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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我带你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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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炀的寒假过得还挺开心的,不是去三亚晒太阳,就是去东北赏雪,身后总是坠着个小尾巴,要是能再多点自己的时间就好了。
开学的日期一到,余炀就开着自己最豪华的车把程钰送到了学校门口。
“弟啊,要我陪你进去吗?”
程钰一眼看穿他的假惺惺,明明开车的时候余炀还收到了陈嘉树给他发的邀约信息,虽然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没应约。
陈嘉树这人牌技可以说是出神入化,想输就输,想赢就赢,全天下就没有他喂不了的牌。
但是余炀很不喜欢,他要真实的胜利,大约一两次邀约失败之后,陈嘉树就明白了无形的拒绝,换了种方式,出去看赛车比赛看livehouse看演唱会,也去过几次酒吧。
他们都很清醒,拒绝了舞池里醉鬼的索吻。
余炀抿了口鸡尾酒,透过刺眼的灯光看他,“陈老师酒量不错。”
陈嘉树笑了,“叫陈老师也太生疏了,我以为我们算朋友。”
余炀放下酒杯,眯着眼睛看他,“哦,嘉树。”
陈嘉树喉结滚了滚,撇过头去。
“陈嘉树,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余炀有点喝醉了,“从你高三到现在......一二三...好多年了。”
“九年。”
“这么久,你胡说了吧。”余炀笑起来,“好像是,哎,不和你说了,我不记得了。”明明是他先提起这个话题,他又兀自生气。
陈嘉树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发热,又克制地收回手。
“是你不记得了。”
余炀眼睛水润,五官锋利,像只精明的小豹子。
但是陈嘉树知道他远非表现出的那么强势,而是在某些人面前是毫无原则,并且现在也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正是如此,他才要把他拉回到正道上。
余炀算了算,九年前是他们读高一时候的事情,他的大脑像过载的电脑主机,滚烫发热发出警示的嗡鸣。
就在陈嘉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余炀含含糊糊地说,“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你不要伤心。”
陈嘉树有点想笑,“我为什么要伤心?”
他伏在桌子上,眼睛微微眯着,抱着酒杯安安静静地坐着,在群魔乱舞的舞池里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如果我被你忘记了,我一定会伤心。”
陈嘉树:“你喝醉了。”
“唔,是有点。”余炀的头有点疼,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但是想不起来、
“今晚要去我家坐坐吗?”
余炀下巴撑着胳膊上,“你希望我去吗?”
陈嘉树笑:“当然希望。”
余炀也笑,“那我可要好好想想。”
陈嘉树上前一步,两个人都喝酒了,呼吸交缠,他低下头在余炀耳边说话,“那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永远等你。”
余炀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今天就算了,下次再去。”
陈嘉树垂在桌下的手紧了紧,朝他举起酒杯,大大方方邀请,“等程钰放假了,欢迎你们一起来。”
说到程钰,没人在家里等他,余炀竟然感觉有点不太习惯。
他摸出手机,兴致缺缺地打开手机,立马弹出十几条短信和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晚上发来的,他直觉不好,立刻回拨过去,对面接得很快,是程钰的老师。
她语气不无埋怨,“大忙人您终于接电话了,哈哈,我还以为这辈子联系不上您了。”
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非常有责任感,一开口就呛了余炀几句,“程钰同学手臂骨折了,在一院。”
余炀吓得酒醒了,手心出了许多汗,拿上外衣就往外面走。
外面的冷风扑面而来,直直灌入他的心口。
“余炀,怎么了?”陈嘉树慢他几步出门,他拉住余炀的手,“小心车。”
一辆出租车飞速地行驶而过,车里传来司机的啐骂声。路边三三两两的醉鬼靠在垃圾桶旁边,吐了一地,风一吹,都是难闻的味道,让人胃里翻涌。
余炀:“谢谢。”
“程钰出事了,现在在医院。”
陈嘉树一边给他叫车,一边安抚他,“你先别着急,我和你一起去。”
还好不算太晚,出租车还算多,十分钟后两个人坐上了去一院的车。
陈嘉树拉着余炀过马路,到科室的时候,基本到了尾声,班主任一看他们俩满身酒味,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您总算赶到了,再不来程钰的石膏都能拆了。”
余炀去看程钰,只见他安安静静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程钰。”他呼唤他的名字。
程钰抬起头,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哥,你来了,我好疼。”
余炀满心愧疚,“抱歉,我晚上有点事情。”他没有注意,程钰看了陈嘉树一眼,“怎么回事,手怎么骨裂了?”
