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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戟指苍仙狼背献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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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伏雁站在鸿鹄镜前,左看右瞧,确认脸上没留下什么令人遐想的痕迹,转身拿起衔枝簪,默默盯了一会儿,低头挽发。
晏云疏昨日狠狠占了他的便宜后便如青烟浮灰,一抹转瞬消失,还了两成灵力,如今还剩三成未解,接下来得找机会讨回来。
谢伏雁敲敲系统:【G哥?修复完成了没有?】
两声缓重的机音,G315叮一声:【维修已完成,故障清除完毕,系统已重启,欢迎宿主继续使用G315。】
末了,归于沉寂。
谢伏雁:【……然后呢?我流落在外的积分呢?归溯书转化的积分呢?】
G315:【正在检测……检测中……并未检测到未被积攒的分值。】
一道晴天霹雳,直劈颅脑:【你吞了我的积分?!就差最后一口了你奶没了?!!!】
谢伏雁未嚎先思,不对劲,积分这东西不过是魂体养成的具体数据,怎么可能被bug吞了,唯一解释就是魂体出问题,牵连到了系统。G315这几年也算是恪守本业,谢伏雁孤身一人在外做任务,不是自言自语就是跟系统谈天谈地,系统一半时间都在牛头不对马嘴,偶尔布置一些扯淡任务,可从未出过故障,晏云疏一回来就跟烧坏主机似在谢伏雁脑子里鬼畜,很难不怀疑跟晏云疏有关。
雪蝠影响到了灵脉,连带魂体受挫?谢伏雁又研究起雪蝠纹,用灵力冲击,用颤昀锏戳,它好像原原本本就是衣袖上一角绣织,无论怎么折腾,就是纹丝不动。
晏云疏提到两次“明日”,到了“明日”这个时候,“明日”会发生什么?
BOSS不愧为BOSS,前期还在被原书剧情拉扯,连谢伏雁这个穿书者都没能挽回,从繁荒不归世历练一番荣归,首当其冲创翻所有人,首位受害者便是他谢伏雁。
太荒唐了,荒唐至极。谢伏雁甩甩头,试图忘却那满室旖旎,甩着甩着,发觉传音鲤不知什么时候蹦上谢伏雁的耳垂。
卢随小心翼翼,低声道:“师尊,师尊?您醒了吗?”
“回来了?”谢伏雁从案旁取了个空白舆图,推门而出,音昭已在廊檐下等候。
“回来了,师尊您受苦了。”卢随在那头哽咽了一下,随即做贼似悄声道:“对了师尊,苍桐殿出了些状况,掌门正在同他们对峙,师尊你千万不要来。”
一条腿已经跨上鹿背的谢伏雁:“……”
谢伏雁想都没想,问道:“因为晏云疏?”
卢随万分艰难道:“……是,当日弟子们赶到时,见妖火已围住了万泽门,高处一人,持诡谲妖刀,虽有帷帽掩面,但那气息,绝对是他,听说在这之前,他已扬言要万泽苍骨,厉掌门不依,才爆发此战,第二日,器妖大部分葬身火海,第三日,他打破了万泽门的结界,但是打破之后,他忽然消失了,我们严阵以待许久,等到的是万泽门苍骨消失不见的消息。”
“何时不见的?”
“弟子不清楚,应当说,没人清楚苍骨何时丢的,前七日,掌门才得知苍骨一事,接着就是师尊昏迷不醒,南梦掌门来信求助,说南梦苍骨被夺,疑犯是为半妖晏云疏无疑,掌门赴南梦,微生师叔查找方子,娄师叔守山门,弟子守着师尊,那时信鸢已经将尽可能的消息传递给其余三派,到了第四天,万泽门传急涵,万泽弟子做了千层万层防备,可苍骨还是不见了。我们昼夜不停帮万泽门清理战后废墟,修复结界,回收满地遗落的器妖,结果到了晨时,厉掌门翻脸不认人,要苍桐山给他个说法,当时在场人数众多,掌门只好先令弟子,祁红师姐,肖述师弟一同返程,到如今,他们都知道妖界出了个新妖皇,妖皇原是师尊的门下弟子,现在四派掌门都在苍桐殿,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又兴师问罪,同样的把戏做一次两次还不腻,不做正事,不追其根源,天天想着将屎盆子扣别人脸上,不知如何想的,当真形式主义,一有事便开会。不过卢随是真成熟了,遇到这般天塌祸事,没有谢伏雁在场,也能从容应对,前因后果也能详实道来,他由衷夸了一句:“卢随,做得好。”
“师尊……”卢随声音都颤了:“能为师尊效劳,为苍桐山效劳,是弟子之荣幸!”
