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乌鲁鲁

2、第二章 纷争

　　云氏一行人抵达行馆不久，云芝便被蔺玄派来的人请去了太清阁。途中，使者对云芝言明此番阁主请她过去并非为了议事，而是萧映身体不适需要她帮忙诊治。
　　太清阁建筑群气派庄严，建有九室三塔。云芝被径直带去了宁室，那里是蔺玄在太清阁的休憩之所。此时卧于榻上正是萧映，蔺玄则神情严肃地守在一旁。
　　“阁主，夫人。”云芝行礼。
　　“云宗主不必多礼，劳烦你帮夫人看看。”
　　“云芝，你来了。” 云芝与萧映儿时便认识，少女时期二人是闺中密友。只是后来各自成婚，鲜少见面，便不如儿时那般亲密无间。
　　“先别说话，让我看看。”云芝先是观察了一下萧映的面色，紧接着为她号脉。
　　“气血亏虚，胎象不稳。”
　　“可有保全之法？”蔺玄问。
　　“我先开一副安胎的药方，让夫人服用。”
　　“有劳云宗主。”蔺玄拿着药方亲自去命人熬药，云芝留在宁室陪伴萧映。
　　“真是岁月不饶人，上一次怀着燃儿的时候，从未感觉过这般疲累。”
　　“今时不同于往日，你怀头胎的时候正值青春年少。那时老阁主还在，你还未担负起稳固血阵之责。今日虚弱至此，怕也是与固阵有关吧？”
　　“我知道瞒不过你。”
　　“以你如今的年岁再度有孕本就凶险，固阵又损耗着你的精血、灵力。让你放弃腹中的胎儿，想必你是万万不肯，可这样下去，我实在是担心你能否撑到足月生产。”
　　“不是有你吗？云氏一族的医术，我信得过。”
　　“人的身体总有一个无法承受的极限。到不得已之时，你需得做出抉择。”
　　“抉择？”
　　“萧公子如今也已经十八岁了，你是否可以考虑将这固阵之职交予他呢？”
　　“不可！对于燃儿来说，接过固阵之责还太早。成为血阵之主就意味着失去人身自由，我不想燃儿这么年轻就承担这些。云芝，请你务必帮我度过这一关。”
　　“我自当尽力而为。你放宽心，好好静养。安胎的药需服用到生产前，一会儿我再给你开个补气血的药方。切记不可再耗损灵力了，否则不但你自身难保，腹中的孩儿也难以保全。”
　　“嗯。云芝，你帮我上点妆，一会儿燃儿要来见我，我不能让他看见我这般模样。”
　　云芝在萧映的妆盒里取了胭脂涂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好让她的面色看起来红润一些。萧映年少时容姿甚美，冠绝天下，如今虽有病容，却也难掩清丽。
　　“你看我这样，燃儿应该看不出异样吧？”
　　“你啊，还是如当年那般貌美。萧公子从小就长得像你，如今已是个俊美清雅的少年郎了。”
　　“虽长得像我，却与我一点也不亲近。”一想到这点，萧映就黯然神伤。
　　“我何尝不是与你一般的处境。”
　　“谨裕这次也来了吧？你们母子也难得能见上一面。”
　　“即使见面，他也不肯如小时候那样唤我一声娘亲，而只肯称呼我为云宗主。想来实在是心痛。”
　　萧映握住云芝的手以示安慰。造化弄人，她们二位儿时的好友，如今的境遇却也十分相似，想来令人唏嘘。

　　萧映喝下蔺玄亲自端来的安胎药后即刻动身回了仙都府。萧燃已经在正厅等了她约一个时辰了。当萧映走进来时，发现萧燃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轻声向周边人下令不许吵醒他。自己则缓步走到萧燃身边，俯身看着他的睡颜。
　　对于这个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萧映内心自然是怀着满腔的怜爱，可却苦于不知如何传达给他。萧映生下萧燃不到十日便迁居南山别苑，每年能与他相处的日子也仅有短短几日。她从未能像如今这般看着他安稳的睡颜，于是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颊，不料这触碰却让他从梦乡中醒来。
　　萧燃睁开眼看见母亲的面庞，忙站起来向她行礼。
　　“孩儿见过母亲。”
　　“燃儿不必多礼。”
　　“母亲怎么不叫醒我。”
　　“我见你睡得熟，就想让你多睡会儿。你夜里睡得可安稳？”
　　“安稳，母亲不必挂心。”
　　“那就好。”
　　“母亲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好。”萧映很想与萧燃多聊几句，可她看出他并没有同样的想法。
　　萧燃唤来婢女将母亲送回房间。萧映如今已有近六个月身孕，腹部已经很显怀了。萧燃看着她缓缓而行的背影，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伤感。他心想：十八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被母亲怀于腹中的吧。那也萧映与萧燃唯一的一段亲密无间的岁月。

