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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收拾恶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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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地“哐啷”声响起。
这是打开妆奁的声音。
阴绮坐塌前,是上好的黄花梨木的雕花妆箱子。
其上,便是不大不小的雕着富贵花开纹样的妆奁。
雪兰轻轻拿出珐琅镶银的首饰盒,其中的是五光十色的金银首饰,具是掐金镶玉的钗簪环佩。数量虽不多,但式样齐备,皆是精品。
她细细叮嘱道:“女郎今日精神极了,何不就穿戴这套夫人留下的宝珠花钗,式样雅致甚是称女郎的肌肤如玉。待会就算不出去太久,女郎也要打扮精细起来,莫要怕繁琐呢。那乔家五娘嘴上可是不饶人得紧,奴是怕女郎吃亏。”
阴明月想了会,才想起雪兰说的乔家五娘是哪位?
她眼中寒光收敛,道:“他乔家,只不过是乔家的支系,其主支显房在南朝刘宋治下,尚不足为虑。我阴家主支居于南阳新野数百年,乃是当地世家豪族。我父亲虽安家在安阳县,却出于武威姑臧的大房支系。我阴家可比他乔家门第只高不低,你也不必过于忧虑。”
雪兰心思本就细腻,自是觉得自家女郎这是更有主意了,便也不禁眼中含笑应是。
阴明月说完,便自行挑了根檀木竹叶簪将披散的如云长发朝右侧歪着挽起,拿过一片粉杏丝帕将发髻都拢住,用红绳固定好。再在右侧发鬓处堆叠戴起攒珠花钗及黄杏色的绢花。
她定立略侧,黛紫色骑装着身,身姿具风流之态,眉眼氤氲含雾似笑非笑,拢云发配花钗。虽形容尚小,却莫名突地退去了原先的青涩稚气。
眼神热烈灼灼,映衬其芳华无双,真是令人沉醉其光艳风姿!
就连一旁的雪兰竟也是看呆了去,
她从小服侍自家女郎,一直只知道女郎生的花容玉骨。不过女郎平日里常穿淡色衣裙,发饰打扮更是能精简便精简着来。
她从未见过女郎如此繁复精致穿戴的模样,便也禁不住心池荡漾。
就在这时,芳兰怀抱着弓箭,才进车厢,就被眼前的阴绮惊得眼睛睁圆,惊呼出声:“女郎,您好美啊!奴从没见过有别的女郎打扮得这样过。”她说完便记起规矩,忙垂首小步趋前,将怀中弓箭双手奉上。
阴明月并不在意芳兰失礼,直接一手拿过弓箭,略掂量下手上重量。接着随意地手拨弓弦。但听得弦声浑厚,铮铮作响,这把牛角复合弓确实是把四石精制的良弓,她满意地直接背在肩上。
她掀开马车左侧的两重帘子,朝外看去。
打开厚重的棉帘,充耳便是数人的交谈声,车马车辙压过路面的杂草石砾的咯噔声,还有这北国冬天特有风声穿越的呼啸之声。
马车左侧是骡车,中间仅隔了四五步远,马车上挂着好几个泛黄的厚重弓箭。
阴明月心沉了沉,这里确是从阳信县西往洛阳的车队。
她能很清晰地闻到这寒风里干燥的灰尘泥土气味,浓烈地铺面而来。
这是肃杀味道!
她虽然能再重生一次,却没能再见一次爹娘。她的爹娘依然永眠在安阳县。
她前世自从西往洛阳,就没能再回去了。
不过,有她在,绍弟也会活的更快活的,一定!
很快,马车外面传来长长的吁声和突然变大的噪杂声。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阴明月正欲下马车,就听见外有人声。
接着,一位约莫年有五十余岁的老妇人一边打帘进来,一边朝近侧的芳兰狠地啐了口,“下作的小蹄子,没看着我过来,也不先打帘。”
只见老妇人身量微丰,上着深绿色的绸面长袄,袖口一动,就漏出了一个掐丝金镯出来。
这正是家中的老人文妈妈。
才进了车厢中,文妈妈也只是略略弯了弯腰,勉强地算是福身行了个礼。
她圆胖的脸上长着一对三白眼,眼梢余光很快又盯上了案几边上那个精致的镂空掐丝铜香炉。
呵呵!
阴明月冷眼看着,心中只觉得想笑。
她前世做姑娘时真是把人想的太好了些,一直对这文妈妈深信不疑,一直到她亲手端来的那杯致使她百病缠身的毒酒。
自是知道文妈妈这个老妇无利不起早的本性,便先开了口:“妈妈,你这来我这是有什么事?”
