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49、第 49 章

　　皇宫。

　　早朝后庆帝让几位朝臣留下议事，就“哪方面的题目更适合选拔人才”这个命题进行探究，也好中和臣子意见后在不久之后的殿试上为众考生出题。

　　文官之首的宋常仁最先被庆帝目光扫中，他保持恭敬而稍带些许亲近的宠臣态度，先对庆帝吹了一通文雅不媚俗的彩虹屁，然后将话题拋给另外几位同僚。

　　秦御史一向不苟言笑，严肃上前：“陛下，如今开春，正春耕忙碌，粮之一事于家于国都是大事，臣私以为可以借农忙为题。”

　　杨太傅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但考虑到即将举办的大赛，他道：“四国大赛月余后便要开始，或许可以就此考验学子一二。”

　　又有大臣上前：“陛下……”

　　“……”

　　同僚们都很积极，宋常仁不时配合庆帝发出附和之外，摸鱼摸得相当安心。

　　讨论了半个时辰后，庆帝主动结束了这个时长不短的小会议：“今年人才辈出，众爱卿可有看好的人选？”

　　宋常仁府上常有学子拜访，他笑道：“微臣倒是看好一个后生，钦州望山城来的温筠。”

　　“哦？”庆帝道，“朕记得望山城有个宗派叫万丈宗？”

　　宋常仁：“是，万丈宗因门派选址处山川险峻而得名。”

　　庆帝笑了几声：“可惜万丈宗半隐世而居，与朝廷少有往来，不然也能见识一番他们的剑招了——赵爱卿你们呢？”

　　天子问得随意，仿佛只是闲聊而已，其他几位朝臣却也清楚座上的天子早已查清了自家府上的人员往来，没人谎瞒，老老实实说了几个人名。

　　经过这样问答后，众人才惊讶地发现了一件事——春闱首名会元的年轻人，居然没有站队任何一人，与所有人的交集都很少。

　　宋常仁知道那孩子同自家女儿的关系，只微笑立在一边：“慕回风？微臣对此人隐约有些印象，大概是到微臣府上拜访过吧，只是为人甚是低调，便没什么往来。”

　　***

　　三月中旬，殿试举行。

　　庆帝改卷效率高，次日就出了结果。

　　——定下名次时稍有些犹豫，众所周知，探花郎必定生得一副好样貌，但入选前三名的慕回风与温筠两人在这方面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很不好分出胜负。

　　庆帝思索片刻，看了眼宋常仁笑道：“宋爱卿对温筠这孩子赞不绝口，不若这探花郎就定他了？”

　　宋常仁拱手：“陛下圣明。”

　　于是，名次便定下了。

　　状元为京州烟云城慕回风，探花为钦州望山城温筠，而第二名的榜眼则是京都城大理寺卿之子，因出身原因，此人在考前并不太扎眼——毕竟大理寺卿偏向太子，他的儿子自然也默认为太子一党，无需寻找靠山。

　　殿试过后，各种宴会举办，新科进士们不停地出入宴会场所，方便为以后的工作打下良好的人际关系。

　　状元郎的府上也极为热闹，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帖子堆积，宋微约没有再往鸿瑞巷去，转道去拜访鲁师傅。

　　鲁师傅的院子在巷子深处，为了避免扰人，他连周围屋院都买下了，越往里走越能感觉人迹荒凉。

　　一如既往的乒乒乓乓打磨声、锯木声，以及鲁师傅的……咦？今日竟然没有鲁师傅高昂洪亮的骂人声？

　　宋微约进了院子才终于知道鲁师傅没骂人的原因——原来是有客人来访。

　　与这位客人对视了两秒，宋微约产生了一种“假期串门时遇上老师”的微妙紧张感，她摸了摸耳朵：“叶夫子，您也在啊？”

　　叶对雪笑了笑，对学生发来灵魂询问：“宋姑娘的课业可写完了？”

　　宋微约：“……写了。”没完。

　　谁能想到穿越了居然还有寒假作业这种不太符合她对这个时代想象的可怕存在呢，以前世十几年的上学经验，宋微约深深明白，“一盏灯一杆笔一个晚上创造神话”这种现象对她也适用。

　　乔装易容也改变不了特有的清澈眼神的萧容轩给宋微约搬了个凳子来：“宋姑娘！上次我小、我叔叔捎带给你的乌龟怎么样？可惜时间匆促没能涂上颜色……”

　　宋微约“啊”了声，恍然大悟：“原来是乌龟？”

　　也送了一条木雕蛇给萧朔黎，但被后者嫌弃错认成蛆虫的萧容轩：“……不像吗？我其实感觉我的木雕技艺挺不错的诶。”

　　实在抱歉，她以为是甲鱼。

　　宋微约决定绕过这个话题：“夫子与鲁师傅认识？”

　　叶对雪摇摇头：“只听说过，昨日听闻鲁大师到了京都城，我才过来请教一些问题——没想到遇上了宋姑娘。”

　　宋微约含糊解释了句：“以前请过鲁师傅帮忙修缮房屋，这次来看望一下鲁师傅。”

