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那年》三山五岳

3、第 3 章

　　课间休息，李南溪给每一本书都写上名字。

　　她的字整齐，干净利落，美中不足的是力度不足，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王欢突然歪着脑袋笑眯眯地问：“你喜不喜欢吃糖？”

　　“什么糖？”李南溪边写边说。

　　“酸甜酸。”王欢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糖。

　　“是酸的吗？”

　　李南溪写完最后一个名字，又把资料整理好堆在课桌的左上角。

　　“嗯，是的，但是含着含着就甜了，最后又有一点点酸，”说话间，她撕开一颗塞进李南溪的嘴巴里面，“吃吃看，反正我挺喜欢的。”

　　她自己也含了一颗。

　　李南溪被酸得皱起了眉头：“你喜欢吃酸的呀？”

　　“也不是，就觉得提神，一会儿就甜了，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开始会觉得很酸，慢慢的就变甜了，最后又变酸，但是我觉得没有刚开始吃的时候那么酸，就像有些事情那样，慢慢的也就没有感觉了。”说完她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南溪察觉到王欢有一点点不一样的情绪，但出于礼貌，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

　　她半信半疑似懂非懂地把满嘴的酸味忍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满是惊喜，兴奋地说：“真的变甜了。”

　　王欢被她逗得咯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李南溪也跟着傻笑起来。

　　大课间，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

　　几千学生迅速从各个楼梯口涌入操场。

　　补习班理所应当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陈涛也只是随意地指挥了一下队形，毕竟大家都知道怎么做。

　　一眼望去，只有高一高二做的最认真，高三开始就有一部分人只是敷衍了事。

　　补习班就更不用说了，有些中途就跑了。

　　李南溪意识到一中和四中的不同之处，以前在四中，必须是生病才可以不去做操，还有老师随时盯着。

　　不管怎么样，多运动运动也是好事，更何况已经坐了两三个小时，所以李南溪做的很认真。

　　上午的最后两节课是物理课。

　　李南溪早就听说一中有一位教物理的大神，是草海县唯一一位获得国家特殊津贴待遇的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幸成为他的学生。

　　上课铃声拉响。

　　李南溪期待地看着教室门口。

　　一位五六十岁的胖老头，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头发花白，带着眼镜，挺着大西瓜一样的肚子，也不高，走路都有些吃力的样子。

　　他走到讲台放下书，扶了扶眼镜。

　　“我是禄宏，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就不点名了，点名也记不住，年纪大了，我只需要你们认真听课就可以了。”

　　他说话慢吞吞的，还是不标准的普通话。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模样，李南溪心里觉得很亲切。

　　中午，李南溪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向李文忠打听禄宏的事。

　　原来他老家在大城市，具体是哪里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当初来到这个小县城闹了很多笑话，因为七十年代的小县城没有高楼，没有汽车，没有自来水，甚至没有电。

　　所以他用罐子去背水的时候，有人骗他只装一半，结果水洒了他一身。

　　他养鸡的时候不知道关在哪里，又有人告诉他需要用绳子拴起来放在床下面，结果搞得满床的鸡屎。

　　或许是对生活感到失望，他也不在乎那些鸡屎，后来就是鸡睡床尾，他睡床头。

　　当然这些事完全有可能是别人胡乱编排的。

　　只是到现在也有很多人说他课讲的好，生活中却像不能自理的孩童。

　　李南溪听得一阵难受，生活亏待了很多应该被善待的人。

　　下午临出门的时候李南溪和张燕交代以后都不回家吃晚饭，因为离学校远，来回要走四十分钟，耽误时间。

　　张燕给了她一百块钱，说是晚饭钱，还说用完再给她拿。

　　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课，看到张瑛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李南溪震惊之余全是被骗的感觉。

