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未凋谢》叙利亚仓鼠

5、姻缘

　　漯原的花开得勉强，疏疏落落耷拉在巷口旁的树上，树下一孩童挂着卖身葬父的牌子，不哭不闹，和白布下的躯体一样阒寂，若不是嫌脏，或许有人会因为好奇去探探他的鼻息。

　　哐当两声，地面砸下了一贯铜钱，还一同散落了些许碎银子，做出此番行径的人匆匆经过，没有买下他的打算，只是随手施舍了几分怜悯。

　　百里勅见看了一眼空中盘旋的鸦群，压下斗笠隐匿在人群中，行至一无人关照的铺子时陡然消失在苍穹下。

　　他从后门出去，穿过几条交错的狭窄巷陌，来到一隐蔽的死胡同，这地方三面石墙都在植物的侵蚀下有了裂痕，百里勅见拨开墙角的杂草，取出藏在其后活动的砖块，将怀中的密封竹筒放了进去。

　　最后把砖块填回原来的位置，一切妥当，百里勅见没有循着来路返回，而是继续疾步朝着远离大街的深处去。

　　连血腥气都藏不住的人也敢来杀他，百里勅见在心里冷笑，没想到他都被贬到这种地方来了，百里箸还是不肯放过他。

　　不远处便是煤矿，埋尸的好地方。

　　百里勅见放慢了脚步，等到身后的人只在咫尺之间，陡然转身，利落地将匕首向来人刺去，银光划过，石墙上陷进去了一寸刀身。

　　少女偏头躲过了他的攻击，细腻的脖颈在利刃旁完好无暇，百里勅见没来得及诧异失手，少女便双手捧着一堆钱递给了他，神色恳切：“那个小孩儿已经死了，你把钱拿回去吧。”

　　百里勅见没有放下敌意，只觉得更奇怪了：“你就为了这个跟了我一路？”

　　少女抬了抬手：“看着还挺多的。”

　　百里勅见扫视她的全身，她没有任何饰品，黑发如瀑散落在背后，身上未着外衣，打的赤脚，脸上被一层灰盖着，妥妥一副穷苦模样。

　　“你怎么不自己拿去用，还好心送过来。”百里勅见将匕首拔出来，抵在少女心口，他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可疑，“小乞丐。”

　　“我不是乞丐，我家还挺有钱的。”少女没有丝毫慌乱，在明晃晃的刀光下泰然自若，“你这钱是为善举，我若拿了岂不失了风骨。”

　　还谈上风骨了，百里勅见好奇她要狡辩到什么时候，“你看起来不像有钱人啊。”

　　“我的钱都被偷了。”少女前脚说自己的遭遇，后脚就给作恶之人找了缘由，“毕竟这边连年战乱嘛，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吃不起饭，总会有人为了生计迫不得已做这种事的。”

　　“你的衣服？”

　　“换馍馍吃了。”

　　“你的鞋？”

　　“换馍馍吃了。”

　　“怎么不回家去。”

　　“我家还挺远的，而且我出来办事这么久了一点进展也没有，没脸回去。”

　　“为什么不直接叫住我，偷偷摸摸跟在后面，你在企图什么。”

　　“我不是故意要跟你这么久的，你走太快了，我腿脚不方便。”少女翘起小腿，百里勅见看她脚底几道伤口还未结痂，原来血腥气是源自于这，她继续说道：“而且，我哥哥让我少跟陌生人说话。”

　　“现在我不是陌生人了？”百里勅见觉得她的回答简直可笑，打扮成这样的女刺客都是因为面容姣好，怕引人注目，既然是女人，想必一定很爱惜自己的美貌，于是他将匕首上挑，尖锐的刀锋抵着她的脸颊，“撒谎要有逻辑。”

　　“刚才发现的。”少女没有反击只是想偿还之前的误伤罢了，先前只有一个背影，但百里勅见转身袭击她的那一瞬间她就认出来了，“几个月前我抓猪的时候不是抓到过你吗？”

　　“是你？”百里勅见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山林中那次光线不甚明亮，本就看不清晰，这灰头土脸的更是难认，唯有这若有似无的蠢气倒是如出一辙。

　　就算如此也并不能确定她就是无辜的，这世上多的是阴险狡诈之人，惯会装出无害的模样。

　　百里勅见宁可杀错也不放过，按住她就要下手，少女不慌不忙，缓缓开口：“而且……真的有人跟踪你。”

