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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探望 ...

  •   明云月被送回齐府养伤,整整七天,她借口身子不适,谢绝了所有人探访。

      冬一过,春望山楹,石暖苔生。

      崔时玖站在院门口,插着腰,伸长脖子往里看,不时叹气道:“真的不能见吗?我实在担心月妹妹。”

      “小姐并无大碍,只是经上次一遭,心有余悸,还未缓过来,烦请崔小姐见谅。”

      崔时玖抿了抿嘴,点点头,遗憾离去,一转身便撞上宋章。

      她指着他:“你来干什么?”

      宋章别开她的手指,摇了摇折扇,悠闲反问:“怎么?你来得,我就不能来?”

      崔时玖嗤笑:“上次不知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小月牙心机深沉,现在怎么热切关心起来了?”

      “此人虽有心机,但在心机再深也深不过齐寻阶,我连齐寻阶那样的人都接受,何况区区一个小姑娘,我想我因是偏爱与这类人做朋友,害,都是命啊。”

      宋章说着说着,仰天长叹。

      崔时玖翻白眼,骂到:“真不要脸。”

      “你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自然不懂。”宋章回怼一句,不再理会崔时玖,十分自然地踏进院子。

      然后不出意料地被彩云拦住。

      “宋公子,您也一样。”

      一样被拒之门外。

      崔时玖幸灾乐祸笑了笑,模仿着他刚才语气,阴阳怪气:“你不懂……”

      “你……”

      “你什么你,小章子我可是的姑母,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放尊敬些。”

      二人持续争吵,屋内的明云月重重放下笔,太吵了,叽叽喳喳的,根本静不下心来抄佛经。

      她正打算开门赶他们走,却听见了齐寻阶的声音。

      “贺武,齐府是随便何人都能进的吗?”言下之意,是让贺武赶宋章走。

      这下好了,三人齐聚一堂。

      宋章又被贺武拽住肩膀往外走,他好歹是宋将军的独子,齐寻阶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来着皆是客,你怎么只赶我走,不赶她啊,别拽,别拽,文雅些,贺武你真粗鲁。”

      宋章挣脱贺武,躲在崔时玖身后:“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戒之你火气还如此大?”

      客栈那日发生的事不胫而走,但人们口中的故事与事实有所出入,蒙面人背了劫狱的锅,明云月成了故事中因为善良险些被蒙面人杀害的无辜者。

      这些消息不用多想就知道是齐寻阶放出来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明云月脱罪,只是不小心也为宋章洗清了罪名。

      “事实如何,宋公子是最清楚不过的,还需在下复述一遍吗?”

      好在宋章还有点羞耻心,知晓是自己的鲁莽,才听明云月的话去劫狱,让蒙面人有带走曹嬷嬷,捅伤明云月的机会可趁。

      “是我太鲁莽,也怪我的属下没看好那嬷嬷,所以呀,我亲自来向齐少卿赔罪,还请齐少卿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罢。”

      宋章说着,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心里想着自己都这样放低姿态了,齐寻阶你最好识相点。

      齐寻阶面色不改,冷冰冰吩咐贺武:“送客。”

      从赶到送是齐寻阶能做出的唯一退让。

      “是,”贺武转向宋章,“请吧,宋公子。”

      “慢着。”

      明云月立于房前,上着弧领式绿衫子,下着红黄间裙,肩搭绯罗帔子,若春溪旁新生的嫩芽,小巧却满是生机。

      春风一吹,发丝浮动,她的出现,使周遭的春色都黯淡了几分。

      院中的四人闻声回首,皆停了手中的动作。

      明云月走出屋子,缓缓向他们三个走来,先朝齐寻阶行了一礼:“大公子安。”

      “你的伤……”

      齐寻阶还没说完,就见明云月迅速转过身,向崔时玖行礼,然后缓缓走向宋章,略过了他。

      他定住,愣在原地听着明云月轻柔地说:“宋公子慢走一步,我有话同你说。”

      明云月的出现宛如一根救命稻草,解救了即将被赶出齐府,然后成为全城笑柄,颜面扫地的宋章。

      “我来探望你,那些外人竟然想赶我走!”

