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35、第 35 章

　　说曹操曹操到，杨盛聘注意到小凉亭的宋微约，眼波一转，提着裙摆迈着优雅小碎步就过来了。

　　“郡主。”杨盛聘先向嘉乐郡主行了个半礼，接着看宋微约，“想必是宋三姑娘？”

　　常年习惯同各种商人平起平坐的宋微约完全没有get到杨盛聘想要她起身行礼的意图，坐着友好笑了一下：“杨大姑娘。”

　　杨盛聘翩翩然落座，轻笑：“我应比宋三姑娘痴长两岁，叫一声姐姐不为过。”

　　宋微约点头，张口就来：“杨大姑娘如明月光，让人忍不住仰望，我自知身无长物，心中羞怯，不敢直呼杨大姑娘姐姐。”

　　——虽不知这位杨大姑娘具体是个怎样的为人，但在第一印象平淡的情况下，宋微约不介意先一顿夸夸来掩盖自己的不愿深入交流之意。

　　宋姑娘处世真理之一：我已经夸过你啦，再为难我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哦！

　　杨盛聘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她瞅了一下宋微约：“宋三姑娘倒是口齿伶俐，不似乡下村姑，只是待人礼仪还需再学习学习。”

　　之前一直处于江湖人士与商人身份之间，并不很了解京都城皇宫大宅礼仪的宋微约连连表示赞同：“确实，确实。”

　　多了解不同圈子的文化与习惯，对于生意人而言并非坏事。

　　就像在某些特定区域内，听茗居还在茶品加入一些很符合当地大多数人喜爱的材料，比如鱼腥草味的夏日清凉解暑冷饮。

　　一旁的嘉乐郡主已经偏过头去假装欣赏凉亭外的花丛，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当场笑出声来。

　　杨盛聘：“……”

　　宋丞相家这位宋三被扔在乡下去果然是有道理的！

　　杨大姑娘恼羞成怒，已然不顾忌嘉乐郡主的存在，阴阳怪气道：“宋三姑娘寄居穷乡僻壤之地，想来没上过学吧？能进明德书院也是多亏了宋丞相对子女一视同仁，宅心仁厚！”

　　这个时代，教育在底层百姓里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而在上层社会，受教育程度还是一个衡量对方价值的标准之一，若是不读过几本经典，那真是要受人耻笑的。

　　宋微约和气道：“能听出杨大姑娘确实上过学的，短短一句话三个成语，我是比不上了。”

　　“你！”杨盛聘估计从未受过委屈，听不得与她意思相背的反调，“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姑娘，怎会如此……”

　　“如此”了半天，杨盛聘忽然意识到对方除了说话不好听，态度上并未有任何值得批评的地方，她有点下不来台，表情一瞬间难堪。

　　原是气不过宋湘澜得皇后娘娘另眼相看，她便想着来锉一锉宋湘澜她妹妹，谁知这宋三不按她的剧本走。

　　宋微约看了看她，善良的递了台阶：“那边似乎有人在唤杨大姑娘。”

　　杨盛聘甩了一下袖子：“哼！”

　　宋微约：“……”

　　这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就没见过有人自说自话，反倒把自己说生气了的，今天算是涨了见识。

　　就这沉不住气的样子，入了东宫怕是要吃亏，太子可不见得会站在正牌太子妃一边。

　　嘉乐郡主等人走了才忍不住笑道：“也就是你，若是换了个软和的姑娘，怕是得被气哭，以后见着，你还是绕着走为好。”

　　杨大姑娘虽智谋不太够，但她的家族身份足以支撑她这份嚣张跋扈，得罪狠了，甚至有杀身之祸。

　　宋微约好笑：“我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呀。”

　　“你们聊什么呢？”永乐公主笑音晏然，安排好了一众姑娘们，便朝着嘉乐郡主这边走来，“方才瞧杨大姑娘面色不佳，可是出了什么事？”

　　嘉乐郡主自小同永乐公主一起长大，没有旁人那般拘谨，随意道：“她那性子你也知道，谁能惹她。”

