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47、第 47 章

　　等众考生考完被放出贡院，门前已经人山人海，慕回风呼出一口气，捏了捏右手腕，随着考生向前走了会儿，才在偏僻的角落看到宋微约，他走过去低声喊：“姐，阿辞。”

　　宋辞围着他哥转了一圈，给了他哥一个充满心疼的熊抱，声音悲戚：“我滴哥，你瘦了！”

　　“净胡说，吃得好穿得暖，哪里会瘦了？”慕回风拉开宋辞，在宋辞额头敲了个爆栗，看向宋微约，隐隐带着期待，矜持道，“姐，我感觉考得还可以。”

　　宋微约莞尔：“回风真棒！晚上我下厨，想吃什么只管说！不过现在嘛，先回家洗漱睡一觉吧，瞧你黑眼圈都比得上食铁兽了，我们来时桑川在家为你烧了热水。”

　　“嗯。”连续这么多天的封闭式考试，就是神仙也熬不住，慕回风确实感觉有些疲乏，他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姐……”

　　“怎么了？”宋微约回头。

　　慕回风顿了顿：“没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近来应该会有不少人上门。”

　　宋微约表示理解，小孩子即将踏上社会，开始需要结交人脉，会对未来有些茫然是正常的，她笑道：“你自己看着办，桑川年纪小了点，没什么功夫底子，你不若送他去跟着钟叔学学管事，以后带在身边也好有人分担工作量。”

　　像便宜父亲宋常仁身边的文墨文砚两人，文砚就是负责处理各种拜贴信件，替主子打理人际关系的。

　　慕回风沉默了一下，轻声提醒：“桑川不比你小多少。”

　　“……”宋微约斜一眼慕回风，假装没听见，补充道，“云五随着福叔回落云庄了，京都只有云七在，明日我让他去跟着你。”

　　慕回风自无不可：“姐姐安排就好。”

　　***

　　宋湘澜成亲前一晚，丞相府众人在老夫人院里吃晚饭，饭后，宋辞带着宋子泷陪老夫人说话解闷，季娴婵叫了宋湘澜与宋微约回她院子。

　　二姨娘没人搭理，原地哼了声。

　　“都坐，”季娴婵摸着腕上的玉镯，斟酌了一番，“澜儿明日就是东宫的人了，我有些话要与你说，约儿也听一听。”

　　事不关己，宋微约没什么反应。

　　宋湘澜粉面微红，点点头：“母亲请说。”

　　季娴婵看着两个姑娘不同的样子，轻叹一声：“母亲并非是对你有意见，你自小聪慧，许多事心里是明白的，只……年少慕艾，身在其中，很难察觉出不好之处。”

　　“太子东宫里女人不少，孩子也有了几个，你以侧妃身份进东宫，位份比她们高，却独木难敌林……”

　　宋湘澜抿唇：“我知道的。”

　　季娴婵看她一眼：“杨太傅嫡孙女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听皇后娘娘话里意思，太子妃十有八九就是杨大姑娘，到时她进了东宫，身份压了你一头，下面妾室也难同你真心交付，说句不好听的，前是豺狼后是虎，你恐是要吃苦头的。”

　　“……殿下在，她们应该不会太过分……”宋湘澜说着，有了点底气，“殿下是未来天子，治理万里疆土尚且游刃有余，何况是小小后院。”

　　“……”

　　宋微约盯着宋湘澜冒粉红泡泡的恋爱脑，好好一姑娘，怎么就被太子随便哄哄就骗去了呢？

　　季娴婵显然没想到宋湘澜对太子的滤镜如此之深，愣了愣才想起来呵斥：“话不能乱说！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就算是太子，没有陛下传交玺印文书召告天下百姓，他就不可能是北冥的君王！若是这话传出去——不能传出去！”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宋湘澜忙跪下告罪：“我昏头了这般胡言乱语，多谢母亲训诫！”

　　“罢了，先起来。”季娴婵闭了闭眼睛，看了眼疑似走神的宋微约，“约儿也记住，祸从口出。”

　　宋微约应了声，季娴婵才继续道：“方才这些话我不与你姨娘讲，但也希望你放在心上，普通人家尚有婆媳妯娌龌龊不和的，嫁入天家，其中的水更是深。”

　　“虽是皇后娘娘懿旨赐婚，我却也知这条路是你选的，以后的日子必然有磕有碰，但你也莫要自己受着，有丞相府为你撑腰呢。”

　　宋微约笑道：“是呀二姐姐，有事就告诉我们，谁欺负你了就让父亲打回去！是不是啊父亲？”

　　刚走到门口的宋常仁：“……”

　　他咳了一下：“文墨能打。”

　　文墨：“……？”打什么？

　　宋湘澜看着文墨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忽的落下，退后两步向宋常仁季娴婵磕了三个头：“女儿不孝，以后不能继续侍奉父亲母亲，却还让父亲母亲为女儿操心劳力。”

　　-

　　名满京都城的丞相府二姑娘与太子殿下成亲，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都当作饭后话题聊了好几日。

