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不染》陆水行舟

5、傀儡

　　到疆南时，大雨才停，水位还未退下，马车只能绕路往高处走。

　　“殿下，前方好像有镇子。”

　　“去那看看。”

　　季黎尘闻着欲浓的腥味，附近的山头上有戾气不断涌现，怕是误打误撞进了戾气源头。

　　“有东西。”

　　“好像是来迎接殿下的。”

　　说着淮离快马上前

　　“请问先生，此为何处？”

　　那人肥头大耳，一脸的谄媚，手中还握着两颗盘核

　　“鄙人是此镇镇长李丰盛，敢问阁下何人呐？”

　　“我们是奉仙行处之示，来探查疆南一事。”

　　李丰盛斜眼打量了番不远处停滞的两辆车。

　　“啊哈哈

　　他打笑着欠身让路

　　“原来是官爷来了，快进快进，哈哈…”

　　半晌，淮离才招手示意小许驶进。

　　“殿下，不对劲。”

　　淮离靠着帘子说着，季黎尘轻嗯了声算是回应。

　　朝阳镇的驿站是新翻修的，季黎尘下车时特意多看了几眼镇子的房型，有些皱眉。

　　“官爷这边请。”

　　“李镇长，先前听人说，疆南盛产各色有毒药材，所以一般房门前都会挂上两把避毒草，可我见这朝阳镇竟是一户也未挂。”

　　李丰盛脸上有些藏不住，快速盘了几下他手中的核

　　“官爷有所不知，这疆南也不大，但地儿搁那窝窝里就分出了无数大小块，咱们镇子确实都是些靠采药材做点买卖，但虽说是药三分毒，你们说的那种挂避毒草的都是些小地方弄的了，咱们这每家每户都喝过专门御毒的药糊，早就算是小毒不侵了。”

　　季黎尘摸了一把驿站门前的框，有点发潮，轻声道

　　“原来如此。”

　　李丰盛哈哈打笑

　　“官爷这边请，等会又要下雨了。”

　　天上的闷雷作响，劈开灰蒙的幕。

　　季黎尘在堂前简单吃了些，看着某处出神。

　　“殿下？”

　　“那边。”

　　淮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角落边的一处供台，供盘里已经落了灰，所供的也不知哪方神圣，而是一座看不出样似人似鸟的东西，座底还刻着象征仙位的纹。

　　“奇怪，那是什么仙，我为何从未见过？”

　　“不是仙，上头有妖气泄出。”

　　季黎尘淡淡抿了一口茶水，起身拍了拍身子发僵的淮离。

　　“殿下…”

　　“先去休息，它不会乱动的。”

　　晚间李丰盛又来了一趟，寒暄了几句，见没什么反应，倒也没多纠缠，只是走前特意叮嘱了一句

　　“各位官爷啊，下雨山里头不安全，千万别为了小点功绩伤了身。”

　　淮离关了房内的窗，细雨溅在额间的发上，他拍着走向李丰盛。

　　“李镇长，时候不早了。”

　　“好好，官爷好生休息着。”

　　见李丰盛走得没影了，淮离才重新出房门将先前熬好的药汤拿了进来。

　　“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放邪物在这，看来那东西本事挺大。

　　“殿下，你觉得呢？”

　　淮离又关上了门，看向桌边小口抿着药汤的人。

　　“今晚要注意点那片今天进来的山。”

　　“是。”淮离收了见底的碗

　　“话说这次的大范围戾气涌动，那些仙门也会出面吧，也不知…”

　　“好了好了，我先睡会，有情况再与我说。”季黎尘打断他的话，自顾自的向床走去。

　　淮离掩上门，盯着手中的碗不言。

　　药效从肺腑散开，季黎尘解了外袍静躺着

　　雨打窗台

　　寂静中猛得响起

　　“要来了，要来了！！…要…来了…”

　　不男不女，不老不少。

　　“睁开眼！看看你自己！…”

　　头痛欲裂！

　　“殿下！…”

　　季黎尘坐起身，药效未全散，手臂还有些麻木，他随意披上一件官袍开了门，淮离握着一张符。

　　“怎么了？”