看来他这洗脑之术在某人身上还是蛮管用的,一洗洗十几年效果还是如此拔群。
他能听见卢随那头有人高声斥责,离得远,听不真切,挺耳熟,听上去像是厉悻。
谢伏雁道:“卢随,你可是在苍桐殿外?”
“是的,一干师兄弟们都在外等候。”
“殿内情况如何,为师是不是听见了厉掌门的声音?”
“回师尊,那就是厉掌门声音,殿内如今……”卢随迟疑,随即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让一下,让一下”。
紧接着,传音鲤爆发出勃然大怒的吼声:“你们苍桐山私收半妖,师承谢伏雁,而今那半妖成了妖皇,胆大包天上门挑衅,毁我结界,夺走苍骨,天理难容!养出这么个妖孽,必须给吾等一个交代!”
哦豁,完蛋。
谢伏雁乘音昭,道:“走,苍桐殿。”
卢随慌张道:“师尊,不能来!”
音昭身姿轻盈,往山云间去。
谢伏雁语重心长:“身为五方仙,为师怎可龟缩掌门身后?在其位谋其职,此事虽非为师而起,但他们认定其中利害关系,若为师不出面,单靠掌门来平息,又如何做你们的榜样?”
“师尊,居然为了我们……”卢随好像被感动了,语气坚定道:“师尊无论要做什么,弟子必永相随!”
“好样的。”谢伏雁很欣慰,卢随小兄弟一如既往好糊弄,他吩咐道:“先那厉掌门的声音,震得为师头疼,你且帮为师听着,若有什么重要消息,先记着,按下不动,等后再议。”
“谨遵师命!”
拨开云雾,隔着老远,就能看见殿外众人齐聚。
谢伏雁甫一落地,祁红便远奔而来,容色焦灼:“师叔,你怎么来了?身体不是尚未恢复,这里有我们在,尚可应付。”
谢伏雁瞄向人群,灵轩弟子们均在其列,见到谢伏雁,个个眼睛亮了,神色激动,卢随在前,示意他们不要出声,轻举妄动。
谢伏雁冲祁红摆摆手,不顾阻拦,步入殿中。
他来时还想,这厉悻合该活了这么长日子,各宗各派历了多少次磨难,怎么还这般不知体面,大呼小叫,仿佛天塌一般,殿外都能听见,书里苍骨被夺时也没见他这样。
不对,书里的历悻当时就被一刀捅了,三尊亡二,三大器妖尽毁,剩了个厉延年苦苦支撑万泽门。
一进议事厅,谢伏雁无语了。
娄不修一脚踩桌,一脚蹬椅,极尽嘲讽道:“厉掌门,不是谁都好你为老不尊那口,助你之人,不心存感激,反而倒打一耙,量你年老昏花不明事理,好,苍桐山出了多少弟子援助万泽?你若喜欢当个睁眼瞎,便迟早换一换,按个狗眼上去吧。”
“你,你……”厉悻怒声:“竖子尔敢,竖子尔敢!”
易相如还是那副样子,分不清是来开会还是喝茶,南乾锦一边头疼不已一边劝厉悻冷静些,明赋诗则是苦着脸跟易相如道歉,听不清在道什么歉,邬酌泉则抱着丹炉一声不吭蹲在角落,双目无神。
……这可比灵轩宫的兔崽子们乱多了,谢伏雁抬腿就想走,还是责任心留下了他。
他走近,作揖道:“掌门。”
同坐者皆向他投来目光,那厉悻厉掌门本就气头之上,见来者为谢伏雁,像是终于寻了个出气口,眼一瞪脖一横,老头刚起了个半身,桌都没拍,易相如以杯磕桌,声如鸿钟,震了在场所有人。
他面向谢伏雁,依旧是那般温润君子气,无半分城府,略有担忧道:“灵轩?怎么不在居所好好休息,是弟子吵到你了?”
