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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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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气息点在他指尖,那点微不可查的痛感很快变成了酥麻。
十指连心,连带着他胸腔都有了一股酥麻的胀感。
像是有许多蚂蚁在爬。
“好……好了。”他轻轻挣了两下,把手从她指间抽了出来,“快吃,一会儿凉了。”
林韫却不放过他,接着笑:“不疼了?”
“吃这个排骨。”他答非所问。
“噗。”她笑出声来,一只胳膊支着下巴,“你这是转移话题?”
“没有。”谢大将军死不承认。
林韫拿起筷子夹着排骨啃,肉炖的软烂入味,她决定大发慈悲地放过谢珩。
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收干净了桌子,林韫把供词尽数放在上面,就着油灯又一次专注起来。
谢珩默默在旁边拿着饭盒坐了一会儿,眼神带着点幽怨,倒是让外头等着的狱卒狠狠绊了个踉跄,险些栽进来。
他这回来是带了任务的。一群人打了胜仗本来就高兴,听说了谢将军与林军师的事儿就更高兴。
当然,流言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只是传着传着,就越来越夸张。
“你听说了吗,谢将军正在追求林军师呢。”
“什么?他们要成亲了?”
“啊,他们什么时候要的二胎?”
信奉这三波流言的人有一天撞到了一起,为此争执不下,险些打起来,被王忠狠狠骂了一顿。
虽然王忠后来成为了他们当中最狂热的一员,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于是这位兄弟就被派来观察两人究竟进展到哪一步,好回去为他们带来新的八卦。
“闹别扭了,谢将军在旁边坐着林军师都不理。”他说。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
“谢将军跪搓衣板了。”“谢将军惧内。”
流言愈演愈烈的第三天,林韫总算筛出来几份可疑的供词,拿着去找谢珩商议。
谁知刚踏出狱门,两边灌木丛就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林韫疑惑地打量了一圈,在左边看见一只没藏好的脚,在右边看见一块挂住的衣角,往高处瞟两眼还看见了有些秃的头顶。
藏的好生不走心。
“你们在玩躲猫猫吗?”她问。
将士们自然是打死不肯承认自己玩那么幼稚的游戏,纷纷顶着树叶子钻出来表达不满。
“哦?那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下所有吵嚷声都停了,总不能说我们想看看谢将军什么时候来找你你们两个会不会手牵手出来吧。
两厢沉默之下,有一位士兵忍辱负重:“军师,我们在玩一种很新的老鹰捉小鸡。”
……
林韫把几份供词交给了谢珩,道:“这几份有些不对劲,上面的痕迹像是被修改过,可以从这几个人入手去审。”
“好,我派人去做。”
谢珩又细细地看了一遍,扬声叫了顾柏进来,吩咐他多带几个人去审,然后再带些人去原编北疆军里打听一下。
“你这是在写什么?”林韫嘴上这么问,却没凑过去看。
毕竟她现在不是北疆的将军,万一是些军中机密,她不方便知道。
谁知谢珩直接拿起桌上的纸张递给她:“看看。”
“就这么给我了,不怕泄露什么机密?”
“本来也是写给你的,早给晚给,没什么区别。”
他向后倚了倚,两手交叠放在脑后,“正好你现在看,有什么疑问还能问问我。”
那是一副百官图。
上至皇子,下至县令,品阶官职、亲缘关系,都被谢珩仔仔细细地标注了出来。
包括他自己,和他的父亲兄弟。
朱笔还圈出了几个人名,陆川,李文杰还有……程立雪。
程立雪是寒门出身,对她多有照拂,之前她执意出兵遭受百官反对时,是他力排众议、舌战群儒,为大军争取了粮草和武器。
可是现在,谢珩却把他与陆川之辈用同样的笔圈了出来。
“谢珩,这是什么意思?”她指尖点着那个名字。
他默了一下:“目前这还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实质证据。”
他说着,拿起朱笔,刷刷刷又圈下来一些人。
“这些人都有嫌疑,我们一个个查过去。”
林韫却不回他后一句话,只是固执地追问:“你怎么猜出来的?”
她其实也清楚,按照他的严谨程度,如果谢珩能把他与陆川、李文杰圈在一起,那么就八九不离十了。
她只是……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于是她又问了一遍:“是怎么猜出来的?”