　　“我去山脚设的符有动静了，是傀儡的气息。”

　　季黎尘回头挥手，淡淡金光拢在房内。

　　“走。”

　　山间

　　“师傅，我好像闻到一股熟悉又劣质的味道。”

　　在一团毛茸里拱出小头的妹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半晌才转身气急败坏地向她口里的师傅跺了跺脚。

　　“师傅！”

　　师傅好气地说着

　　“半成的傀儡也敢弄出来吓我，淽瞳啊，这才几日未习，连这都能忘，回去自己罚吧。”

　　他冷脸抬手击去一粒石子，群青色的衣袖拂动。

　　“呃呃呃啊！！！…”

　　那傀儡死死按住被击穿胸口，腐烂的尸气立马让其他的傀儡狂暴起来。

　　“呃啊啊啊！…”

　　数十只老少不一的傀儡向他扑来，他底眸突然轻笑，右手腕间的细链晃动，黑气乍出，一把玄剑横扫显现。

　　剑气不大，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十几只傀儡全数拦腰斩断。

　　傀儡里的尸沙炸出，身后白光涌入，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从满天尸沙中抽出。

　　“哇啊啊！！！”

　　淽瞳大叫着在尸沙扑来时缩进那团毛茸里，被身后的人用力一拉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你们，没事吧？”

　　季黎尘理了理有些零乱的衣襟，抬头看向他时双双一愣。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他手中握着的玄剑一颤，猛得化作一方黑雾散去。他半张着开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淽瞳的惊叫打断了俩人，似是回过神来，向她的方向走去。

　　“你你你你你你！…”

　　“我？淽掌柜你怎么会在这？”

　　淽瞳从毛茸里探出头

　　“我我我…

　　她瞟见一旁赶来的师傅

　　“我跟着师傅来的。”

　　师傅？

　　淮离向高出季黎尘半个头的男子看去。

　　“济世阁阁主裴千秋？”

　　不答

　　季黎尘又对上那双深潭的眸，一颤。裴千秋率先移开目光，虽并未应下，但看反应却是实了。

　　“先回驿站，淽瞳把那尸沙也带些。”

　　“师傅好没良心！尸沙多有毒啊…”

　　“别装。”

　　淽瞳深叹，向尸沙走去。

　　“我去吧，殿下先和他们一起回去，雨又要下了。”

　　潮湿的空气里又有了下雨的前兆，雷声滚滚。

　　太反常了

　　驿站

　　被带回的尸沙倒在淮离房内的茶桌上，散发着腐烂的肉味。

　　淮离沉思半晌

　　“怕不是万傀门？”

　　“不可能！”

　　淽瞳拍桌站起，被裴千秋一把按回位上

　　淮离转咳一声

　　“淽掌柜，我还没确定。”

　　门外被扣响，是沐浴完的季黎尘。

　　发尾还未干，贴着胸前小处渗水

　　“抱歉，扰了进度吧。”

　　“没事…”裴千秋出声

　　他盯着那胸前小块，默默移了眼。

　　“尸沙粘稠成块，尸臭浓郁，是最近才制成的，质地粗糙，体内的符纸易碎，绝对不是万傀门的手笔。”

　　“嗯嗯，说得太对了！”淽瞳点头附和

　　季黎尘用桌上的筷子夹起小坨尸沙，还能看见里头的蛆虫。

　　“淮离，明日去查查有没有外人来过。”

　　对面的裴千秋轻扣了声桌面，打断了淮离刚开的口

　　“王爷，他们不仅供养邪像，连傀儡都能旁知一二，如果这些只是警示我们的小手段，难说他们背后没有其他凶物。”

　　屋内的金光淡淡，静得可怕。

　　“疆南此次戾气发得并不突然，只是无人上报，这场雨上两月就在间断的下。疆南山峦重叠，任何一条消息都要晚些才会传到外头，一个没有把握的消息，除非对此地深熟，不然谁会接下这趟浑水…

　　他语气中竟带着无奈

　　“王爷，合作吧，既然你已无视我的警示来到这，那我便助王爷解开谜题可好？”

　　那双深如寒潭的眸子望向自己，还有一丝不经察觉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