　　话音刚落四周便涌出黑衣人来，路的两端，左右墙上，没有缺口。

　　百里勅见嗅到了真正的杀意，他们没有任何停顿或是多余的动作，大刀朝着他狠狠劈下，不留余力。

　　少女迅速将他推开，自己也闪身躲过了凌厉的刀锋，黑衣人落了空迅速扭转身体再次砍向百里勅见，百里勅见在数个刀刃接触到身体之前便扔出匕首直插正前方一人面门，他紧接着跃起跳到那即将倒下的人身上拔出匕首，用力往身后一甩将它扎在墙上，单手撑地向后空翻避开密集的攻击，趁那些刀具被尸体牵扯住的一瞬间，他站到了自己用匕首做成的梯子上，纵身一跃便来到了墙头，居高临下。

　　他翻手露出暗器，极速将六枚飞镖使了出去，黑衣人及时摆出了防御姿态，却没想到那只是佯攻，待他们打落飞镖，百里勅见已经踢翻一人夺过了刀，不消回头，往后一挥，一刀封两喉。

　　黑衣人病急乱投医想把无辜蹲在一旁的少女拎起来挡在身前，超出常理的重量拉缓了他的行动，他没来得及思考这看似柔弱的少女为何会有那般体重，只将她当做人肉盾牌。

　　百里勅见毫不留情将刀插进他刚才踢到之人的喉管，结束了他的性命，也是在宣告：这个女人对我没有用。

　　“最后一个人。”百里勅见不疾不徐将刀上的血甩开，悠然施展威压，“吐点有用的出来，说不定我会放过你。”

　　黑衣人扔开少女，怒目圆睁冲了上去： “百里勅见……纳命来！”

　　百里勅见很有风度地听完了他的遗言，随即拧断了他的脖子。

　　“百里勅见，我叫宁芙。”

　　宁芙得知了百里勅见的名字，觉得也应该告知自己的，这是江湖规矩。

　　百里勅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噎住了，谁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自我介绍，便没搭理她，将注意力继续放在黑衣人身上，这群人的气质体型、功夫身法都太过相似，一看就是在组织里被统一训练出来的。

　　他蹲下身去把几具尸体的衣服都脱下来，果然在他们的腰侧都发现了靑褐色的蛇形纹身，与百里箸私人护卫身上的一样。

　　虽与自己的猜想一致，可百里箸若是要加害自己何不让那些接头人动手呢，或许还能出其不意，况且他清楚自己的实力，怎么可能派出这种劣等杀手。

　　他还没想清楚其中缘由，回头一看，这女人怎么把死者的衣服挑挑拣拣穿自己身上了！

　　她甚至还在挨个试鞋，忙活半□□他讪讪一笑，“都大了，穿不上。”

　　百里勅见看宁芙扶着墙单脚站立的样子着实可怜，念在她推自己那一把也算帮忙，上前将宁芙一把抱起，她比想象中重许多，连带着自己都往下一沉，转而让她爬到自己背上来，无奈道：“我带你出去，给你买新的。”

　　弯弯绕绕的路况耗了他们不少时间，宁芙在他背上睡了过去，直到自己被扔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才迷迷糊糊醒来。

　　各色衣裳都被店家呈了上来，百里勅见看她简直挑花了眼，让她赶紧选两套，放下钱便转身出了店子，宁芙拿好衣服，瘸着又被拐进了鞋铺，她的要求很低，合脚就行。

　　百里勅见及时拉住抱着一堆东西蹦着就要走的宁芙问她去哪儿，她说：“三里地外有个瀑布，我去洗个澡。”

　　然后她的头就被一只手盖住了，手的主人百里勅见俯下身与她四目相对，表情难以形容：“你的脑子是不是出过什么问题。”

　　“练过铁头功算吗。”

　　“……”

　　不多会儿她便被扔进了医馆处理伤口，百里勅见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把她扔进了澡堂，自己在外面等候。

　　宁芙效率极高，三两下就洗干净换上了新绷带，再将那橙黄的罗裙穿上身，活脱脱一明媚如花的美人。

　　她出了澡堂大门轻松接住了百里勅见扔过来的东西，摊开手，是两枚珠花。

　　“买一送一？”

　　“你在山上不就是一边一个吗。”

　　宁芙雀跃地扑到百里勅见身上，两只手挽住他的臂膀，百里勅见一低头便能看见她灵动的双眸里盛着嫣然笑意。

　　竟然让这样单纯善良的少女孤身出来闯荡江湖，百里勅见心想，果然天下的哥哥都该死。

　　“你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吗。”

　　“最重要的东西没有被偷走就好了。”

　　“看不出你还有剩呢。”

　　宁芙闻言便将戴在脖子上的吊坠拿出来展示给他看： “这个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哥告诉我她临走前说另外一半在我未来的夫君手里，我只要把他娶回家就能继承家业。”

　　宁芙见百里勅见不回话了，俊秀的脸上布满愁容，还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关切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你夫君好像已经被我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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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宝收藏了吗，不是bug吧( ?_ ?)，总之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