易相如明着是掌门师兄,实则更像是他们几人的长辈家长,孩子打闹他笑看,孩子闯祸他兜底,谢伏雁十四岁那年失去双亲,亲戚无暇顾及,唯与谢楚商靠韧性长大,很少依托长辈,他心中泛着一股酸涩,道:“灵轩身无大碍,是以眼下关乎我苍桐上下,不能袖手旁观。”
晏云疏所言是历历在目,今日事关他余下几分灵力,不来也得来,淮予景和南花榭被他诓去不明不白做了帮凶,那还有谁为帮手?而且瞧厉悻这架势,万万不会放过谢伏雁了,都是四派中人,今日不把这事过了,明日谁知他对外会传出于苍桐山不利的话,那谢伏雁这些年在外面攒的名气稍有不慎便付之东流了。
“大言不惭!”厉悻终于站起了身,怒意自眼而出,从牙关迸发:“灵轩真君,那畜生可是出自你门下,你倒是躲着逍遥,留我们受难!”
“打住,谁与你‘我们’?在场诸位相比,只有万泽门损失最大,你看南掌门和邬宗主说什么了?”娄不修呛了他一句,转头跳下来,把谢伏雁向外推:“师兄心系苍桐,师弟感动,可怜谢师兄病昏头了,怎么还逛到这了?”
“我没病,别推了,让我同厉掌门说几句话。”谢伏雁旋身,躲过娄不修的推攘,在易相如身旁站定,浅浅作了个揖,抬眼看向厉悻:“厉掌门,师弟少年心性,谢某先替他道个不是,四派皆遭难,谢某也相当痛心,而今正是我们齐心之时,如若现在吵翻天,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南乾锦在此刻迂回劝道:“哎,厉掌门,灵轩真君言之有理啊,先坐下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明赋诗则结束了道歉,看了眼邬酌泉,缩着肩,踱步到她身旁站定。
厉悻冷哼一声,木椅发出响动,开口仍是不依不饶:“便是这嘴上功夫滑厉,想当初,青鸾宴上,灵轩真君为护那畜生,俨然不顾在场修士死活,从古至今,谁能逃出繁荒不归世,老朽是否能怀疑,其中,可是有灵轩真君的手笔?”
这口锅盖得惟妙惟肖,谢伏雁心里直发冷笑,还没开口,易相如便道:“不可能。”
厉悻不满:“易掌门,可莫要为一己之私而袒护自家。”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易相如身端正中,岿然不动,眼帘垂下,而娄不修一把揽过谢伏雁,表情悲恸,像表演般带着夸张成分道:“天可怜见啊!谢师兄为天下苍生日夜操劳,鞠躬尽瘁,多年在外风尘仆仆,不知受了多少苦,如今为了救人,被昔日弟子坑害,拉入妖界受了不知多少折磨,被救回来时,丹田受损,就剩下一半灵力,某些人不念及师兄的苦,竟还栽赃他与害他者勾连,无理竟还有理了,我命苦的师兄啊!”
尾调上下起伏,哀转痛觉,痛到把邬酌泉的目光扯了起来,明赋诗由苦便忧,视线在众人间乱飞,南乾锦惊讶了会儿,伴随着娄不修声落,将信将疑道:“当真,那妖皇真对着真君下狠手了?”
娄不修抓着他手腕,又很快放下去:“诸位大可来查,谢师兄回来时,身上还有缚仙索的痕迹,哎,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他“要多惨有多惨”的苦命师兄,从刚才起就示意他闭嘴,显然,无用之功。谢伏雁不大爱卖惨,却正好被娄不修用了个淋漓尽致,只好顺着他的话道:“谢某是和他有段师徒缘,可缘已断,路早已分自异处,谢某不介意世人如何看我,只希望四派间勿要产生分歧,先度此难关,往后如何处决,谢某仅凭吩咐,绝无多言。”
“哎,于灵轩真君而言,也是无妄之灾。连昔日师尊都能痛下杀手,当真冷血至极。”南乾锦叹道,随后又去劝厉悻:“厉掌门,我们四派同样受那所谓的妖皇所害,你就不要置气了嘛,你再好好想想,繁荒不归世是什么地方,岂是灵轩真君靠独身一人打开的?而且还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必然是那自称妖皇之鼠辈,用了某种妖法,才突破了界壁。”
厉悻扭过头,模模糊糊,色荏内茬道:“此事,老朽一定会查个清楚!”