　　午后，向来清静无声的太清阁少见地热闹。一群世家公子及其陪同的门生聚集在和室等着听学。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进入从小就如雷贯耳的仙门圣地太清阁，因此难掩兴奋与好奇。此时，鹤峰的少主言谨裕正倚靠在门柱上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一身黑衣，气质肃朗，手中握着祖传的天逸剑。周围的热闹气氛引不起他的兴趣，只令他感觉吵闹。
　　言谨裕试图在人群里搜寻幼弟言谨飏的身影，可似乎他还未到场。他无意间瞥见离自己不远的角落里站着一位身型瘦小的少年。若不是他穿着男子的服饰，谨裕大概会以为他是个少女。言谨裕细细地观察着他，这位少年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眼如点漆，若是生做女子，必是个绝色佳人。他的神色与站姿都透着一股拘谨，谨裕想他大概也和自己一样不喜欢这种喧闹嘈杂的场合吧。
　　“你是雪域一族的人吧？”这时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并过来与他搭话。
　　“嗯，在下雪域江流萤。”
　　言谨裕侧耳倾听着他说话，少年的声音一如他的外表清暖温柔。
　　“你就是御三宗里最年轻的家主江流萤？”凑过来提问的是冉郡齐氏的少主齐晖。
　　在场的世家公子们听见“御三宗、家主”这些字眼后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正是在下。”江流萤没有面临过这样的情形，脸上露出一副慌张的神色。
　　雪域江氏的先祖曾是协助萧氏立国的武将，功成身退后带着族人回到故乡雪域开宗立派。前几代家主武艺精湛，在仙门世家中颇有名望。可不知为何，除了第一代家主高寿之外，雪域历代家主都早逝，鲜少活过不惑之年。且从第二代家主开始，历代家主都沉迷于占卜、机关，雪域一门因此日渐式微。
　　雪域的上一任家主是江流萤的兄长江揽星，他年仅十七岁便早逝。因此江流萤年仅六岁时便继任家主之位，成为御三宗史上最年轻的家主。由于他太过年幼，便由他的叔父代为主事。
　　“既然你是御三宗的宗主之一，想必灵力深厚，修为了得吧。”在场的世家公子们都听出了齐晖语气中的轻蔑与讽刺。冉郡齐氏是五宗七门里除了五宗外实力最强的，这给了齐晖傲气的资本。
　　“我…我的灵力并不深厚。”江流萤微微低下头，以细如问蚊蝇的声音回答道。
　　江流萤小时候得了一场重病，虽侥幸捡回了性命，可从那以后他的修为却仿佛停滞了一般，无论怎么刻苦修炼都不见增长。且疾病给他的身体带来了许多后遗症，他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却比同龄人瘦弱，记性也不好。
　　“你们雪域一族占着御三宗的一席，这实力却连一般的仙门世家都不如。我看你倒不如交出聚灵珠，让出这御三宗宗主的位置吧。”齐晖见江流萤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便愈加咄咄逼人。
　　“你算什么东西？见到御三宗的宗主非但不行礼，还出言冒犯。”一直在一旁看着事态进展的言谨裕说到，“按律，他可以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而你的族人也不可有半句怨言，知道吗？”
　　“你…你是谁？你不要危言耸听。”
　　“鹤峰言谨裕。”
　　“你…你是鹤峰的人？”
　　听到“鹤峰”这两个字，齐晖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神色也有些慌乱。鹤峰如今御三宗最强的一宗。鹤峰出产铁石，且铸造工艺精湛，几乎垄断了云国精锐刀剑的出产。经过高强的术法加持，鹤峰出产的刀剑更是灵性十足。因此鹤峰也成为皇族御用的兵器铸造厂，称得上是云国的兵器库。五宗七门里历代家主的贴身刀剑大多产自鹤峰，这使得鹤峰有高于其他仙门世家的显赫地位。
　　“齐晖，你还是向江宗主陪个不是吧，不然一会儿阁主和长老知道了，真治你的不敬之罪可如何是好。”兰邑温氏的温元对齐晖说到。兰邑温氏与冉郡齐氏世代交好且有姻亲关系。温元与齐晖是表兄弟。
　　温元见齐晖只是涨红了脸不发一言，忙帮着他向江流萤道歉：“今日我表弟多有冒犯，望江宗主海涵。”
　　“没事。”江流萤轻声回答。
　　“快走吧，齐晖。”温元拉着他想离江流萤和言谨裕远一点，以防他再惹事。
　　“慢着，犯错的人自己不道歉就想走吗？”言谨裕将天逸剑横在二人面前阻止他们离开。
　　“你！你还想怎样？！”齐晖怒道。
　　“你亲自道歉。”言谨裕眼神凌厉，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相貌瑰杰，傲然独得，可平日里却性情孤傲，盛气凌人。鹤峰的门生们无一不怕这位少主。
　　齐晖见势不妙只好向江流萤道歉：“对不起，今日我言语有失，冒犯江宗主了。”
　　“没事，齐公子不必介怀。”眼前的情形让江流萤也有些不知所措，远离雪域来到仙都城参加净灵法会已经令谨小慎微的他很是紧张了，如今竟引发如此骚动更令他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着快点结束这次仙都城之行。
　　“言公子，我表弟已经亲自道歉了，望言公子不要再与我们为难了。”温元对言谨裕说到。
　　言谨裕撤回了天逸剑。温元赶忙拉着齐晖离开。
　　一脸不甘心又无计可施的齐晖小声嘟囔：“真是有娘生没娘教。”
　　“你说什么？！”言谨裕的耳力惊人，听到了齐晖说的那句令他无比震怒的话。他拔出天逸剑指着齐晖道：“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