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将至》独白时分

19、第 19 章

　　越靠近入口，迎面而来的风意越寒冷。即使借助手里的火把，章铭仍然看不清洞内情形。

　　等临近洞口，苏问扔掉手里划水的竹竿从章铭手里接过另一只火把，两人背靠背消失在众人眼前。

　　进入洞内瞬间，两人眼前霎时暗了下来。微弱的火光成了洞内唯一光源。苏问和他背靠着观察四周，她的手里握着匕首，那是她的武器。

　　竹筏失去前进动力只能在原地打转，水浪一波波涌上竹筏，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地方落脚。

　　苏问握紧匕首反手护在胸前，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章铭的后背，让他尽快掌握洞内情况。

　　突然，两人头顶上空传来响彻山洞的振翅声，苏问一时不察往后退了几步，火把被来历不明的风吹得摇晃不止。不等她按耐下躁动的心跳，她的心猛地一震——她为什么没有碰到章铭的后背？

　　苏问开口呼唤，却发现自己竟然慌神到没有发出声音。冷静点，她安慰自己，然后在黑暗里轻声试探道：“章铭…”

　　短暂的等待过后她并未听到回答，直到这时苏问才确定，章铭不见了。

　　她又试图喊了几声，回答她的除了水声别无其他。

　　又是幻境吗？

　　她手不自觉攥紧匕首，却没有发现暗涌之下，一个黑色身影渐渐靠近竹筏。

　　在解决完青青的事情后，穆云琛没有立即送她回冥府，他们还需要留她下来带路。

　　沈桉手里牵着缰绳跟在两人身后溜达，嘴里叼了根不知道从哪里摘的树叶。此时他们已经跟着她的口诀七拐八绕的走到树林深处，早已不见道路踪影。

　　没办法，青青并不常去玉姝藏身之处，因此只记得固定路线，还是要背口诀的那种。

　　穆云琛见青青越走神色越困惑，最终在前面勒紧缰绳。

　　“这条路原来好像不是这样的。”说着，她又重新从即将要拐弯的地方往回数树木，数到第五棵时她皱紧眉头遥指第六棵树道：“那里应该是隔了不少距离才会有第六棵树，因为那儿有个坡。”

　　穆云琛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第五第六棵树之间并没有隔开多少距离，更没有她嘴里说的小山坡。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沈桉随话搭了一句，眼神却开始戒备起来。

　　果然青青听后摇头，她指着面前这棵树，“你们看，这里还有我做过的标记。”

　　沈桉望过去，只见树上系着一根红飘带，因为风雨侵蚀的缘故已经退去艳色。

　　“我过去看看，说不定是玉姝姐姐做的障眼法。”说罢，她腿轻轻夹了夹马腹催它前行。

　　谁知就在这眨眼间，林间突然刮起一阵飓风，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紧接着地面开始晃动，两人四周扎根在地里的树木竟然像是移动木桩一样开始交错变换位置，一时间幻影重重，落叶漫天飞舞晃得人睁不开眼。

　　马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受了惊，马蹄急促地在地上徘徊，嘴里也哼哧哼哧地不住低喘。

　　穆云琛拉住缰绳控制住不让它乱走，用手挡在额前避风艰难地睁开眼睛寻觅方向。

　　同时一声不绝于耳的马鸣声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提前感知到什么他迅速朝声源望过去——马背上哪里还有青青踪影。

　　良久，风渐渐停息，一切又恢复平静，树根依旧牢牢扎在土里，仿佛刚才的乱象只是二人错觉。
　　穆云琛眼里顿时烧起一团无法遏制的怒火，脸上露出森然寒意：“不知悔改。”

　　沈桉驱马靠近，目光一同望过去，心情对比起来出乎意料的还行，“没想到到了这般境地，玉姝居然还没有放弃青青，难不成竟是个有情有义的蛇妖？”

　　压着“妖”字尾音两人视线交汇，沈桉这才接着往下道：“用青青拖住我们，好分头对付我们？”

　　“今早见青青是你临时起意，除非你想告诉我你们两人是一路。”穆云琛压下怒意观察四周，“幻境被击破，她受到反噬躲回巢穴疗伤，哪来的时间再和青青商量这么多对策。这里一定是她平时设置用来防敌的机关。”

　　沈桉这才恍然大悟，脑袋也跟着转动起来，他指指那些早就不在原来位置的树，“那你有办法破解吗？”

　　走出去容易，只要随便找个方向直行绕出去便是，不过若是能把它破解了，应该就能找到玉姝藏身之处。

　　“青青一介凡人没有法力，是怎么在我们眼前消失的？”