芳兰一向惧怕文妈妈,忙去给文媪拿个蒲席,才躲到雪兰身侧。
文妈妈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才施施然坐下来。
她似是不经意扶了扶发间装点的红玛瑙发钗,慢条斯理地再理了下领口,面容紧绷,口气强硬地道:“谢女郎体恤,我过来也是为女郎着想。刚听见芳兰这个丫头的动静,说是让方乘通知大家到临河县不得下车。这事办得可是大不妥当!”
阴明月听了细眉微挑,这老妇真是满嘴胡言。
这才多一会,她的话都能传成不让仆从下车了。
可真是她家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富贵豪奴!
想她年仅九岁时母亲肺疾复发病逝。而后紧接着,父亲在去年收到相州刺史调令,携县兵按例前往太行山附近汇合肃清剿匪,却不幸被山匪重伤而亡。
朝廷虽有抚恤,他们姐弟也深知他们两个在此安阳县无父祖家族的荫庇,必定无法长久。因此,他们才整备家中事务,打算就近西去投奔在洛阳的姨母李氏。
而文妈妈是母亲当年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
她前世年岁尚小时,虽有父亲母亲谆谆抚育,亦对文妈妈有孺慕亲亲之情。
而后父母尽皆故去,她虽也知文妈妈性情贪婪,待下人亦凶恶。不过,她仍然将文妈妈看作能依靠的长辈。
她前世性情到魏府后愈发的柔和怯弱,文妈妈亦脱不了干系。
文妈妈本性贪婪昏聩,尤其到魏府后愈发强势起来。若看中阴明月屋里的器物,便是直接夺去了,报一个不知便事了了。
文妈妈见着阴明月神情淡淡,不发一语。还以为眼前的阴明月,还是之前秉性温软和顺的女郎,任她摆弄。
她恬着一张老脸,咧着嘴角,理所当然地道:“女郎您应当去刘家处,多与刘家女郎们相处,最好能同刘家的郎君们多认识认识,这一来二去……”
文妈妈十分顺手地推开一旁的芳兰,自顾自地揭开香炉。
往里隔层中添了些干桂花,一边贪婪地用手来回摩挲炉盖处繁复的花纹。又似惊讶出声,露出她泛黄的门牙:“啊呀,这香炉可人得很,怪惹人爱的!”
说完,文妈妈又不住地朝雪兰和芳兰皱眉使眼色,想让她俩一块敲敲边鼓。
雪兰与芳兰侍立在一旁,垂着头,但也能看见她两的腿微微发颤。
文妈妈这才后知后觉。
她这才看向车厢里的阴明月,刚才她一直都没正眼仔细看阴明月。
这下,文妈妈才发觉面前的阴明月穿着打扮新奇,通身的气派清冷极了,浑不似以往。她不免心生暴躁起来,不明白这突然怎么回事,便急于做些事情表明自己的地位。
竟是不顾及家中的规矩,自顾自地趋身靠近阴明月,嘴里开始嘟囔着,另一边用手来拉扯阴明月的衣裳,
雪兰与芳兰还未来得及起身阻拦文媪失礼的动作。
“啪!”的一声!
阴明月直接给文媪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车厢里仿佛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刮骨冻人!
一旁的雪兰与芳兰惊得腿脚发软!
而文妈妈被打得还没反应过来,双目怔忡。
刚被打的右脸上立即肿了起来,本来精细得用桂花头油梳得光洁的发髻瞬间凌乱。
说这时那时快,阴明月冷着脸直接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了上去。
文妈妈整个人一大坨,就直接被踹到了车厢门旁边,连连撞倒一侧堆放整齐的箱笼。
“嘭!嘭!”两声,直接把一旁的雪兰与芳兰惊的下巴快掉了。
雪兰与芳兰两人已是直接跪伏在地上。
她两对视,只看见对方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比她两惊诧更甚的,就是正五仰八叉躺在箱笼旁边痛呼出声的文妈妈了。
文妈妈本来光洁的发髻已经全散开来,发间明艳的红色玛瑙发钗已经折作两段。
她本来整齐的衣衫已是松散凌乱,狼狈不堪。偏偏又四肢无力地动弹不得,好像胸口的骨头已经断了几根,发出来那沉重的呼吸里都在冒着火星般痛苦,不由得痛苦地□□起来!
