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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分手之夜 ...

  •   樊夏和李晛五年前结束得,在樊夏现在看来,都不是特别体面。虽然见证过他们决裂的人数不多,但是如果谁有幸听过细节,一定都觉得和烂俗的言情剧相差无几。

      樊夏在和李晛表白失败的第二天,就开始混迹酒吧,直到他最后出国之前。每晚的酒局,邢明哲和刘煜是他固定的座上嘉宾,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樊夏和李晛友情的见证者,他们知道樊夏和李晛曾经有多好,所以更清楚李晛在说了那句暂时不要见面之后,樊夏有多难过——他的爱情和友情,统统被单方面画上了句号了。邢明哲和刘煜担心樊夏受到打击太大。
      樊夏每天晚上都一定要喝到醉才算结束,而这时候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像从前一样给李晛打电话,可是从来,就没有被接起来过。
      直到有一次,刘煜实在看不下去了,扶着醉醺醺的樊夏,给李晛打了电话,对方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喂,刘煜。怎么了?”
      “李晛,你就准备和樊夏这样绝交了?”刘煜语气不善,打抱不平。
      “我们彼此之间需要冷静一下。”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给你打这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不会发生意外的,你们不是跟他一起吗?”
      “你...李晛,你做人不要这么绝,难道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吗?”听着电话那头冷静自持的声音,再看看醉得快要不省人事的朋友,刘煜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
      “你错了,正是因为我把他当朋友,我才要这样做。你不知道我有多自责,自责我没有早点发现樊夏对我怀着并非朋友的感情。如果我早一点知道,我一定会和他好好保持距离。”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刘煜只觉得这样的回答让他感觉恶心,听起来好像是为了樊夏好,可是每一句话都是把自己撇清的干干净净。醉醺醺的樊夏听见了刘煜听筒里的声音是李晛,有些迷迷糊糊地呢喃:“是晛哥吗?”刘煜无声的点点头。
      刘煜看了看樊夏,心中一横,把手机的扬声器打开,问道:“那我问你,你是直男吗?”
      “废话。”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樊夏跟你表白的时候,你感到厌恶、感到害怕了吧。”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刘煜知道,如果李晛还能斩钉截铁的承认,那樊夏应该也就能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解脱了。
      “我…”李晛刚准备说话。樊夏在旁边突然插嘴,“阿煜,你,你让我跟他说说话。” 他伸手想要把刘煜手里的手机抢过来,带着哭腔继续哀求,“他,他不接我的电话,也不见我。”
      刘煜看不下去,把手机递了过去。樊夏当宝贝似的双手捧着刘煜的电话,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晛哥...”
      “嘟嘟嘟…”电话挂断的声音清晰又响亮,在场的三人都听到了,樊夏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慢慢地靠着墙,蹲下来、把头靠在膝盖上。
      “这个混蛋。”刘煜在旁边打抱不平,一边拍着樊夏的后背。
      邢明哲蹲下来在一边扶住了樊夏,叹了口气,“阿樊,放手吧,你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没办法回应你的。你也别怪他。”邢明哲是知道李晛的脾气的,那人表面看着温和,实际上内心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再改变,说是固执也好说是执着也罢,邢明哲一直觉得只有这样能认清自己目标的人才配得上成功二字。然而事到如今,李晛的目标如果是斩断他和樊夏之间的“非正常的情感”,也就意味着他会以现在的这种方式、坚持到这份情感结束为止。看来“执着”,也不一定都带来好事。

      这样混沌的日子,樊夏已经数不清过了多少天了,然而这通电话的确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至少让樊夏感到了一种多少酒精都无法淹没的清醒。那天晚上,樊夏久违的在十一点之前回到了家,久违的遇到了正准备去睡觉的樊父。樊父皱着眉头看了眼樊夏,说:“这么晚回来,你是跟李晛出去喝酒了吗?”
      樊夏摇了摇头,他不敢面对这个名字。
      樊父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点憎恶:“也对,人家李晛怎么可能跟你一样,整天混酒吧、没出息。”说罢,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樊夏看着樊父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后,就好像从樊夏的生命中走了出去、关上了门,自己对于李晛来说可能也是这样,自己从李晛的生命中走了出去,关上了门。他再抬头看向二楼走廊尽头——自己的卧室被掩在阴影里、没有一点光线。他就是在这一刻决定了,他要离开。

