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悸动时》何甫衍

1、纯狱

　　01、

　　“你……你你你……”

　　靠在真皮后座上，俞凌在钟雅涵纤细的指头下，好整以暇地看她卡壳。

　　“凌凌，你是是要……要出家啊？”钟雅涵皱着小脸，把手指收了回去，露出了俞凌那剪得比寸头长不了多少的脑袋。

　　以钟雅涵那完美形象，别说伸手指人，就连标志性微笑唇都皱得没影，看来实在是过于震惊。

　　二代圈独一份的紫长直公主切一夜被俞凌咔嚓了，两鬓部分极短，连紫都快没剩下了。
　　原来盛行的“姐姐杀我”，现在直接变俞哥。

　　“酷不酷？纯狱风。”俞凌抱着胳膊，一双桃花眼此时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真有种慵懒美少年的味道。

　　“纯欲？”钟雅涵盯着她，咬了咬唇还是道，“可，可俞爷爷不是让你去附中好好改……学习的嘛，太扎眼了会不会有麻烦？”

　　“学他M……”俞凌闭了闭眼，没在钟雅涵面前爆粗，再睁眼时，桃花眼半眯不眯，“我去附中坐牢，不得配个合适的发型，衬托心情。”

　　“噢……”钟雅涵忽然明白此纯狱非彼纯欲，但发小多年，钟雅涵自然明白，俞凌此时没什么心情要衬托。

　　她打起精神，拉住俞凌的手道：“要不悄悄住我家吧，我养你呀凌凌。”

　　望着钟雅涵那张白玉脸庞，此时还透出少女的娇俏，声音如水浸润，恐怕任何人都要轻易沦陷。

　　而俞凌实在没忍住，直接把她摁头推开：“别害我，十分钟就能给我抓回去。”

　　俞凌说着又按下车窗，趁着还没出别墅区，四下无人车速不快，直接朝后面跟出的车摔出手机，重重砸在后车了挡风玻璃上，那车紧急刹停。

　　而俞凌回过头来，面前已经捧出一部手机，以及钟雅涵的一脸担忧。

　　“就算不能同住，还是带点钱吧。”钟雅涵说着又把手机递了递。

　　“打住。”俞凌拒绝道，“我之前话说那么硬气，回头还靠你们，那我费什么劲儿。你都打声招呼，谁都别来，都别帮我，就当我真坐牢去了。记住了？”

　　钟雅涵没应，像是很不放心的样子。

　　“谁想着法儿给我送钱，我可要翻脸。”

　　话说到这，钟雅涵只能顿顿点了两下头，又说：“那，那现在我们去哪儿？”

　　“附中啊。”俞凌又懒洋洋靠了回去，“今天转学。你给我放门口就行。”

　　“什么？？”钟雅涵咳咳了两声，复而恢复涓涓细流般的音色，“可是现在下午四点半，已经要放学了。”

　　“那怎么了？”俞凌丝毫不觉问题所在。

　　钟雅涵的担忧似乎升到了顶点，但俞凌说完就闭目养神去了，只留下钟雅涵一个人在那头脑风暴，脸上的神色是变了又变。
　　后得出反正谁也不会让俞氏唯一继承人死外边儿，顶多吃点苦的结论，才恢复正常。

　　可俞凌没想到，还没到附中门口，钟雅涵把她摇醒了，还有几分扭捏道：“凌凌，到了。”

　　俞凌擦擦睡眼，看了一会儿：“哪儿呢？”

　　“往前直走八百米就能看见大门了。”钟雅涵自然道。

　　“附中门口不让停？”俞凌问。

　　“是呀。”钟雅涵眨了眨眼，又说，“就是……其实，凌凌第一天转学，当然是，低调几个月，没准俞爷爷就心软了……”

　　俞凌压根不吃这套，钟雅涵跟她那是恨不得把涝斯冲进附中撑腰的关系，哪儿能说出这种话。

　　“钟雅涵。”俞凌只是面无表情喊。

　　“其实我得了一种不能去附中的病。”钟雅涵放弃挣扎，直接胡诌，“总，总之凌凌，我就只能送你到这了。”