      明云月极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轻描淡写地回道:“在这里,我才是外人。”

      “你说什么?”明云月说得太轻,他完全没听见,“这里太过嘈杂,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明云月点头,转身向崔时玖和齐寻阶告辞,又吩咐彩云跟上自己。

      宋章离开时特意回头看了看齐寻阶,脸色难看至极,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想到这宋章不禁得意地扇了扇折扇,回过头,明云月已然走远。

      “哎,等等本公子。”

      ……

      “主上,真的不用派人跟着吗?”贺武颤巍巍,小声问,他从未如现在这般小心翼翼,但怎奈齐寻阶的神色太过阴沉,为了不被殃及,他要小心才行。

      许是崔小姐还在,主上不便发作,他仅仅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气氛实在尴尬,崔时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匆匆告辞,扬长而去,约了人打马吊,可不能迟到。

      “等等……”

      崔时玖没走几步,就被齐寻阶喊住。

      “还……还有事吗?”她还是不能自如地面对齐寻阶,看着他,她总能想起自己幼时干的那些蠢事。

      “崔姑娘志不在此,不如早些回边地。”

      齐寻阶竟然在赶自己走,崔时玖有些不敢相信,她是做了什么惹他厌恶到事吗?恶心到要亲自开口劝她离开。

      崔时玖脾气上来了,窘迫瞬间消失,她站直身子,挑眉冷笑:“我在哪儿,回哪去,都不该是齐少卿要管的,您说是吧?”

      齐寻阶展颜一笑,“是,在下多言了。”随后拂袖离开。

      “不是,”原地的崔时玖皱眉冷哼,“它什么意思!”

      崔时玖越想越气,打马吊时也在想他的这句话,心不在焉,输了不少银子。

      她无心继续,遣她们离开,有喊来自己的贴身丫鬟问话。

      “爹和齐少卿平时往来可频繁?”

      丫鬟摇头:“似乎连来崔府拜访都没有,往来应该不频繁。”

      既然不频繁,那他怎知她一心都放在行军打仗上,志不在都城。

      崔时玖一身反骨,齐寻阶让她早点回去,她就要乖乖听话吗?她偏不。

      “告诉爹爹,我过了清明再离开。”

      丫鬟感叹她家小姐真会选节日。

      ……

      四角方亭内,明云月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是龙井茶,鲜而厚重,清香纯和。

      “别光喝茶呀,你不是有话要同我说吗?”

      明云月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宋章,忽地笑了一声。

      宋章摸不着头脑:“笑什么?”

      “我在笑,宋公子的态度怎么转变如此之大?”

      宋章一时失语。

      明云月浅笑,望着宋章的眼睛,轻轻问:“宋公子不是……厌恶我的吗?”

      宋章凝视着她的眼睛,失了神。

      她缓缓继续道:“如果少了点厌恶,那是不是可以……”可以多些喜欢吗?宋章已经在脑子里补全她要说的话。

      她的眼似乎藏了钩子,只要与它对视,身心都由不得自己,宋章猛得站起身,呼吸有些急促。

      宋章也不知怎么,突然就面红耳赤。

      “宋公子这是怎么了?”明云月一双眼眸极为灵动,向着他似笑非笑,继续将要说的话说完,“是不是可以免了月儿欠宋公子的情?”

      温柔乡一瞬间变成了深渊,宋章整了整衣裳坐回原位,冷笑,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你还有没有良心,为了帮你,本公子差点被齐寻阶剐了。”

      竟然还怀着这般企图,简直做作!虚伪!越想越气,宋章如炮仗般一点就爆,他拍桌而起,愤愤地瞪着明云月:“本公子才不会被你迷惑,留着自己的戏去糊弄齐寻阶吧。”

      宋章反应这般大,倒是明云月没料到的,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她在心里默默想,这方法对他不管用,下次要换其他的了。

      明云月眼神暗下来,表情和精神气都不似方才,喜怒哀乐皆可以伪装,她很早就学会了隐藏真实的情感,懂得在合适的地方对合适的人露出合适的神情。

      人情这种东西,不欠还好,一但欠下,就不是那么好还清的。

      如果不是当时的情况紧急,她断不会去求别人。

      也罢,欠就欠了,大不了以后拿命来还。

      “小姐,”彩云慌忙跑来,“望月小姐来了,还带了一个太医,说是要看看你的伤势。”

      “明望月?她来作甚?”