　　“风？”不就是一阵风，然后树开始变换位置，然后就……想到这里，沈桉圈着马在原地打转了一圈，“难道其中某棵树有机关？”

　　可是这里有这么多树，哪里还能记得她碰的是哪棵树，难道要一棵棵试过去？直觉告诉他要是试错了后果会很严重。

　　但换个角度想青青能一眼找到机关，至少说明那棵树应该在某种程度上和别的树有一定区别。

　　又是树，穆云琛心中疑虑重重，昨晚的阵眼也是在树上。它们两者是否会有联系？

　　他顺着记忆试图在这里找到有相似特征的树，但当时天太黑加上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那被震出来的星星点点的碎光上，树木本身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象。

　　他把心中所想简单复述给沈桉听，沈桉听后思考了一会，说道：“那你还记得阵眼附近的树干是什么样的，它是在树杈中间还是依附在主干上？”

　　“应该是在主干顶端靠近分叉的位置。”穆云琛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他说的很慢：“它的右边分支的枝干要比左边低一点粗一点。”

　　沈桉按照他说的巡视一圈，符合他说的特征的树并不多，“这棵？”

　　穆云琛几乎没有迟疑的摇了摇头，“主干要比它粗。”

　　“这棵？”

　　他走到昨晚的角度，抬头端详一阵，摇头道：“右边的枝干走势要平些，左边的才是往上生长的。”

　　之后他的目光随意一移，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不是很肯定的说：“……看起来有点像这棵。”
　　沈桉用眼神示意他试试，随后开始戒备四周。

　　穆云琛说干绝不含糊，一掌上去开始四处摸索。

　　直到把树一圈摸遍了，沈桉也没等来任何机关暗器。简单来说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既没有机关发动的声音，也没有机关被破解的声音。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大眼地相顾无言。穆云琛又找了棵怀疑对象试了试，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他们猜错了，青青并不是靠这种方法在他们眼前消失的。

　　“不会是这棵吧。”

　　沈桉不抱希望的拍了拍身边的树，打算活跃活跃气氛。谁知他话音刚落，碰上树的瞬间他听到了轻微的“咔嗒”声，一句“完了”在从他心底咆哮着流窜进全身血液。

　　紧接着，他脚底倏地一空，来不及打声招呼便扑通掉了下去。

　　迟来的“啊——”伴着回音在黑暗里一圈圈淡开，沈桉无处借力施展不了法术，只能在下落的过程中打量这里构造，很快他发现这是无用功，因为刚才还开了个洞的地面转眼便严丝合缝的阖了上去，他终于成了个睁眼瞎。

　　难不成还有个什么机关，青青总不会和他一样也这样摔下去吧，这不得摔成肉饼。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粒豆大的微光，像点点萤火一般。下一刻，有人拉住了他朝光源伸出的手，双手合力时那人猛地一用力，两人借劲调换了位置。倏地，沈桉贴在他心口的肌肤便捕捉到了对方胸腔里的震动。

　　原来穆云琛跟着一起跳了进来。

　　嘭——

　　随之而来的便是炸耳的水声，冰冷的水流被掀起千层浪，直透过衣缝往里面钻，穆云琛一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沈桉耳边响起一声低哼，来不及细想冰水就将他们吞没，周围一切都变得混沌起来。沈桉几乎是靠本能向上游，哗啦一阵乱响后，他浮上水面边抹去脸上的水边粗喘着气。

　　然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喊道：“穆云琛……咳咳……穆……”

　　哗啦，被叫到名字的人跟着跃出水面。

　　沈桉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稳稳当当落了回去，随即他发现那点萤火似的火光是从对方眉心发出来的，那里有个图腾一样的标记。光源异常灼眼，映在穆云琛眼底，几乎像是烧着魂魄，连眼尾都跟着艳丽起来。

　　这是灵树孕育出来的灵果才有的印记。

　　沈桉心中一动定了定神找回理智，上前扶住他手腕：“你有没有受伤？”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当垫背，沈桉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穆云琛面无表情的活动了下肩膀，“无碍，我们先找地方上岸。”

　　此时，他额头上的印记开始逐渐消退，沈桉竟没来由的有些失望。

　　我是有病吗，他下意识从怀里掏出夜明珠，回过神忍不住在心底唾骂道。

　　但这次还不等他划上十字，一簇红色火焰便缓缓在他眼前亮起。

　　沈桉一怔，随即失了神般朝火光望去，暗红的光影只来得及映出穆云琛脸颊轮廓，一滴水珠正悬在他的下巴处。

　　沈桉眸光一颤，那滴水珠砸向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