      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避开了邢明哲和刘煜、也没有喝到神志不清,而是鼓起勇气、无比清醒地站在李晛家门口等他,准备跟他说告别,以体体面面的方式,他甚至买了一个高级果篮准备送给李晛——多么客套又礼貌?他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他要先感谢李晛这么多年作为朋友的陪伴、然后表示对他隐瞒自己喜欢他这件事很抱歉、以后他不会在醉酒后骚扰他了、希望他们还能当朋友。

      樊夏从下午就在李晛家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了深夜,他累得在李晛家门口席地而坐。他仰头从走廊的窗户看出去,是个晴朗而深沉的夏夜,黑色的夜幕没有云层遮挡着、点缀着几颗星星。从前和李晛一起度过的夏日,他们俩几乎每天都会打赌,赌当天晚上的夜空会不会有星星出现。现在看来,那其实是个多么无聊又无意义的赌局呢?当初为什么会那样兴致勃勃地等待每一个黑夜到来呢?而樊夏自己,明明很怕黑的。
      樊夏等到了李晛,不只是李晛,还有和他手挽手的女孩。双方都有些错愕,李晛先是吃惊地看着席地而坐的樊夏,然后示意旁边的女生去楼下等他。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樊夏只觉得刚一看见李晛和他的女伴出现的时候,心中就仿佛压了千斤重的石头,闷闷地、喘不上气来,他觉得自己的出现很滑稽,李晛和他的女伴在一起的时候,画面多么和谐呢,可惜的是偏偏多了一个他,使得这个场景一下从浪漫变成了尴尬而有些黑色幽默的喜剧。他换位思考,李晛的女伴该多疑惑呢?一个男人狼狈而又失魂落魄地在另一个男人家门口等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沉默笼罩着他们两个人。
      李晛率先开口,语气平淡:“你来干什么?”
      樊夏脑子一片空白,之前的腹稿全都忘记了,只能开门见山地说:“我…我要走了,离开C市。”
      “什么时候出发?”依旧简洁。
      “明天。”
      “那,一路顺风。”
      “晛哥,我让你感到困扰了,不好意思。”樊夏边说着,边向着李晛鞠了个躬。
      “没关系。祝你明天一切顺利。”李晛侧身准备打开房门,他背对着樊夏在换拖鞋,可是也没有让樊夏进门的意思。
      “这个给你。”樊夏把果篮提起来准备递给李晛。
      李晛转过头来,却没有接过果篮。只是朝门口抬了抬下巴,淡淡地说:“放在地上吧,谢谢。”
      不招人待见的果篮被樊夏放在了脚边,樊夏替这个内容丰富的果篮感到委屈,也为自己感到委屈,他在这里等了他一个下午,而他甚至不愿意让他进门。从前,要是樊夏等了李晛这么久,李晛绝对怀着十二万分的歉意连哄带骗地把他“请”进门,他自然不会轻易原谅,所以李晛往往对他提出的、哪怕是“无理的请求”也一一满足。可是“从前”好像已经很远了。
      李晛似乎看见了樊夏表情的失落,也犹豫了一下,他开始怀疑,哪怕是作为朋友,是否自己的态度也有些过于铁石心肠了,他的心让他再对樊夏多说些安慰的话,就像以前那样、他的理智却告诉他快点让樊夏离开他的视线,这样对彼此都好。他内心的挣扎无以复加,只觉得自己的心和行动南辕北辙、快要被撕成两半。
      樊夏看着李晛不动声色的样子,只觉得他俩之间第一次这样陌生,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敢伸手去触,他盯着这个曾经给他无比宽容和依赖的人——李晛的外表没有任何改变,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已经很远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樊夏觉得体内好像绞在一起,心也是、胃也是、五脏六腑都抽痛着,他的眼睛发酸、眼泪自顾自地往下落。
      李晛在看到樊夏流泪的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冲了过去,把樊夏按在怀里——大脑还来不及想出最优方案,身体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抱紧樊夏后,理性才跟了上来——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背脊的冷汗都冒了上来——他究竟在干什么!
      樊夏也愣住了,可是他下一秒就被李晛恶狠狠地推开,力道之大让他撞到了门板,于是上一刻的温馨氛围仿佛蜡烛的火焰被风忽地一下吹灭了。樊夏的脚把果篮给绊倒了,里面的水果洒落一地。
      李晛背对着他,声音冷的仿佛能够射出冰渣子:“你走吧。”
      樊夏起身,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的时候,他听见李晛补了一句:“我,交了女朋友。”
      樊夏微微一笑,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恭喜。”然后提脚离开了。
      李晛背对着樊夏,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蹲了下来、将跌落一地的水果捡进果篮里。
      而李晛日后在回忆此刻时,都清楚的知道,那天晚上,他才是那个失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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