阴明月轻轻挪步,走了得更近了些。
她用脚轻轻踩上了文妈妈的肩头,把正挣扎的文妈妈又踩踏下去。
脚下再一用力,便听“咔嚓”一声!
阴明月当下只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被搬开了稍许。
不由想起那位小名为彘的汉孝武帝生平,果然长寿之人便是要刨死每一个让他不愉的人!
当真畅快!
果然当真畅快也!
古人诚不欺我矣!
映入文妈妈眼前已不再是先前神情淡雅的阴明月,而是神采熠熠,跋扈张扬妖娆到极致的阴明月。
“哈哈哈!哈哈哈!”阴明月看着文妈妈如今这般狼狈可怜的模样也不过是风中羸草而已,噗地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不禁笑得弯了腰。
文妈妈只觉得眼前的阴明月就像是从佛经里描述的地狱里爬出来的阿修罗一般。
仿佛满是罪孽深重的云雾笼住眼前娇小玲珑的女郎的面目,她嘶哑的嗓子像是堵了一口浓痰,喑哑得好不容易直直叫道:“你不是女郎!你是哪里来的恶鬼!啊,是恶鬼来......”
文妈妈话到一半,脖子就被阴明月掐住了,她想用手去扒拉,却发现只有左手有知觉,可她微弱的力量如同蚍蜉撼树。
她的脸色涨红泛紫,已是喘气艰难。
“有些人实在是该死,妈妈您说对吧?今天,却是个适合你去死的好日子!”阴明月弯下腰,挨着文妈妈的耳边低声道,她手上力道慢慢增大,就这么亲眼看着文妈妈肿胀的脸接着发青。
人一闭眼,直接没了意识。
阴明月看着地上瘫着的宛如死人一般的文妈妈,拿手帕擦了擦手,道:“唤方午和方乘进来,把文妈妈收拾走。”抬眼继续吩咐着:“还有雪兰,你去翻文妈妈的箱笼,凡是她偷拿的都罚没。”
雪兰芳兰二人忙领命出去。
车厢里奇香馥郁,金装玉饰。
方午与方乘进来便躬身行礼,便垂首侍立听从阴绮吩咐。
阴明月整个人却又像是换个人似的,与方才全然不同。
她靠坐在坐榻边,斜倚着髙枕,那张面容清艳姣美就像脆弱易碎的琉璃,晶莹剔透却禁不住大风刮过一般。
芳兰看着自家女郎心疼极了,忙去侍奉着阴明月。
阴明月轻轻柔柔,眉眼净是疲惫痛苦之色,口气轻浮得仿佛羽毛,道:“你们两外面也听到得差不多。家里已经经不住文妈妈的放肆作乱了,你们把她带回去,她会老实的。”
接着,阴明月粉面含霜,目光摄人,“你们与我阴家皆是一体的,阴家好你我才能好。待到了洛阳自然能送快许多,但眼下都给我警醒起来,不可懈怠!去吧。”
方乘与方午齐齐俯身应诺。
他们向来也知晓女郎身体向来娇弱,方才也是强撑着口气而已。
若要教训文妈妈这个老货,只喊一句让他们进来便是。
女郎千金之躯,何必伤了自己的手。
当然,他们自是明白自家女郎这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必是那老货犯下大错以致女郎处置她,活该!
而车厢门旁,地上的文妈妈缩作一团,那副张狂地模样已经荡然无存,如同纸糊的一般。
方乘顺手摸了下文妈妈的脉,还有气。他与方午两人架起文媪,拖她出去。
一旁的芳兰看着自家女郎粉白的侧脸,不由得心尖颤颤的,虽有恐惧,却心胸里溢满得意与骄傲。
她家女郎这么好的人,自然做什么都做得对!
阴明月看此事已了,将弓箭背起,便对芳兰道:“平日里我们已是对文妈妈荣养着,看来还是太过了。”
芳兰忙扶着女郎起身,仔细地照看一遍女郎身上佩戴的香囊环佩,边气鼓鼓地道:“女郎,是她不知尊卑。只是管事妈妈,哪家的规矩都没有妈妈们能来拉扯贵女的衣裳!皇朝律例,奴仆僭越当万死啊!”
说完有些害怕地捂了捂嘴,她眨巴着眼睛向阴明月讨好地看去。
阴明月看着芳兰肉肉的笑脸,忍不住捏了把,笑道:“此事已了,随我去阿绍那看看,也不知有没有认真温书?”
芳兰懊恼揉揉脸颊,闻言兴奋起来:“女郎正好去盯着小郎君,我们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