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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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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辉从政十几年,从来没像这些天一样累过。不过累就算了,今天大佛还带了个让他崩溃的消息。
“……若是如将军所说,那下官乌纱帽不保啊。”
“确实。”
林韫半点不带安慰人的,甚至还淡定地喝了口茶,平静地看了会儿郑尚书的表情,才道:“也不全是。”
郑辉这会儿脑子已经被搅成浆糊了,在他的认知里,他是亲手把未来皇帝的罪证送到了最爱他的亲爹现皇帝手上。
于是他顿了一会儿才问:“怎么说?”
“陛下重病在身,想必是不能过多劳累,贵妃腹中孩儿若是有些先天不足……”说着,情深意切地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皇嗣之事怎能马虎!”
“林将军说的是,下官这就去禀报皇上……”
郑辉走了一半,又抬脚挪了回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不紧不慢吹着茶水的林韫。
“将军为何不拦?”
“尚书一片真心日月可鉴,想必陛下也是金石为开啊。如此,为何要拦?”
郑辉:“……”
他企图从林韫脸上或者话里找出点破绽来,半晌,又放弃了,以一种疲惫的语气道德绑架:“林将军,我年过半百,经不起折腾了……”
林韫挑了挑眉。
“……有话直说。”郑辉放弃了。
“郑尚书是聪明人,我是后辈,有些事情不如尚书看得透,还请尚书自便吧。”
说完,施施然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门口站着的俩守卫目光落在林韫摁着剑柄的手上,默默地忽视了自家尚书抽搐的眼神。
怂的。
……
林韫从刑部出来,顺手买了些糕点,便往院子方向走。
她最近喜欢上走京城的青石巷,弯弯绕绕的,不知什么时候拐进去一个死胡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绕上了大街。
很有趣。
不过喜欢归喜欢,林韫毕竟还是对这里不太熟悉,于是今天绕着绕着,便绕的偏了,半天没能出去。
她正寻思着敲开一户人家问问路,转头便看见一队人马。
……最近是撞了什么狗屎运,这些皇嗣怎么那么闲?
老实一点不找事有那么难吗!
林韫面上笑眯眯,心里却默默地大不敬地问候了一下这位皇嗣的全家。
“臣林韫,参见太子殿下。”
她故意放慢了动作,果然跪了没一半,就被叫住了。
“林将军免礼。说来也真是巧,本太子今日无聊出门,竟正好遇到林将军,说来也是缘分。”
林韫看了看自己绕了老半天的青石巷和勉勉强强挤进来的马,心道这可真是巧的太刻意了。
“臣不敢当。”
“瞧你林将军,有何不敢当!”太子竟然笑了起来,“林将军乃是我大周的肱股之臣,本太子听闻将军战场事迹,向往不已,不知将军可愿与本太子一叙?”
“荣幸之至。”
……
出乎意料,太子把林韫带去了府上,屏退左右又上了茶,俨然一副座上宾的架势。
林韫道谢后把茶杯捏在手里,心思百转千回。
不等她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太子就开了口。
“听闻林将军为那些被拐来的姑娘们提供了住处和前路,本太子真是自愧不如啊!”
罢了,兵来将挡,太子的目的她多多少少也猜到一些。
于是她弯了弯眼睛:“太子殿下谬赞了。臣只是做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做的事情。”
太子唇畔笑意僵了一下,旋即道:“林将军太过谦虚了。林将军仁德,想必是不喜欢生灵涂炭的,为何当初便从了军?”
“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垂眼笑了一下,“只是想守住边境,不让那些人受苦罢了。”
“那将军可有想过,如今境况,恐怕与将军初心背道而驰。”
林韫在心里扶了一下额头,圈子都懒得兜,直接进正题,这样的心计若是真登上了那九五之尊之位,怕是也毫无用处。
可她面上却适时地浮现出几分疑惑来:“愿闻其详。”
太子肩线微微松了一下,然后胸有成竹道:“大宛使节死于我境内,如今父皇龙体抱恙,内忧外患,难保大宛不趁虚而入啊!”
林韫悚然一惊,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太子何出此言?如今我大周已立皇储,又如何有内忧?望太子殿下慎言呐!”
