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乌鲁鲁

1、第一章 仙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萧燃的身上。此时这位少年正坐卧在粗大的树干上，双手枕在脑后，看起来闲散舒适。他已经很久没有半夜偷偷溜出来睡在这颗仙都城最古老的大树上了。这次的举动只因为前一日他从长老那里听到了两个令他有些无所适从的消息。这两个消息都与他的母亲有关。
　　从小到大，母亲对萧燃而言都是一个遥远的存在。从他记事起，一直是堇姨和长老蔺承庆负责照顾他，母亲只有在新年里才会回到仙都城与他团聚。而这一次，蔺长老告诉萧燃，母亲将会回来在仙都城住上几个月，因为她已怀有身孕。对于已经十八岁的萧燃而言，即将有一个与自己岁数相差悬殊的同胞兄弟或者姐妹是比母亲即将归来更加意外的消息。所以他需要找一个地方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而这颗大树就是他此时最好的清静之所。
　　这棵大树位于仙都城的中心。从小，萧燃就喜欢爬到树上玩耍。有什么心事，他也喜欢对着它述说。堇姨说他三岁的时候就喜欢对着这颗树自言自语。稍大之后，他不再对着树自言自语了，而是喜欢仰卧在树干上，把身体的重量托付给大树，同时也把心事托付给它。每次这么做之后，他就会感觉轻松很多。
　　沐浴在清晨和熙的日光下，仙都城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几百年前，这里只是一座荒凉湖心岛，而如今它却是云国除了都城熠临外最重要的城池。
　　云国偏安于神州大地的南方，以术法立国，国土不大却实力强劲。云国以外的土地被称为外野，那里存在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年年战乱不断。除了与云国北境接壤的锖国，很少有国家敢主动进犯云国。他们畏惧云国深不可测的术法。从皇族到各世家大族，均有自己秘不外传的独门绝技。
　　仙都城对于云国有着与都城熠临比肩的特殊地位。它是云国术法的本源之地。仙都城的城主也是云国的国师，他统领着云国境内的仙门百家。这位城主正是萧燃的父亲蔺玄，而萧燃的母亲有着比他的父亲更尊贵的身份，她是皇族出身，并且肩负着极其重要的使命。所以萧燃继承了母亲的姓氏，终有一天他也会继承母亲使命。
　　睡醒后萧燃纵身跃起，运用轻功立于树顶环视整座城池。不同于都城的华丽风格，仙都城的建筑以黑、白、灰三种色调为主，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即使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也没有任何喧嚣之感。这也是驱使萧燃想逃离仙都城的原因。对于年少的他，仙都城的这种氛围过于沉闷。他曾无数次请求父亲让他到仙都城之外的地方去看看，可父亲始终不允。
　　萧燃看着仙都城中最高的建筑叹了口气，那里是太清阁，是国师处理公务之所，因此云国人习惯将国师称为太清阁主。蔺玄勤于政务，每日早出晚归，萧燃鲜少能在仙都府与父亲如平常人家的父子那样相聚。
　　当萧燃回到府里时，蔚堇已经命人备好晨浴用的热水、新衣在他的房门口候着他了。对于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年，蔚堇十分了解他的性子。她也不问他昨夜去了哪里，只是面带微笑的迎接他。
　　“公子，该沐浴更衣了。”
　　“嗯。”在萧燃眼里，自己唯一不忍伤害的只有蔚堇。母亲生下萧燃不到十日就迁居到了南山别苑。从那时起就是堇姨细致入微地呵护着他。蔚堇才是更像自己母亲一般的存在。
　　沐浴后，萧燃才发现今日蔚堇为他准备的衣裳是萧氏皇族才可穿着的深紫色长袍，只有在重要的日子，他才需要穿着得如此正式。
　　“堇姨，为何今日要如此穿着？”
　　“今早天色微亮之时，夫人回到仙都城了，现在正与阁主在太清阁。”
　　“是吗？”
　　“等你用过早膳，夫人应该也就回到仙都府了。”
　　“哦，知道了。”
　　萧映每次回到仙都城都会先到太清阁，然后才回仙都府。萧燃猜测母亲的这种行程安排应与血阵有关。血阵入口的所在是云国的最高机密之一。萧燃对此也十分好奇，可他知道父亲和长老是不可能轻易告知他的。所以他曾多次秘密潜入太清阁寻找入口，可却一无所获。
　　见萧燃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蔚堇以为他在为了如何与母亲相处之事烦恼。