“多谢厉掌门体谅。”
过了这关,谢伏雁松弛几分,抬袖时,瞥见那雪蝠纹发着似有似无的微光,径直略过,将空白舆图平铺展开。
“妖皇行踪隐秘,不过谢某在妖界时,曾在曙鳞城和他的地盘待过一段时间。”
他要笔,绘曙鳞城以及帝宫的大致方位,包括群妖种类、数量,妖界的地况,和如今妖族现状:“谢某在城中得到消息,妖皇制衡了八镜大妖,他们似乎身受重伤,因此未曾出现,而漆明珠封印和突破封印时,其妖力必然受创,那么他对万泽门发动突袭,除了苍骨,正是由于他根基尚浅,若是能率先拔除四派中对妖界最有威胁的宗派,于他必然有利。”
谢伏雁侧面恭维了一下万泽门,厉悻脸上稍稍松动:“哼,早知这畜生并非善类,能被蒙骗那么多次,真君,还是太年轻了。”
将人逼到死路逼急了,人推你一把揍你一顿,反而高高在上洋洋得意说看吧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好东西,这种强盗思维,谢伏雁无法苟同,模棱两可应付道:“到今日,才看清。”
“此外,谢某还获知,妖皇最先盗取的,是南梦苍骨,他先于玄幽造势,趁众人分心时,趁虚而入,一日取两派,是有帮手暗中助他。”
南乾锦诧异:“真君是指,四派中,仍有妖族奸细?”
谢伏雁道:“不敢保证。”
晏云疏说的话太过模棱两可,这帮手不知是人是妖,何处帮了,又帮了多少,普天之下,上哪去找,还道明日即知,难不成那人会主动跳出来?
“厉悻夸张一甩袖:“玄幽与南梦八日前丢失苍骨,我万泽昨日丢失,那你们苍桐山,是何时丢的啊?”
谢伏雁抬头示意易相如,易相如微笑轻轻点头。
他微微正色道:“没丢。”
“没丢?!”厉悻脸色变之。
“不过。”谢伏雁来了个大喘气:“丢与没丢,并无区别,因为妖皇于苍桐山所求,早就已经拿到了。”
“诸位皆知,四派秘境乃苍骨所闯,其实不然,真正于山脉中发挥作用的,是沉睡于苍骨之中的苍兽残魂。”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他,秘境存在时间之久,却从未有人真正探知苍骨的秘密,亦或者,他们没有能力做到。
“我也是在曙鳞城以及在妖皇寝宫中听到的消息,妖皇亲言,绝非捏造。”谢伏雁顺带辩解一句,将牧行大会之事道明,继而道:“他真正目的,是为了苍兽残魂,用残魂,复活苍兽。”
明赋诗按捺不住,脸色惨白:“复活……苍兽?”
“不错,我们如今能做的,除了重整旗鼓,也要采取反击之法。”谢伏雁指尖一推,将舆图推至正中。
娄不修兴趣盎然问:“如何反击?”
谢伏雁:“青丘冢。”
论四派秘境是苍兽的埋骨之地,青丘冢便是漆狐的埋骨之地,换个说法,青丘便是漆狐的坟冢,里面不仅有历代漆狐的尸骨,亦有千万年来所积攒的无数陪葬品,珍奇异宝世间罕得,赐佛生所施展的禁术,就是从青丘冢得来,但作为万宝至地的坟冢,绝非那么容易能够被找到的。
借用两方信息差,谢伏雁肆无忌惮剧透道:“妖皇要在青丘冢复活苍兽,如若我们先比他找到青丘冢,趁其不备设下陷阱,便能扭转局势。”
在场之人神色各异,娄不修则撇撇嘴,刚起的兴趣转瞬就散了道:“我还以为要靠美人计,啧,没意思。”
谢伏雁:“?”
“青丘冢。”南乾锦若有所思:“那坟冢消失百年,我们如何找到?”
说到这个,那可就撞到谢伏雁所擅长部分了,他不仅知道青丘冢的方位,也清楚知道如何将其打开。
不过按常理,就算晏云疏知道,他也不可能告诉谢伏雁,谢伏雁此时说了,反而会引起怀疑,找到青丘冢,那是小说本传后期的剧情,而非前传番外。青丘冢情报对谢伏雁而言,是份底牌,不可轻易透露,于是他道:“从赐佛生开始查起,以及凡间那些寻宝人,他们手中的情报,比我们要多。”
几人陷入思考,谢伏雁微微倾身,低语道:“掌门,我说完了。”
“灵轩,真是辛苦你了。”
易相如托起茶盏,抬头对谢伏雁温笑:“累了吧,先回去休息,等结束了,师兄再去探望你。”
说了半天,依旧没搞清楚谁为帮手,不过好歹让厉悻消了气,接下来他们大抵要商讨如何对付晏云疏,阻止他复苏苍兽了,谢伏雁不好留于此处,便拱了拱手,准备告辞。
“留步。”
很沉稳的女声,谢伏雁望去,邬酌泉放下丹炉,艳唇轻启,却如惊涛骇浪。
“万泽门,帮他取得苍骨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