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45、第 45 章

　　因为找到了亲弟弟，本来打算回长宁庵的宋浅黛又多待了一阵。

　　宋常仁大办宴席盛请亲朋好友以及各路同事，才半日时间，丞相府找回嫡出少爷的事全京都城都传遍了，在宋微约的要求下，宋常仁只说无意间寻到的，含糊应付了宾客询问。

　　两个活泼好动的姐弟整日结伴在府里府外逛，姐弟感情迅速升温，季娴婵将锦屏院大肆装修一番，作为宋辞的院子。

　　宋微约听着外边搬砖移树的声音，支着头发了会儿呆，冬末春初风大，窗格上挂着的风铃被吹得叮叮作响，她低头继续翻看上个月的账本。

　　去年入住锦绫院时季娴婵也上心装潢，却远远不及给亲生儿子这么用心，宋微约感叹宋辞这小子福气真好，谁都愿意宠着他。

　　不过，无论宋辞怎么百般不愿，该上的学还得上，宋常仁考校了宋辞学问，评估了后者水平并不差，在同龄人里算得上很优秀后，立刻差人找来京都城里比较好的学堂书院给宋辞挑选。

　　疯玩了一天的宋辞：“……”

　　爹，您这样真的会失去我的！

　　-

　　正月底，宋浅黛出发去长宁庵，宋微约跟着送到府外，沉默着看姐弟两人相对着依依惜别，红着眼眶憋着泪，好一派哀景让人心生感触。

　　然后，宋微约就这么看着宋浅黛喜滋滋抱着一盒糕点上马车，宋辞则瞬间变脸朝宋微约笑着要去找他哥玩，哪有一点不舍啊。

　　季娴婵乐得直道不愧是亲姐弟，性子都一模一样。

　　天气稍稍回暖，福叔已经返回了烟云城，黄鹂一半时间都跟着她爹爹学习管理铺子，也一起回去了，宋微约了眼天色，决定还是多在锦绫院待段时间。

　　春雨淅淅沥沥，雾起烟绕，自有一番意味，却湿漉漉的不大适合出门。

　　二月，春闱即将开始。

　　赶考的学子们都已经抵达京都城，茶馆茶楼皆可遇见论诗论文的学子，因着外来人员实在多，明德书院西院延迟了开学时间，生怕各家金枝玉叶的姑娘在上学途中或是书院内发生意外。

　　最近出入丞相府的人也不少，作为文官之首的宋常仁在学子中声望很好，每日都有学子上门拜访。

　　宋常仁原本是不在意这些，只要拜访礼数周全就都能进到丞相府内。

　　直到宋微约在自己偏僻的、不在丞相府主道上的锦绫院外看到了迷路的年轻学子，她无语了一瞬，让人去通知宋常仁把人接走。

　　至那以后，待客的院子外的小厮数量增添了两倍，专门为“不慎迷路”的客人指引方向。

　　慕回风与温筠都来过丞相几次，慕回风没有提前站队的想法，温筠倒是和宋常仁亲近了些，有了些的师生情谊。

　　兴许是初春容易乏困，宋微约听着雨声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背上披的大袄滑落在地，她习惯性伸手去捡，弯腰的过程中眼睛才睁开，忽的瞥见桌下多了一双男人的脚，她一顿，抬起头看见了不请自来的萧朔黎。

　　也不知他武功高到什么程度，院子里的人都没发现他来了，这般悄无声息的，鬼片导演见了怕是得高兴疯了。

　　萧朔黎正拿着缝了一半的护膝看，神色晦暗不明，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宋微约：“宋姑娘这是什么表情？”

　　宋微约发现外边雨已经停了，小厨房那边飘来若有若无的饭菜香味，她揉了揉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王爷怎么来了？”

　　“无聊。”萧朔黎把一个巴掌大的木雕放在桌面，“小六做了个小玩意想赠与姑娘做谢礼，我便替他带来了。”

　　巴掌大小的栩栩如生的……王八？鳖？或者是甲鱼？

　　话说，这三者有什么区别啊？

　　宋微约拨弄两下，这甲鱼头竟然是可以伸缩的，她看了两眼没看出门道来，就收在一边：“挺有趣的，多谢六殿下了。”

　　萧朔黎脸皮厚度日益刷新宋微约认知，没听到宋微约赶人，就很自在地在对面坐下，整的宋微约都愣了愣，只好倒了杯枸杞水表示一下待客之礼。

　　“宋姑娘这护膝瞧着不像女子所用。”萧朔黎不客气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有些甜，应是加了蜂蜜。

　　宋微约随意收拾一下绣篮：“送人的。”

　　她前世读大学期间，偶然加了个手工兴趣社团，学了一年的刺绣，穿越后缺少电子产品，娱乐项目贫乏，她有时会绣个香囊什么的打发时间。

　　绣艺不说高超，至少也在平均水平之上。

　　萧朔黎笑意不达眼底，猜测问：“温筠？还是季扶光？”

　　“……王爷知道的真不少”

　　宋微约盯着萧朔黎看了两秒，脑子里将锦绫院的人排除一遍，没有可疑的隐藏奸细，那就可能是府里其他人了。

　　萧朔黎手指捏紧，心里仿佛堵了一团气。

　　——她没否认。

　　云露从厨房过来，端了小半碗酸甜的汤给宋微约餐前开胃，见到萧朔黎她手一抖，差点把碗泼出去。

　　“姑娘，晚膳快好了，”云露小心瞧一眼萧朔黎，见对方没有要告辞的意思，便问了句，“王爷要留下用膳吗？”