　　说着直接大着胆子摁下侧边的开门键，送神之意不要太明显。

　　俞凌倒是觉得她这样挺稀奇，但也不逗她，实诚下车，又附身朝车里的钟雅涵说：“附中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钟雅涵否认得挺坚决，想起什么，补充道，“凌凌，其实，附中也不算太差，挺大的，风景也挺好。更何况还有路……”

　　“路？”

　　“路也挺多，很适合散步。”钟雅涵加快语速，“也不是很坐牢。何况我一有空就会过来找你的，周末我们也这个地方见吧！凌凌要开心哦，再见！”

　　等豪车直接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俞凌不免好笑，钟雅涵怎么知道附中风景好路多。

　　真有那么好怎么八百米开外就跑？

　　江城大一附中是江城最知名的老牌公立高中，一直占着江城靠近市中心的位置，中央公园旁的风水宝地，几十年风雨也没挪窝。

　　不知校委是什么本事，十多年前还争取到从中央公园划了片地，校区确实不小，颇有种大隐隐于市的高深矗立。

　　CBD附近俞凌确实天天路过，但从未亲自用双腿走过，更是连附中的校门口是大是小毫无概念，俞凌边走还得往两边张望，别是一个没注意走过了压根没看见门吧。

　　再好的绿化，也挡不住五月末隐约热意，俞凌想掏出手机看个导航，却忽然想起手机砸自己家车了，好了，这下原始人找路，靠嘴问吧。

　　并非上下班高峰期，也不是周末，中央公园的围墙边竟然鲜有人往。

　　所幸又走了会儿，俞凌听到身后传来哐当哐当的金属碰撞声，听着像卖破烂的。

　　俞凌扭头看去，一辆竟然算是疾驰的自行车掠过人行道，掀起一阵混着些许凉意的风。

　　而也只是斑驳树影里闪过的一瞬间的侧脸，俞凌都觉得被晃到了眼，这张脸绝了。

　　只是那瞬间，俞凌的脑子被这个想法占据。随后才是——那劲瘦的背影，印着江城大学第一附属中学！

　　“等等。”俞凌反应过来，立马喊道，“同学！同——”

　　那车肉眼可见放缓了速度，骑车的男生略微偏了偏头，却复而压低了重心，又像绷紧了肌肉，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要重新加速。这要停又要走是什么意思？

　　“你东西掉了！”俞凌急中生智。

　　立竿见影一般，随着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前面那辆套着俩大轮子自行车减速至停，大长腿稳稳地撑在了地上。

　　俞凌动作快过语言，三两步上前，语气不善：“你跑什——”

　　依旧是略微偏的脸庞，正好显现出深刻的轮廓，玉雕镌刻般的五官，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到嘴唇的弧度堪称浑然天成，从就连微垂的眼睫都是逆天的长，在脸上还能投下一小片阴影。

　　男生只是轻轻地一抬眼，俞凌却觉得在慢动作播放一般，阴影消散不见，露出琥珀淡色的瞳孔，也亮出了疏离的冷意，把俞凌的窝火都给冻结。

　　饶是阅脸无数，见惯了明星真人的俞凌，都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怎么就是个附中的学生，要放在辰华，怕是……一场腥风血雨。

　　“什么？”校服的褶皱堆叠，原是男生单手握把，微微直起腰，不冷不淡地先问。

　　音色如清泉又有磁……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什么什么？”俞凌收回思绪，神色如常。

　　“你说，掉东西。”

　　“噢，这个嘛……”俞凌简直孑然一身，要是身上真带东西还能糊弄，确实什么也没有，但反正人留下就行。

　　俞凌只好道：“就是，掉了个同学。”

　　男生立马要走。

　　“哎哎哎。”俞凌眼疾手快抓住车把，“附中的学生谱这么大？

　　“我就是想问问你附中怎么走，公园附近现在都没人，好不容易遇上同学，一句话的功夫这么不乐意？”
　　俞凌松开了车把，没了兴致，道，“得了，你走吧，我自己找。”

