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 莫不静好》吴希木

14、按部就班

　　开往火车北站方向的列车即将进站……许妍希茫然地看了一眼地铁各处悬挂的显示器，6点22分，踏上了回家的列车。这是她从海大研究生毕业，进入国有银行工作的第五个年头。高考于她而言，还算是圆满，稳定发挥，考入海大经济学专业。本科毕业时，因为对未来没有什么想法，索性随大流读了本校的研究生，又混了三年。读研期间，对于就业方向她也没有什么想法，随大流考入了岛城一家国有银行，分配到了支行。因为学历够，长相过关，情商也算可以，行里领导还比较重视，约定先做一年柜员，之后轮岗，后续往管理岗培养。
　　许妍希一开始工作时还是很卖命的，虽然做柜时，经常碰到蛮横的大妈，来了就要取钱，取完了数了一数，想了一想，抽出一张100的，然后又存上，存完了之后问：“姑娘，刚才存的是活期？”许妍希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笑着说：“是的，阿姨，您还有别的需要吗？”阿姨说，“我要存死期”，许妍希笑容僵在脸上，问存多长时间的？三个月，六个月，一年，三年还是五年？
　　“哪个利息高？”
　　“时间越长，利息越高。”
　　“有没有那种我存进去，然后按月给钱的，利息比你们这定期高的？”
　　“阿姨，有几款保险产品满足您的要求，您有时间听一下吗？”
　　“那你说说！”
　　忙了一上午，理财经理和许妍希嘴巴都讲干了，阿姨最后一拍大腿，“给我存个一年死期！”许妍希顿时石化。
　　在营业厅待久了，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一两场，经常会听到上了岁数的老人冲着对讲机喊“我的死期到了”。第一次听到，许妍希还纠正一下，是“定期存款到期了”。时间一长见怪不怪，接过存折就开始翻，“这个死期没到”，或者“这个死期到了。”感觉只有这样说才能拉进与人民群众的距离……挺好的。
　　半年后，楼上业务部季主任找她谈话，总结起来两点：第一，柜面工作做的不错，这证明她能力很突出；第二，业务拓展部此诚危急存亡之秋（老客户经理跳槽了几个），需要新鲜血液。总而言之一句话，许妍希，准备调岗吧！
　　谈到最后，季主任语重心长地说：“小许啊，时间紧，任务重，希望你尽快适应，早日挑起咱行业务发展的重担啊！”许妍希点头点得脖子都酸了，表了很大的决心，“感谢行领导的信任，我一定好好学，认真干，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双方会谈圆满结束，许妍希有点明天就要炸碉堡的悲壮。不过，也挺好！早晚是要调岗的，早调早好！许妍希半年的柜员生活圆满地画了个句号，在一众小柜员的艳羡中上楼了，从此不再接客，改拉皮条了。银行里面柜员直接对客户服务，客户经理拉业务，最终也是要柜员来为其服务，所以同事们管柜员叫接客的，管客户经理叫拉皮条的。
　　许妍希收拾了一下工位，拿走了印着自己名字的绿头牌，放在了二楼靠窗的一张办公桌上，从此开始了没白没黑的日子。对公客户经理和柜员压根不是一个工种，从工作性质，到工作内容。拉一个授信客户堪比一项大工程，从前期企业筛选，上门洽谈，提报授信，上汇，到拿到批复，签订合同，融资产品落地，这没一个月办不下来。放款后各种月度，季度，年度的贷后管理又得安排上。国有大行的客户经理一个人至少维护7，8个授信户，遇到集中年审的时候，经常没白天，没黑夜地赶报告。等年审过了，新的一轮业务落地又开始了，这中间还得插空跟领导一起接洽新户，跑营销。总之，按季主任说的，客户经理这个工作，锻炼人，很锻炼人！
　　所谓的锻炼，许妍希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也不是她说的，这是孟子说的，她会背，她从高中就开始背。日子过不下去，她就背。背完了，舒坦了，继续过。好像她从上学起就习惯了，不会做的题就多做，不会背的书就多背，天气冷得手握不住笔，做题做到头晕，她就背，背这一段，背完就好。爸爸妈妈说，挺过去，工作了，日子就好过了，就目前看来，并没有好，还得背。
　　换乘站人民广场站到了，许依妍合上手机，跟着人流缓缓走出3号线，换乘2号线。许依妍工作的第二个年头，父母赞助了她点首付，剩余的在行里做按揭贷款，在岛城的郊区买了一个小房子，中国人历来信奉有钱就买房置地，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才算有个家。
　　本来她一工作，按照父母的要求应该赶紧找个对象，结婚，安安稳稳地生活，这样才算在这个城市安个家。但是，姻缘似乎已与她绝缘，寻寻觅觅，游游荡荡地过了两年，父母沉不住气了。主要是房价涨得太快，再不买，怕是以后想买，也买不起了。饶是这样，许依妍四处看房时，主城区的房子已然是高攀不起了。没办法，许依妍把目光放在了在邻近主城区的郊区，经过多次实地勘察，选定了一个精致的小区，买了一套两室一厅，也算有个落脚地了。她父母在淄州也是颇有脸面，我们妍妍也是在岛城扎了根的。
　　但，郊区毕竟是郊区，虽然有了房，跟住旅馆也差不多。以前没有通地铁的时候，她早上6点半就要起床了，穿衣洗漱化妆上厕所，一套下来最多半个小时，7点就得出门了。小区门口只有固定的一班公交车，从她家始发，睡一路，1个小时20分钟，到达行门口，揉着惺忪的眼睛，买个包子豆浆，开启一天的工作。加班最晚的时候到晚上12点，公交都停运了，只能打的回家。不过那个时间段路上不堵，回家倒格外顺畅。算来算去，她工作日一天在家的时间不超过10个小时，还得按时缴纳物业费，水费，电费，燃气费，网费。这样一算，倒不如在旅馆包个房了。
　　近几年这个情况有所改观，地铁一开，通勤时间节省了一半，加之随着工作年限的增长，她也开始由适应工作，转变为把握工作节奏，统筹工作时间，这一年多，她也基本能把加班控制在半个小时之内了。
　　人，一旦有了闲余时间，就会好好生活，许依妍趁着自己有兴致，研究了家装，改了阳台，卧室门，选了喜欢的碗碟，茶具，还买了衣架，五斗橱，七七八八零零碎碎的东西，重新布置了一下自己的小两居，家就更像个家了。
　　许依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没有幻想过这个房子里要进来些什么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她还能开启爱情。她做这些事，摆明了要自己生活，自己好好地生活，再也不进入任何感情，因为，她的心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