　　知晓眼前姑娘幼时生活上并不好过，且鲁大师常常乐于免费助人，叶对雪自动为宋微约与鲁大师的相识脑补了一段剧情。

　　感受到叶对雪目光中含着“这孩子好可怜”的意思，宋微约嘴角抽了抽，但也没多说什么。

　　-

　　镇国公府设了宴请各家公子少爷以及新科进士，慕回风看了眼帖子，应下了这场宴会。

　　因赴宴人多，庆帝派了御林军到场维持秩序，领头的人被特地换成了少将军许琢玉。

　　镇国公世子赵默昀在宴厅迎客，看见慕回风，笑着上前：“状元郎！”

　　慕回风抱了抱拳：“世子称呼在下名字就好。”

　　如今官位上没有适合的空缺，慕回风跟温筠暂时没有领正职，只安排在翰林院帮忙做些事，大概得等四国大赛后再行调剂，是以，排除了以官职称呼慕回风的选项。

　　赵默昀从善如流，笑道：“慕兄里面请，我来为你介绍些人，这边走——这位是太傅府的长公子，杨盛彦杨大哥，如今任职御史中丞。”

　　一身藏蓝色衣装的杨盛彦起身对赵默昀点了下头：“默昀。”他又看向慕回风，“慕贤弟。”

　　以杨盛彦的年龄来说，就算是自谦，称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为“兄”也稍微不大合适——毕竟，他孩子都已经过了启蒙的学习阶段。

　　慕回风客套道：“原来是杨中丞，上月那起贪污案在下略有所耳闻，杨中丞的手段方式让在下深为佩服。”

　　假的。

　　慕回风只是听了一耳朵案件起因经过，在他看来，这种处理方式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杨盛彦打量了一下这位状元郎，如今桃杏开得繁茂，片片绯色花瓣中，对方确实显得隽秀，无怪陛下为此纠结，他笑道：“慕贤弟过誉了，我没帮上什么忙，多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这才快速结了案子。”

　　恰好许琢玉路过，赵默昀伸手拦了一下：“少将军辛苦，留步喝口清茶？”

　　“诶！多谢世子美意——你们巡逻去吧！”挥走御林队，许琢玉真的接过茶水喝尽了，他一扫周围人，“哟，慕状元来了啊！”

　　“少将军果真气宇不凡。”慕回风看了一下对方的铠甲，眼中笑意温静，很给人一种读书人气质的感触。

　　许琢玉不见外地拍了拍慕回风肩膀：“所以说我最喜欢和你们这些文人打交道！见面就夸赞，这谁能拒绝啊哈哈哈！”

　　见慕回风没有被自己的大力拍倒，许琢玉来了些兴趣，又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确定了他习过武。

　　这倒是有趣了。

　　慕回风抬手轻推一下许琢玉的手表示拒绝：“少将军，在下比不得你们前线冲锋陷阵的，再捏几下这胳膊怕是要废了。”

　　“得了吧！”许琢玉哈哈笑了几声，“行了行了，我方才在那边瞧见秦浦和了，慕状元同他应该有些聊的，世子爷，我便先巡逻去了！”

　　今日来主要是为了认识京都子弟和未来的同僚，慕回风除了对主办方赵默昀稍显熟络外，对谁都是差不多态度，疏离客气。

　　众人摸不准这状元郎的立场，大都只是在旁观望——虽说如今太子风头正盛，但庆帝的身体状况还可以，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再活个三四十年完全是有可能的。

　　就算只是十年二十年，也足够年幼的小皇子们长大成人了。

　　杨盛彦的妹妹杨盛聘作为太子妃人选，直接站在太子那边，他试探着拉拢了一下慕回风，被对方推开话题了他也没在意。

　　有才华的年轻人嘛，傲气些许也是能理解的，若是有可用之处，太子殿下甚至愿意三顾茅庐——真不真心无所谓，总之态度上足够重视就行。

　　宴会前半段和乐融融，接近尾声时却出了一点意外。

　　镇国公府的一个庶子不慎失足落水，水冷刺激了他脚部抽筋，差点没了性命，还好御林队救援及时。

　　兴许是落水前慌乱产生记忆偏差，他一口咬定自己原本好端端走在路上，迎面遇到许琢玉想打个招呼，却没想到被心情不妙的许琢玉推入水中。

　　许琢玉听到这番话，再看对方不解、后怕、愤怒交织的神情，还真像那么回事，他给气笑了：“四公子可不要血口喷人。”

　　赵默昀看着自己还在奋力表演的庶弟，只想推荐他去聆归馆应聘戏子一职，不仅能施展才华，还能赚点外快。

　　好在许琢玉每走一处都要停下来凑在人群里喝点茶拿块点心，从他的言语行为中看得出并没有心情不妙的表现，众人也能为他作证，提供不在场证明。

　　在场各位，大多都有些小才能傍身，很快根据湖边蛛丝马迹查清了这意外确实是意外。

　　此事就以那庶子被镇国公罚跪祠堂外加监禁在偏院为了解。

　　慕回风淡淡笑着看闹剧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