程钰尽量平静地说,但哽咽出卖了他,“被打闹的同学一不小心撞到了。”
余炀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两个人,看起来是那两个打闹同学的家长。
一个长得高高瘦瘦,倒是和气,说小同学修养期间的营养费都由他们出了。另一个矮矮胖胖看上去不情不愿的,还试图打点折扣。
班主任:“刘子桐家长,刘子桐去年弄伤了好几个同学,请您严肃地教育他一下。”
刘子桐家长一万个不乐意,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还翻了个白眼,但没在班主任面前说。
“你说什么?”余炀生气的样子有点凶,“请您说话干净点。”
刘子桐家长鄙夷道:“你算哪根葱啊,在外面喝酒喝到现在,也不嫌丢人,难怪养出个这么娘们唧唧的玩意儿,稍微一撞就骨折了,你快把他养在家里到年纪嫁出去算了。”
余炀抱着胳膊,眉头一扬,“关你屁事,你养得好,你儿子是飞天大野猪,随便拱人,还以为在自家高老庄犁地呢,人好歹能当上赘婿,你儿子过年能卖到三十块钱一斤。”
“你他妈的,长这幅小白脸的样子,谁知道在外面干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情到现在。”刘子桐家长发疯,“赚女人的钱容易吧,真不要脸。”
余炀面不改色地道了声谢,多谢您认可我的外貌。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对面还想再骂,医生走了出来呵斥他,“大晚上的别再吵,别人都要休息了。”
余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手帕纸,想帮程钰擦掉眼泪。
程钰闻见上面附着的酒味,扭头躲开了。
“我不喜欢酒味。”
余炀拿他没辙,“手帕没沾上,不会碰到的。”
程钰抽抽噎噎地说,“我就是不要。”说着又是一行眼泪落下来了。
“叫医生给你打止痛针?”余炀强硬地捏住他的下巴,“别动。”
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比轻柔,柔软的纸巾掠过他濡湿的睫毛,漂亮的眼睛,白中带粉的脸颊,最后到下巴。
医生翻了个白眼,“不给打。”
“真是打闹摔到的?”余炀又问。
程钰赌气,“你不是不管我吗?”
余炀气笑了,“我什么时候不管你?”
“那你今天去喝酒不接我电话?”
“周围太吵没听见,我一看见手机上的消息就过来了。”
听了解释,程钰还是不满,“那我很痛。”
“你还给我办了寄宿手续。”
“我第一天上学一个人都不认识。”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止都止不住,余炀怀疑他的泪腺连到了三峡大坝,不然怎么说哭就哭。
“我想我的床。”
起承转合最后切中题目,陈嘉树眉头一跳。
余炀道歉,“是我不好,我错了,你想回家住我就接你回家。”
知道余炀不是程钰的父母,旁边的班主任神色缓和了一点,“行吧,明天我帮程钰同学办理下退宿手续,您到时候来签个字就行。”
程钰一下子止住了哭泣,礼貌地跟老师道了谢,生怕余炀反悔了。
余炀一想程钰自控能力这么强,住哪里都能好好学习,寄宿的意义就没那么大了,“我带你回家,你就别干家务了,伤筋动骨一百天。”
在场的人不无咂舌的,吹牛吧你,谁家孩子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还能抢着干活。
余炀交完钱,领着程钰回家了,现在时间不早了,赔偿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让程钰好好回去睡个觉。
“现在时候不早了,嘉树你要去我家睡一晚吗?”
程钰有点不爽,怎么一天没见都叫这么亲昵了。
他哼哼唧唧道,“嘶,哥,我手疼。”余炀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也忘了等陈嘉树的回答,“碰到手了?”
“我也不知道。”
余炀:“那你小心点,等下洗澡的时候别碰到水。”
他再把医生的嘱咐重复了一遍,程钰乖乖地点点头。
路灯下,两个人并肩而战,人影斜斜地依偎在一起,程钰歪了歪头,他的影子就靠上了余炀的肩膀。
少年人长得快,程钰现在已经长到了余炀的下巴上面。
车到了,余炀替程钰拉开车门,才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嘉树去哪里了?”
程钰随口答道,“可能早就走了吧。”
余炀环顾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下头顶的路灯静静地亮着,和不远处一个小卖部似乎还在营业。
司机师傅没忍住催了两声,余炀自言自语道,“那就应该是吧。”
车开动,留下一地尾气。
陈嘉树从小卖部出来,手里拿着两瓶水,看着扬长而去的车,自嘲地笑了,从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拿出一盒烟,从里面挑了支点燃了。
“呲呲——”
路灯电流不稳,忽闪忽闪,过了两秒,只剩下原地一点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