      算下来,自冰嬉节一别,她与明望月有一月未见,还以为她的堂姐已经将她忘了。

      “可以不见吗?”

      彩云犯难:“太医是皇后娘娘派来的……”

      也就是不得不见,皇命难为,她没必要为了避开明望月而得罪皇后娘娘。

      ……

      明云月乖乖在院子里等,却迟迟不见明望月出现。

      她这堂姐,真是越来越叫人捉摸不透。

      “不等了。”

      明云月起身回房,关上门继续抄佛经。

      “小姐!”彩云破门而入,大吼一声。

      明云月看着纸上一团突兀的墨迹,面露惋惜,再去了一张新纸,开始抄写。

      “小姐你都不知道,前院太热闹了。”

      “你这咋咋呼呼的毛病是时候改改了。”

      彩云摆摆手,快步跑到明云月身边,兴奋道:“大小姐竟然被齐少卿扣下了,大小姐背后可是皇后娘娘,齐少卿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齐寻阶和明望月,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什么时候有的牵扯。

      凌昭一心想让明望月寻个位高权重的好夫婿,许是明望月将目光放在了齐寻阶身上,做了些齐寻阶难以忍受的事,所以惹怒了他?

      罢了,无论怎样都与她明云月无关,不如继续静心抄佛经。

      彩云掰起手指头,歪歪脑袋:“就是不知是何原因……”

      明云月拿笔敲了敲她的脑袋:“有时间看热闹,没时间帮你家小姐研磨?”

      “哎呦,”彩云向后躲了躲,“小姐难道不解气吗?大小姐她小时候可没少欺负您。”

      “那时你都不在我身边伺候,怎知她老是欺负我的?”

      “院子里的嬷嬷都这么说,说大小姐小时候不仅总是抢您的东西,有一次还将您推进池塘,害得小姐高烧三天,差点没命了,小姐难道都不记得了?”

      握着的笔悬在纸上,许久未落下,明云月陷入沉思,她怎么记得事情不是这样的……

      过了这么久,她也记不清了,但她心中确实没有对明望月的恨。

      她这个堂姐,从小就爱逞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而且偏爱与她比较,若她画了什么画,学了什么舞,她的堂姐便依依不饶也要学。

      学完了还要来找明云月炫耀,站在高处,指着自己所做的画,说她的作品得到了多少人的表扬,然后反问明云月有没有。

      一次还好,次数多了,明云月也烦,见了明望月就躲,躲不过就假哭,因为只要她一哭,明望月就会嫌恶地走开。

      每到第二日,二夫人就会提着明望月,逼着她向明云月赔礼道歉,还让她发誓,下次不会惹妹妹哭。

      看一向自傲的堂姐吃瘪,藏在母亲身后装作委屈的明云月顽皮一笑,偷偷朝她做鬼脸。

      堂姐瞧见,气得跺脚,又碍于人多,脸上一时闪过许多颜色。

      想起小时候的事,明云月嘴角不自觉弯了弯,那时的二夫人,也就是明望月的娘亲,还没用露出真正的面孔,对谁都客客气气,温温柔柔。

      掌家后处事也公正,谁做错了,都要罚。

      爹娘也曾说过,二叔娶了个好媳妇,让明云月与堂姐多相处。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思绪回笼,明云月无心继续往下抄,收拾一二,出门去。

      “小姐去哪?”

      “还能去哪?自然是去看看我的堂姐,她做事一根筋,莫被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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