谢珩垂眸看着她,声音轻的像叹息:“对于官场,我了解的比你多上一些。”
她手指抑制不住地用力,把那张纸抓的有些皱了,又一下一下慢慢抚平。
她不禁有些迷茫了,这世界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林将军,本相寒门出身,自然是更能理解生民疾苦,望您此去,过关斩将,大获全胜。”
须发尽白的老先生对着她深深一礼。
那时她是感动的,双手扶起程立雪,一字一句郑重承诺:“末将必不负先生重望。”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眼圈没有像上次一样红起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垂首静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珩也不出声,只是在她身边默默地陪着,帐篷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外面的烈阳火辣辣地烤着,蝉鸣声声,还能听见鸟雀的鸣叫。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炊事班已经吆喝着开饭,饭菜的香味一阵阵地飘。
“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她终于开口。
“圣旨大概两三日便到。”他说。
“林韫,所有事都会有一个交代的,我保证。”他垂下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声音里仿佛有安抚人心的魔力。
***
“来啦军师,来尝尝今日兄弟们炖的鸡香不香?”
伙头兵乐呵呵地给她盛上一碗汤。
说是汤,里面的肉都快溢出来了,反观那群将士,碗里不过寥寥几块。
大伙儿目光殷切,林韫不想驳了大家的好意,端着碗蹲在一种人中间,埋头吃了起来。
将士们从碗里抬眼,一个个对视交流,你皱下眉头,我使个眼色,无声的热闹。
“你去。”
“你怎么不去?”
总算有个人被众人推举出来,拿着自己吃了一半的饼子,喊:“林军师。”
“嗯?”
林韫从碗里抬起头来,看见一双满是殷切的眼。
做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
活像是见了什么稀罕物种。
她正兀自疑惑,那人突然视死如归地大声问:“您的喜宴我们能参加吗?”
喜宴?!
她一口汤呛在嗓子眼,半天没缓过来。
偏偏那人还嫌不够,又补了一句:“我们帮您干活!”
那人嗓门真是大,一句话喊出来,周围的将士们都涌了过来,用同样殷切的眼神看着她。
林韫:?
她哭笑不得地问:“什么喜宴?你们谢将军没给你们办庆功宴?”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群大老爷们在听见“谢将军”这三个字时换上了一副幸福的微笑。
林韫:?
这是办了还是没办?
“要是没办的话,我回头跟他提一下,给兄弟们补上。”她试探着说。
“咳咳……那确实是得让谢将军办,跟您说有点不合适了。兄弟们,散了吧!”
林韫更疑惑了,正待追问,张熙鹤慢慢悠悠地晃着扇子走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谢将军要办什么喜宴?”
今天怎么跟喜宴杠上了还,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她三下除五二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去将士们中间把聊的满面红光的张熙鹤揪了出来。
不知为何,林韫觉得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
“陛下,这……”
大太监满脸迟疑,劝道:“您当真要封她做将军?”
老皇帝已经老态龙钟了,他咳的说不出话来,大太监急急忙忙地上去给他拍背。
“小德子啊,连你现在都能命令朕了吗?”皇帝一边咳一边问。
小德子赶紧跪下叩头:“奴才不敢!”
“你最好是不敢。”老皇帝浑浊的老眼闪出两道精光,转瞬即逝。
“那就传朕的诏书,封林韫为骠骑将军,官居三品。”
“是!皇上。”
小德子不敢再有半分忤逆,恭恭敬敬地拿了诏书下去。
御书房里,老皇帝遣退左右,咬破指尖,割下一块里衣,颤颤巍巍地写完已经脱力,勉强塞进书架上一处不起眼的盒子里。
老皇帝年轻时也是一代枭雄,以歌姬之子这样最低等的皇子身份,从九子夺嫡的血雨腥风里杀出来,荣登大宝。他又哪里会看不清楚那场兵败是因为什么?
林韫……
同名同姓,天纵奇才,就连一向严苛的钱江都为她上书,大赞其智勇双全。这样的将星,他不觉得在他的国度,能一前一后同时有两人。
会是他么?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少年第一次上金殿领恩的场景,玄甲玄袍,马尾高高扎着,腰间悬着一把剑。
他说:“可否请陛下分出臣的一半赏赐,留给因公殉职的将士家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来,来人!”他声音嘶哑,咳的几乎晕厥,又狠狠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他的那群好儿子,终于要按耐不住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