　　她敢保证张瑛肯定早就知道自己被安排来上理补一班的课。

　　每个老师第一节课第一件事好像都是自我介绍和点名，除了禄老师。

　　李南溪没怎么听张瑛的自我介绍，而是自顾自地做着题目。

　　反正她什么都知道，五年教龄，长得漂亮，个子又高，未婚，应该说据她所知连男朋友也没有。

　　不过按照她的资历应该不会来理补一班，毕竟一班的老师可都是一中最有经验的，至少也得七八年以上教龄，可不知为何她就被安排来了理补一班。

　　点到李南溪名字的时候，她头也没抬，只是答了一声到。

　　“你有没有觉得张老师和你有点像，特别是眼睛，又大又是双眼皮。”

　　王欢凑近李南溪的耳朵小声说。

　　李南溪没有说话，而是提笔在草稿纸上写道——我表姐！

　　感叹号还特意画的很大。

　　王欢诧异地睁大眼睛，接连小声地哦了几声。

　　利用课间休息，李南溪和王欢开始画课程表表格，并按照各科老师出场的顺序填了星期一的课程。

　　下午最后一节课也不知道是英语还是数学。

　　她们不约而同地看着教室门口，等待着下一位大神的到来。

　　果然，又是出乎意料，李南溪甚至有些想笑，却又不敢，难道大神都有着独特的外貌？

　　一米五五的身高，红红的蒜头鼻，瘦瘦的，像个猴。

　　“我是严子海，你们的数学老师，多的我就不说了，我们开始上课，翻开你们数学书的第一页。”

　　这一开口不要紧，这下不仅是李南溪憋不住，班上很多学生都已经憋不住了，开始哄堂大笑。

　　因为大家听到的答案可能都是这样的。

　　“我是莲子嗨，你们的素学老师，多的我就不锁了，我们开死丧课，翻开你们素学书的第一野。”

　　严子海瞪着桂圆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翘着嘴巴。

　　“咦——上课啦！笑、笑笑笑，把你们牙齿笑掉！”

　　李南溪更加仔细地看他的容貌，他最大的特点是秃头，还留了小撮头发从左边盖到右边，像个弯弯的月亮趴在脑门上。

　　数学本来就是李南溪弱项科目，再加上一时听不懂严子海的话，第一节课听得那叫一头雾水，什么也没有听明白，只知道他只讲了一道题，一道关于菱形的题。

　　看陈涛、陈波、李晨旭、文华江等一部分人和他互动默契，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老熟人。

　　不过也总算有点收获，就是知道了他说的包准是标准，棱是零，棱形是菱形。

　　直到下课，她还有心理阴影，脑海里全是严子海的声音。

　　“这个棱，等于棱，最后的结果就是棱……”

　　放学后，李南溪本想去人少一点的饭馆吃饭，因为她不想排队等，最主要的还是害怕闹哄哄的声音。

　　王欢却拽着她去另外一家人很多的店，还说人多的店东西好吃些。

　　两人都点了红豆油渣炒饭，是店里的特色。

　　因为有人陪的原因，李南溪觉得拥挤和等待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还抢先付了饭钱。

　　吃饭时两人还不忘回味一下严子海的普通话，也只能互相安慰习惯了就好。

　　吃完后两人又在旁边的文具店选了一些笔和本子才从侧门进了学校。

　　侧门在学生宿舍旁边，进门就是两排高高的杉树，晚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音。

　　王欢抬头看着宿舍楼，意味深长地轻叹了一声，像是怀念，也像是失落，还说她以前也住校，但是今年搬去了外面。

　　李南溪问她今年为什么搬出去。

　　她说是因为今年高一的新生多，宿舍住不下，所以大多数补习生都是住外面，只有极少数报名早的得了名额。

　　她也只能在学校后门附近租个小单间住，还说下个星期开始就自己买菜回去做饭吃，那样可以节省开支。

　　可能因为李南溪家里的条件稍微宽裕一些，所以对于需要自己做饭节省开支这件事多少有些疑惑，但她也没有深究，只是在两人后来的相处当中，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地多付几次钱。

　　等她们慢悠悠的回到教室，才发现教室里已经坐了一半多人，基本上都在埋头做题，只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题目。

　　两人都有被这浓郁的学习氛围惊讶到，说悄悄话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吵到别人。

　　“第一天就这么认真，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就好像过几天又要高考了一样。”

