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看别向后看》粉黛子

8、自由

　　两个母亲一来二去地互动了几次，吴梅逐渐从“反刘”转向了“挺刘”，这让当时的何云着实意外。

　　照吴梅的说法，工作就是为了生活。在外头工作，那叫“谋生”，干得再好，是给别人打工。在自家工作，那叫“创业”，是给自己打工，给后代打工，能一样？再说，真有水平、有能力的人，不挑地方，在哪儿都能干得风生水起。况且他刘青山让何云辞职，又不是让她回家做灰头土脸的全职主妇，是要她跟刘阳一起，做家纺厂的“掌舵人”。

　　那阵子，吴梅给何云吹耳旁风，劝她别急着做决定。说她正当年，挑挑拣拣是自然。甩了刘阳，去追求所谓的事业自由，旁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刘阳那边呢，痛苦一时，劲儿过去了，也就“翻篇儿”了，没有谁除了谁不能活。但何云得想明白了，缘分不等人，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别哪天想想，刘阳挺好，后悔了，那可没有后悔药吃。

　　何云疑心吴梅被灌了迷魂汤，又觉得吴梅像自己肚里的蛔虫。

　　她的确有点后悔了。

　　刚提分手时，她觉得自己是个果敢的女人，是个为自由而战的斗士，浑身充满了力量，闪闪发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性和理性的较量逐渐强烈。理性告诉她，坚持自我没有错。可感性质问她，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有错吗？

　　她不能否认真实的内心。她想刘阳了，想念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刘阳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松弛感，跟他在一起，人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岁月静好，不徐不缓，这种感觉何云在别的男人身上从未有过。

　　有几次，何云想象，如果刘阳再来找她，她或许会顺着“台阶”下，顺理成章地重回刘阳的怀抱。

　　可偏偏那两天，刘阳没有来电，没有信息，也不再开车到办公楼下等她了。何云怅然，难道他真的知难而退了？又或者，像吴梅说的那样，他已经“翻篇儿”了？

　　莫文蔚有句歌词：感情说穿了,一人挣脱的,一人去捡。那时的何云深有体会。挣脱的人往往潇洒，捡的人常常落寞；可一旦捡的人想开了、不捡了，挣脱的人不但潇洒不起来，还会加倍落寞。

　　放弃刘阳，还是放弃工作？何云心里的天平在反复摇摆。直到几日后的一个晚上。

　　那天周五，同事早早下班过周末去了，何云主动留下加班。工会，有什么班可加？借口罢了。心情不好的人，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只想木然呆着。到了七八点的样子，天黑了，人走光了，整个办公楼静得可怕。何云胆小，想想，拎包走吧。

　　出了公司大门，何云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刘阳的褐色沃尔沃停在路边！刘阳来找她了？何云心里又惊又喜。忙走近一看，嗬，不是刘阳，是刘阳厂里的司机老缪。何云认得他，谈恋爱的时候，刘阳请他捎过几回东西给何云。他来干什么？没等何云反应过来，车后门打开了，出来个人，是刘阳他爸刘青山！

　　半个小时后，何云火急火燎地来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看见刘阳躺在病床上的一刹那，何云红了眼。刘阳右臂打着石膏，看见何云，歪嘴一笑，说：“胳膊断了，这两天没打电话给你……”何云冲过去抱住他。

　　一个月后，何云辞了职。三个月后，何云跟刘阳结了婚，成了刘氏家纺厂的总账会计。

　　时至今日，何云时常回首往事，她问自己，究竟是什么促使她作出了决定？

　　是那天刘青山在医院楼下的坦诚和恳切？是陈惠的喜爱和认可？是母亲吴梅的劝导和开解？还是刘阳因她而工作失神、手臂卡进厂里的抛光机，“酿”了一出“苦肉计”？都不是。

　　何云很清楚，最终让她放弃工作，选择跟刘阳在一起的，是爱，对刘阳深深的爱。即便有所不甘，但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