　　“公子穿上这身衣服，越发显得容止出众、风姿特秀了。”
　　“那是当然了！”
　　蔚堇一边帮萧燃整理衣襟一边说到：“公子，夫人是性情温平之人，你与夫人关系疏远皆因过去相处时日太少。这次难得她能在仙都城住上数月，公子不必多想，就借着这次机会与夫人多多相处，母子连心，关系自然会慢慢融洽。”
　　“堇姨不必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对了，公子，今日午后，世家公子们都会聚在太清阁听长老讲解净灵法会的流程、礼仪，到时候说不定公子你就可以交到称心的朋友了。”
　　“净灵法会？”
　　“公子，你莫不是把净灵法会的事给忘了？”
　　这几日，萧燃净想着母亲有孕归来之事，确实把净灵法会这件仙都城近日的大事给抛诸脑后了。
　　所谓的净灵法会就是将过去十年中在云国仙逝的修士的魂魄净化后投入仙都城的灵泉中安眠，相当于是这些修士们的葬礼。但有传言说其目的是为了利用这些修士的灵源去净化灵泉中镇压的某个东西。具体镇压的是什么，这在云国只有少数位高权重的人才知道。其他云国人只知道那是十分凶险之物，凶险到需要用两道最高阶的阵法去镇压。第一道阵法是由三颗聚灵珠组成的三角阵法。聚灵珠是聚天地之精华经过上万年才得以形成的天然神器。云国境内只有三颗，分别由鹤峰、云境、雪域这三家仙门持有，它们也被称为御三宗。第二道阵法就是位于太清阁底的核心血阵。这道血阵由萧燃的先祖萧烨所创。对于这些传言，太清阁既不承认其真实性也从不辟谣，所以大部分云国人都认为它是真的。
　　太清阁、熠临皇族与御三宗被称为五宗，加上云国境内其他七大仙门世家，被合称为五宗七门。历次净灵法会，五宗七门皆会参与。

　　御三宗里距离仙都城最近的是云境。仙都城建在灵湖中心的岛上，而云境则是环绕灵湖的群山。站在云境最高的松云峰顶上便可以俯瞰灵湖及整座仙都城。云境的主人是云氏一族，相传他们是云国境内最古老的一族。他们的先祖在千年前从遥远的北方迁徙而来。在古老的传说中，皇族萧氏原本是云氏的家臣，脱离云氏自立后招兵买马，经过多番努力最终创立了新国。因为感念旧主的恩德，以其姓氏为新国命名为云国。只是这种说法并未得到皇族的承认，而事实真相如何，也因年代过于久远已无从考证。
　　云氏一族世代居住于深山幽谷之中，所以天生带着一种清冷孤傲的气质。云境人杰地灵，出产各种奇珍异草，因此云氏一族除了术法外还精于医术。而现如今云氏一族中医术最为精湛的是一位名唤云出的十七岁少年。这位少年此刻正立于灵湖畔唯一的渡口，准备乘船前往仙都城。他外表清朗俊秀，风姿安然文雅，周身环绕着一股不为外物所动、飘然出尘的气韵。
　　这是云出第一次离开云境前往仙都城参加净灵法会。净灵法会每十年举行一次，上一次云出还太过年幼因此缺席。与他同行的是姑母云芝以及表弟言谨飏。云芝是云境的当代家主。这家主之位原本应由云出的父亲云川继承，可造化弄人，这重担却落到了云芝肩上。云出的父亲云川与夫人秦蘅由于一场意外而早逝，云出的祖父也因此郁结于心跟着去了，留下了年幼的云出。当时已经嫁入鹤峰成为家主夫人的云芝选择与夫君言青枫和离，带着年幼的言谨飏回到云境担起重责。这也使得这么多年来，云境与鹤峰的关系十分微妙。
　　近些年让两家关系有所缓和的是言谨飏。他如今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年，性情高雅率真、明达可爱。他虽从小长在云境，可毕竟身上流着言氏之血，对自己的亲族仍有回归的向往。因此十岁那年，他请求云芝让他每年之中取半年回到鹤峰居住。正是有他从中调和，云境与鹤峰的关系不至于僵化。
　　云氏一行人上船后，谨飏接到了一只黑色的传讯纸鹤，他将其轻轻握在掌心，当掌心再度打开时，纸鹤已经消失不见。这是鹤峰族人间传递消息的方式。
　　“母亲，兄长已经先我们一步到达仙都城了。”
　　“嗯。你与谨裕也有数月未见了，正好借此机会团聚。”
　　言谨裕是云芝与言青枫的长子。云芝携幼子回到云境那年，言谨裕不过六岁。他是鹤峰的下一任家主，因此无论云芝如何请求，鹤峰一族也绝对不会允许他被带离鹤峰抚养。对于曾经的夫君和长子，云芝的内心难免愧疚。云出深知姑母内心的挣扎和痛苦，因此从小就格外懂事，一言一行皆是世家弟子的标杆。
　　“姑母，我们快要靠岸了。”
　　“嗯，仙都城乃圣洁之地，云出你吩咐门生们务必小心行事，不得违反任何禁令。”
　　“是。”
　　“进城后我们先到行馆休整，午后你和谨飏就得去太清阁听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