　　李南溪这种对大学没有深入了解过的人，是不会知道不同的大学就像不同的外衣 ，而人靠衣装也是真理的一部分，所以她才会凑过去和王欢八卦。

　　“很正常，谁不想去好点的学校！”王欢看着她淡定地说，语气中甚至有点轻蔑讥讽的味道。

　　显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应，继续辩解道：“不都差不多嘛？以后人家又不看学校，只看是不是本科文凭。”

　　“你也太天真了，如果一样，那为什么还会分一本二本！一本又为什么会分985和211？”王欢一本正经的说，只是语气缓和了不少。

　　李南溪突然有种被泼了冷水的感觉，奈何她居然是第一次听说985和211，具体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也没脸追问，所以哪怕觉得被怼也没有反驳，而是默默地坐好开始做题。

　　晚自习是严子海来看，他笑眯眯地观察着教室里的一切，再用他那不标准的普通话对大家说：“你们先自己做题，不会的就单独问我。”

　　因为学校有规定晚自习不能上课，所以老师们一般都是发一张卷纸测验或者让学生自行安排，偶尔有人问到具有代表性的题他们也会写到黑板上给所有人讲一讲。

　　李南溪很想全神贯注地做题，心里却还是有些毛躁，因为985和211一直困扰着她。

　　王欢期间也悄悄看了她几次，或许是察觉到她有些烦躁，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先前的语气也有一点不好。

　　下课铃声才刚刚响起，她便立刻起身轻轻拍了拍李南溪的肩说：“走，去外面散散步。”

　　李南溪也没有矫情，放下笔直接站起来：“走吧！”

　　一分钟不到，外面已经游荡着许多学生，闹哄哄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犹如一首没有指挥的交响曲。

　　她们在楼梯拐角处还险些和文补一班的人相撞。

　　两人沉默着来到楼下，昏黄的灯光让人很难看清彼此的表情。

　　花台里的几棵芭蕉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像极了汉奸走狗点头哈腰的样子。

　　境随心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李南溪此刻觉得那几棵芭蕉难看极了，她可不想像那几棵芭蕉一样，虽然也不明白哪里来的情绪，可是就是拉不下脸来说点什么。

　　王欢抿抿唇，伸手挽住李南溪的胳膊，发出嘿嘿的憨憨的笑声：”你生气了？”

　　“没有，我没那么小气，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不懂。”李南溪满脸真诚地说。

　　王欢被惹得哈哈大笑起来：“你就是多心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是我表哥填志愿的时候听他说的。”

　　“你表哥？”李南溪疑惑地问。

　　“对啊，我姑妈的儿子，比我大三个月，成绩挺好的，已经被四川大学录取了。”

　　李南溪心情顿时大好，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四川大学好不好？除了清华北大，我也就前段时间听我闺蜜说哈大，交大也很好，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应该，挺好的，他说是属于985类的大学。”王欢回忆着说。

　　“985是，”李南溪本想问985是什么意思，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上课铃声打断，“回教室吧，上课了。”

　　后面一节课她虽然没有再问985的事，却和王欢一起小声讨论起了题目。

　　晚自习的时间给人的感觉一般都是短暂的，只有实在无心书本的时候才会觉得漫长。

　　两人不过讨论了两个题，下课铃声便已经拉响。

　　李南溪回到家的时候刚好十点钟，第一件事就是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查了一下985和211是什么意思——

　　211工程大学有115所，而985工程大学只有39所，985大学是世界一流大学，211大学是国家重点大学，而且985院校的知名度更高，实力更强，就业前景更好一些。

　　“原来如此！”李南溪合上手机到厨房胡乱翻了一圈，没发现适合吃的东西便打开电饭锅，挖了两勺冷饭吃。

　　张燕听到响动起来查看：“你饿啦？要不要吃面，我给你煮。”

　　“不用了，我只是感觉读书的时候饿得要快一些，你快去睡吧！”李南溪赶紧把冷饭吞下去走出厨房。

　　“那好吧，明天我去买些面包回来，你要是饿就喝瓶牛奶。”

　　“好，你记得买点麻花啊。”李南溪也回到卧室，坐到书桌前，她还得再看一个半小时才能去洗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