太子更加满意起来,重重叹了口气,说:“林将军回京时日尚短,恐怕有所不知啊。”
说着,隐在袖袍下的手指动了动。
屋里不知道藏了多久的刺客悄无声息地撤了出去,林韫无声地嗤笑一声,旋即好奇又殷切道:“请太子殿下赐教。”
……
一番“交心”长谈之后,林韫辞别了太子,总算是得以拎着那点糕点回了家,还没进门就看见门口倚着个熟悉的身影。
“在这里杵着干嘛,怕再有人来啊?”林韫把糕点递过去,随口笑道。
“没什么,望妻石,别管。”
这句话怨念有些重,林韫笑了出来,然后伸手推他:“进门说,有事。”
谢珩垂着眼盯了一会儿,才纡尊降贵地抬了抬腿走进去,林韫立刻关上了门。
她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了谢珩,期间喝了好几壶水,活像是渴死鬼转世的。
“……我都不敢喝他那里的水,虽然说正常人肯定不会那么蠢,但是……算了。”
林韫以这么一句话结束了描述。
“林大将军如今是越来越猖狂了,皇嗣都一骂一个准啊。”
谢珩又给她倒了一杯,防止林韫真的被渴得再来一世。
“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他那么沉不住气。”谢珩摇摇头。
“是啊。我就略微表露出来一点答应的意思,他老底都快抖出来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想起来当初我就是被这种的阴了,我就觉得丢人。”
“一生之耻!”
“耻辱!”
语气颇为忿忿。
谢珩正待要说什么,门突然开了,池南雪飞快地冲了进来,气都没喘匀,就朝着林韫道:“兰贵妃,兰贵妃……”
林韫顺手递过去一杯水,拍着背给她顺了顺气:“缓缓再说,不急。”
池南雪缓了一会儿,用一副见了鬼的语气说:“她被打入冷宫了!”
涉及自己的乌纱帽,郑辉动作可真是快呐!
林韫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不动声色。
池南雪又神神秘秘地问:“阿韫,你说实话,是不是你的功劳?”
林韫哭笑不得地抵着她额头把人推开:“我哪来那么大能耐。她为何被打入冷宫了?不是还有孕在身吗?”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听说啊,这个孩子是兰贵妃与人私通留下的,不是龙嗣!”
“这如何能查的出来?”
池南雪恨铁不成钢:“月份啊!月份对不上!”
“这么大的事儿,四皇子竟然没进宫求情?”
“去了啊!被禁军赶出宫去了。听说头发都散了,还丢了只鞋,特别丢人。”
池南雪回忆了一下,啧了两声,语气里尽是幸灾乐祸:“活该他,谁让他杀了使节,这种人就不配当皇嗣!”
“阿韫,你说实话,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池南雪话锋一转,又提起了这一茬。
林韫正待否认,又被池南雪用指头抵在了唇上:“省省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阿韫,我毕竟现在成了御医,宫里的事我总能告诉你一些。”
林韫愣了愣,她没想到池南雪如此敏锐,只是……她实在不想把她也牵涉进这个局里。
这场局太大了,胜率也不好保证,她只希望自己的朋友能什么都不知道,平平安安地做个御医便好。
她一身的好医术,应该一生救死扶伤,声名远扬,前程大好,而不是在这条道上陪她林韫赌一个不确定。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概率,她都不愿。
于是她与池南雪对视半晌,动了动唇,避开那双含着希冀的眼,说道:“没有,别多想。”
谢珩半天没插上话,这会儿赶紧道:“先别聊这些了,最近多事之秋,难得有些时间休息,说这些太坏心情了。”
池南雪别开了眼,有些不高兴地应了一声,只是也没再追问下去。
她知道的,林韫决定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尽管开口。”
说完,她便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林韫安置的那一众姑娘们。
在把她们送往桃花镇之前,林韫先聘了几个女工先生教授她们,托那位脑子不太好的太子殿下的福,林大将军一分钱都没出,全被太子一手包办了。
“……不过,阿韫,世上这样的女子何其多,你一人又如何救的完呢?”
等到日落西山,池南雪扶着门框,半只脚跨出门槛,迟疑了一会儿问。
“若是不止有一个我呢?”
池南雪有些惊异地睁大了双眼,然后弯了弯眉眼,“到时候带我一个。”
“好啊。”她答应的随意又郑重。
池南雪顿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你记着,只有你林韫本人来找我才有用,其他的手信口信甚至谢将军来都没用。”
林韫就在夕阳下温暖地笑起来,她承诺:“那我们池大御医就等我请你出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