　　“直走约三百米。”低沉笃定的音色响起。

　　“还有三百米？”俞凌皱眉，“我上个路口下的车，已经走了快一千米了。”

　　俞凌感觉身上落下两道探究的视线，她直直回望：“看什么？”

　　“不知道一米多长？”男生淡淡道，像是在问，又像是兵不血刃的嘲笑，尽管他脸上依旧干干净净毫无表情。

　　但无声色处最杀人。

　　不知道一米多长。

　　不知道一米……

　　“直走，字大很多。”

　　男生没等俞凌反应，一个沉身，像一把离弦的箭，快散架的自行车硬是跟赛达X7432一样冲出去了。

　　但俞凌就跟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只剩脑子还在转：
　　就算刚刚那个一米梗过去了，门上的字大很多，是和校服上的小字在比较——

　　小字都能看见，大字肯定能看见。

　　不是，附中专出千层饼？说个话都要做阅读理解？

　　等俞凌站在一块横卧的地碑前，确实，自己傻逼了。一个在中央公园旁屹立不倒的高中，正门大约是小不了的。

　　“你校牌呢？怎么不穿校服？哪班的？干什么去了这时候进学校？有假条没？”

　　门卫大叔N连问，属实让俞凌开了眼。

　　确实，自己现在这纯狱风，一个超短头，麻袋T，工装裤，也许不好进学校。

　　不知这算计划中还是意料外，但被拦，俞凌竟然有种成功第一步的泛泛喜悦。

　　心情不错的俞凌压下了那点被冒犯的不悦，配合道：“转学。没校牌没校服没假条，高二……1班吧好像。”

　　“7班。”
　　一位撑着伞身着职业黑裙装，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及时雨般出现。

　　“吴老师。”门卫大叔主动叫人，又说，“这是你们班新生？这时候转学……学期都快过半了。那也没个家长送？打声招呼这得，不然我们不好……”

　　“其实这是我朋友家的小孩，托我照顾。”那黑裙子如鱼得水回道，“那我把人领走了啊。你们辛苦。”

　　俞凌从善如流，跟着这黑伞黑裙子走了。

　　走了两步，趁着周围无人，黑裙子便说：“我，吴思璇。你妈的表姐的阿姨的孙女，和俞家沾上点亲。按辈分，你得叫我……”

　　吴思璇停了下来，绞尽脑汁认真想似的。

　　就这小段的沉默，俞凌默也不作声盘算：既然沾上点亲，就是相互发了块免死金牌。

　　“叫……算了，叫吴老师吧。”
　　吴思璇很快放弃，接着说，“我是7班英语老师，也是给你发生活费的，暂时监护人。哎呀，你看看这楼……”

　　吴思璇停了下来。

　　俞凌也跟着探头看了两眼，只看见路边的一块被掘改的草地。

　　“这以后就有楼了，还有语音室，楼前还有个铜镶金的雕塑。”
　　吴思璇转过伞来，看了俞凌一眼。

　　俞凌觉摸出味儿了，心想，就这，楼加雕塑，进一附的代价？

　　“想什么呢，你进一附，就托了点我的关系。你的身份只是我朋友的女儿，你现在可和俞家没有半点关系。”

　　俞凌：……

　　得，除了千层饼，这又来个会读心的谜语人。

　　谜语人吴思璇看着看着，忽而说：“你先交个手机吧。”

　　“没有。”

　　“真的？”吴思璇明显不信。

　　“路上扔了。”俞凌无所谓道。

　　“那行。”吴思璇竟然顿时信了。
　　“走，去见你们班主任。”

　　“你不是班主任……”俞凌若有所思，这不是熟人，不好搞事。

　　吴思璇莫名笑笑：“那当然。你们班班主任，我可当不来。”

　　一直进了教学楼，到了办公室，见了真人，俞凌才明白吴思璇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