　　二姨娘走路都威风起来，一向不愿意去偏僻的锦绫院的她，每日都要绕去锦绫苑外，先大夸特夸自己女儿有本事，再劝宋微约赶紧找个金枝攀上去，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宋微约：“……”

　　说来二姨娘可能不信，她自己在许多人眼中也是那包吃包住包后半辈子的“金枝”，单论财力，几个丞相府都比不过她去。

　　正当宋微约受不了二姨娘那“狂热的传教徒”似的言语轰炸时，她终于收到了个好消息。

　　清姚神医进京了。

　　清姚行动力惊人，传信通知了一声宋微约，下一刻人就到了宋二叔府上，宋微约去的时候看到宋二婶嘴角的笑比AK还难压，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熏香燃灯。

　　宋微约轻声在旁边坐下，看着清姚为宋二叔检查腿部肌肉。

　　清姚一袭窄袖蓝衣，头发绾在后脑勺梳得整整齐齐，一根乱翘的发丝也没有，宋微约每次都对清姚浓密的发际线表示羡慕，她目光移到清姚发髻上插着的1十有八九簪子时，眨了下眼睛。

　　——这可不是普通的簪子，而是藏着毒粉的簪子！若是沾上一点，轻则昏迷重则丧命。

　　“宋微微，提我药箱过来。”

　　对于清姚喜欢叫自己“宋微微”或是“宋约约”的事，宋微约已经习惯了，她熟练提过药箱并打开：“姑姑需要什么？”

　　清姚没回头：“左数第五根银针。”

　　宋微约递给她后，她快速在宋二叔腿上扎了一针，宋二叔“嘶”了声，她方才笑了笑：“有救。”

　　这两年来两条腿从未有过感觉，如今被神医扎针竟有了痛意，宋二叔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宋二婶抹眼泪笑道：“多谢神医！神医大恩大德，我与夫君定当没齿难忘！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

　　“虽说麻烦些，却也费不了多少精力，不必谢，我先写张方子你们抓药泡脚，另加一副内服的，每日睡前喝一碗。”清姚身为神医，不缺钱财，她只是看在宋微约面上才来宋府走一遭，偏头瞧了眼宋微约。

　　宋微约笑：“姑姑？”

　　清姚边写药方边道：“总算见你长肉了，以前四处奔波瘦得跟竹竿子似的，小姑娘家家的，还是有点肉才好看。”

　　宋微约笑容僵住：“……我回去就开始锻炼。”

　　清姚摇摇头，抖了抖药方等着墨迹变干：“不是说你胖——我不会在京都久待，大概在烟云城住小半年，宋二爷宋夫人这边——”

　　宋二婶立刻领会到神医的意思：“不劳您辛苦，我们随您去烟云城！”

　　清姚道：“行。”

　　宋微约想了想：“既然二叔二婶要去烟云城，子泷……我同父亲说一声，烦请你们替我照顾他些时日——正好，你们若是不嫌弃，便住去落云庄吧，庄上有学堂，子阙跟子珏可以带着子泷一起上学。”

　　宋子泷对宋二叔夫妇明显要比宋常仁更亲近，加之丞相府里没有年龄相仿的孩子，而宋辞野惯了没有那个耐心陪孩子窝在家中，送他去落云庄住一阵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老夫人允不允许，这并不在宋微约的考虑范围内，相信宋常仁能处理。

　　“落云庄？！”宋二婶惊诧，“云霨公子会让外人去住？”

　　宋微约点头：“你们是我叔婶，不是外人，落云庄没太多规矩，你们只需记住莫要往外说道里面人事物便可。”

　　主要是福叔在庄上，可以照顾一下宋子泷，且远离城区，宋子泷的身份不容易暴露——万一宋子泷样貌上随了辅国大将军祖上某个人从而被有心人猜测呢？

　　清姚见安排好了，便起身告辞：“我会在京都城待半月，宋夫人你们不必等，到时我也会去落云庄上住。”

　　宋二婶听出对方不愿与自己同行，当即识趣表示安顿好这边事务后就启程出发。

　　宋微约送清姚去回春堂后才回丞相府，正好今日宋常仁休沐在家，她便去商量了一下。

　　“落云庄……”宋常仁沉吟，没有把“云霨公子”这马甲往宋微约身上猜，只以为是女儿与对方相熟，“你做决定就好。”

　　宋微约迟疑道：“祖母那儿怕是不轻易让子泷离京。”

　　宋常仁不是很在意：“我去同你祖母说。”

　　宋微约见父亲表情轻松，就觉得老夫人那边反应应该不会太激烈，但事实上稍微存在点偏差——

　　老夫人一听要送她孙儿离府，气得摔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串佛珠。

　　并不知这事是由宋微约提议的老夫人，不妨碍她把火气撒在宋微约身上：“丞相府难道断了银钱不成，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当初就不该让三丫头带泷儿！瞧瞧，这都学成了什么样！明日，明日让泷儿来，以后我来照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