔在嘴里，打火机却点不燃，他烦躁地把烟扔在地上。
男人死亡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回荡在他的耳畔。
“你以为问题已经解决了？好可怜啊......哈哈……”
【罗盘】上每多一片叶子，力量都会成倍增长。
周潇在心里默默地计数。
......32，64，128，256....1024，2048.....
“有人跳海！”王鹏举忽然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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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心站在船头。
狂风吹起她的秀发，海浪打湿她的衣衫。
电闪雷鸣间，她用憧憬的眼神看向不远处，那里是暴雨的正中央，也是祂将要苏醒的地方。
而在她的身后，在大厅里，最难缠的家伙，也就是周潇，正被男人拖住了步子。
只要把周潇引开，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王文心摸着脖子上的一小颗红痣，这是祂选择她的标志。
她唱起了歌，不只是因为高兴，也是给自己打气。
歌声在狂风骤雨中是如此微渺。
歌声戛然而止，她开始自言自语。
“呜呜，我好怕啊。”这是少女的声音。
“怕什么！反正横竖就是死！”这是男人的声音。
“倒是不怕死啦，我还想在这个世界多活一段时间！”这是老人的声音。
“别争了，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不是吗？想要获得什么，必须要付出些牺牲的！”这是少年的声音，“要获得最好的，付出生命是理所应当！”
“你说的对。”少女说。
“当然如此。”男人说。
“唉......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老人说。
“走吧。”他们同时说。
她纵身跳入海水中。
冰冷的水包裹着她，海水灌入胸腔让她窒息，而她内心却感觉十分温暖。
“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
“我并非奔向死亡，而是回到故乡。”
“可是我是谁呢？”
王文心嘴里吐出气泡，说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她吞噬那些人的躯体，吸收他们的记忆，变成他们的样子，假扮成那些人的生活，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她的身体忽然停止了下沉。
藤蔓拴住了她的脚踝，尖锐的刺扎入她的身体，贪婪吸食她的血液。
“回家！放我回家！”
她尖叫起来，奋力挣扎，身体蜷缩，手掌撕扯藤蔓，却只感到血液的流失。
完了么？一切都完了？
在痛苦中，她身体上长出了一个又一个肉芽，形似母亲子宫里的胎儿。
它们不断成长，像熟透的果实落下枝头，从她的身体上脱落。
它们肉乎乎的手臂抱着膝盖，眼睛也未能睁开。
它们用尚未发育成型的嘴齐声对她说：
“再见啦，王文心。”
她睁大双眼，手向海底伸去，用她的最后一丝清明，注视着千米之下，裂开一条缝隙的地壳。
在那里，深红的岩浆翻滚如同地狱的火焰，高温让海水气化，致命的气体溶解在海水中，附近的生物逐渐死亡，人耳难以听见的次声波从地底传来，但是她却听见了。
那是宏大的钟声，是为人类敲响的丧钟，声声震颤人都灵魂。
她闭上眼睛，面上带着微笑，在钟的安魂曲中，酣睡如婴儿。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最黑暗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