　　宋微约：“他不饿。”

　　萧朔黎：“好。”

　　“……”

　　宋微约忍不住想捏捏这人脸皮有多厚。

　　云露见自家姑娘默许了，才笑道：“我让她们再炒两个菜。”

　　宋辞自然是要过来吃饭的，跟着宋微约这几年，口味都比较相近，丞相府厨房的饭菜对于宋辞来说有些吃不惯。

　　往常季娴婵都会跟着宋辞一起来，今天倒只有宋辞一人。

　　“诶？”宋辞发现屋子里有陌生人，他解披风的手一顿，“姐，这位是？”

　　“鲁师傅徒弟的叔叔。”宋微约随口问，“母亲没在府里？”

　　宋辞打量了几下萧朔黎，确实与鲁师傅新收的那徒弟有些相似之处，他大大咧咧坐下：“说是季家舅母邀她赴宴，明日回来……这位叔叔相貌十分俊美啊，和祁大哥不相上下呢。”

　　姐弟俩都有点颜狗属性，看人最先看外貌，想着对方和宋微约相熟，宋辞直接就夸了出来。

　　他不知就这一句夸赞的话，无异于在某人身上插了两刀。

　　萧朔黎看了眼宋辞，不过十五岁，且按照辈分来算，喊他一声叔叔也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就是让人莫名不爽，更不爽的是：“……祁大哥？”

　　“我姐姐的好友！以前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宋辞笑容灿烂，热情道，“叔叔是京都人士？何时认识我姐姐的？”

　　萧朔黎不想回答他。

　　记忆中，上辈子丞相府并没有找到失踪的嫡少爷——但萧朔黎已经有些习惯了，自从去年那一夜开始，许多事情就和上辈子不太相同了。

　　一顿饭的功夫就在宋辞叽叽喳喳中度过，萧朔黎作为蹭饭的一方，出于礼貌教养，不可能臭着脸不理人，时不时答上一两句，然后换来的却是宋辞更激动的劲头，他才终于后悔留下蹭饭。

　　-

　　二月初四，宋湘漫的孩子满月，于情于理，自家姐妹是该去看一眼外甥的。

　　丞相府准备了些礼品，正好让宋湘澜与宋微约带去。

　　宋微约第一次去宋湘漫夫家，跟着宋湘澜走，绕过前院的宾客，直接去找宋湘漫。

　　“你们来了啊，快坐快坐！”正和妯娌说笑的宋湘漫忙让人上茶水点心，“婆母在招待宾客，你们过些时候再去见礼。”

　　姑爷家姓周，周家嫂子出身一般，也起身行了礼：“见过二位姑娘，快请这边坐！你们姐姐才出月子，不好下地，要什么只管和我说！”

　　宋湘澜无需在意虚礼，让丫鬟搬凳子坐去了姐姐床边，宋微约就随着周家嫂子指的地方坐下：“嫂子莫客气，我是宋家行三的妹妹。”

　　周家嫂子确实不认识宋微约，闻言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三妹妹，早就听湘漫说起过你，今儿个才终于见到真人！”

　　以周家的身份地位，还够不上丞相府，平时办个宴会只给宋湘澜递帖子，其他姑娘周家是不敢想的，大宴就算了，小宴无亲无故就去请人家，多少显得不知礼。

　　宋微约笑着应两句，又逗了下孩子。

　　周家还有一位姑娘，周家嫂子让人去叫她过来，约莫和宋微约差不多年纪，不太说话，自己待在一边，别人问一句她才肯答上一句。

　　“她呀，看话本看傻了，”聊熟络后，周家嫂子打趣笑道，“三妹妹是不知道，她屋里都是话本子，前段时日她还自己琢磨着写呢！”

　　周姑娘红着脸低头，小声道：“嫂子！”

　　宋微约惊讶：“周姑娘写的什么类型？我听闻聆归馆收购话本呢，周姑娘不妨试试，若是选上，可是有稿费的。”

　　“我……”周姑娘绞着手绢，不好意思道，“我知道……只是没选上，他们说剧情不合适……”

　　宋微约觉得周姑娘有趣，换了座到她旁边：“聆归馆每月都公布收稿类型，就在戏厅，一眼就能瞧见，你可以参考参考——当然，若是写得极好的戏本，不必拘泥于他们的告示，他们会收的。”

　　周姑娘瞪大眼睛，像只猫咪似的：“啊，原来有这个……我很少去……”

　　“有空可以去瞧瞧，”宋微约拍拍周姑娘，看她脸又红了，忽然有点逗猫的快乐，她笑道，“正好，明日有一场真假千金的戏，若你有空，咱们可以一起去。”

　　之前经过前院时，宋微约注意到陈知暮她母亲也来了，正同周大姑爷说话，想来陈周两家关系还行。

　　她道：“陈家姑娘陈知暮你认识吗？我也邀了她。”

　　周姑娘看了看两位嫂嫂，看她们都没反对，才羞涩笑道：“陈姐姐与我家是表亲……那、那我明日去聆归馆等你们？”

　　“不用麻烦，”宋微约笑，“我顺路接上你与陈姑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