　　永乐公主看不出对这位未来皇嫂的喜恶，她捏着锦帕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意：“宋三姑娘可还习惯宫中吃食？若有怠慢之处，还请不要客气，尽管和我说。”

　　其他姑娘都不是第一次进宫，皇宫里总有人负责留意各个姑娘的习惯，不说极为周全，至少不会出现“李姑娘吃不得酸，桌上却尽是酸李酸杏”的不地道场面。

　　宋微约客气道：“宫中茶点都非常不错。”

　　永乐公主扫了眼桌上一点未动的水果糕点：“那就好，单枯坐着无聊，花园里许多花卉都开了，不若我们走走？”

　　既然主人家邀请了，宋微约自无不可：“多谢公主体贴。”

　　嘉乐郡主也慢慢悠悠跟着：“上次路过御花园，我瞧着那边不错，只可惜今日男客在，不便过去。”

　　“嘉乐原来喜欢那些花？”永乐公主捂嘴笑道，“皇兄正在那边，我们过去打声招呼？”

　　嘉乐郡主轻拍了永乐公主一下：“尽胡乱猜想！你不羞我还羞呢！”

　　宋微约漫不经心地看她二人说闹，走了一段路，前边廊柱后有人走近，见到三位女子，他愣了一下，抱了抱拳：“见过公主。”

　　嘉乐郡主瞄一眼宋微约，暗里捏了一下永乐公主的手：“大哥怎么到这边来了？这位是丞相府的三姑娘。”

　　宋微约猜出这位应当就是镇国公世子，好像叫赵默昀来着，她微微福身：“见过世子。”

　　嘉乐郡主忽然惊呼：“哎呀！我的锦帕掉了，公主陪我找一找吧？”

　　永乐公主蹙眉：“别不是刚才被花枝勾住了，宋三姑娘，烦你先在此处等等，我们去去就来。”

　　宋微约：“……好。”

　　赵默昀皱了皱眉，不赞成地瞪了自家妹子一眼，碍于外人在场，他没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会儿，就在宋微约以为这位镇国公世子会立刻告辞时，就听他道：“我素有耳闻，宴会一类场合，宋三姑娘并不喜与宋二姑娘一起，今日也是……宋三姑娘可是对她有什么不满？”

　　宋微约意外抬头，听赵默昀意思，这是爱慕宋湘澜？嗯……好像也不算意外，宋湘澜那么优秀，有爱慕者多正常啊。

　　“世子误会了，我与二姐姐相处和睦，并无不满。”

　　赵默昀看了她一下：“那为何……”

　　宋微约淡笑：“世子这般关心我们姊妹？便是有不满，难道世子能调和？”

　　“宋二姑娘待人和气，落落大方，最是好相与之人，”赵默昀没听出宋微约嫌他管的宽，却觉得这姐妹二人果然有矛盾，“你有何不满，该同她说清楚才是，若知道你不喜她，她定然黯然神伤。”

　　“宋三姑娘在外受苦多年，想必宋丞相出于愧疚会多偏颇你一些，宋三姑娘可莫要仗着宋丞相撑腰去欺负宋二姑娘。”

　　宋微约不作声，赵默昀拱手告辞：“在下还有事，宋二姑娘请自便。”

　　赵默昀前脚刚走，假山后就传来脚步声，宋微约偏头瞧去，竟是那日在倾城阁遇到的男子，刚才的对话怕是被他听全了。

　　云霜察觉这人武功底子不错，警觉地上前半步挡住宋微约。

　　许琢玉眨了眨眼，拱手道：“姑娘见谅，在下并非有意偷听。”

　　他只是不想跟那群文绉绉的世家公子瞎掰，看这边人少过来透透气，没成想竟听到这宋三姑娘被宋二的爱慕者警告了。

　　——看不出来，赵默昀那家伙竟然心悦宋二，咦哟！

　　宋微约笑了一下，让出道路给他过，许琢玉道了声谢，施施然负手离开。

　　那边陪嘉乐郡主去找手帕的永乐公主独自过来了，她解释道：“嘉乐同赵大哥有事说，咱们去前边等她。”

　　见宋微约看了眼廊下转角处，她笑着介绍：“那位瞧着像许少将军——骠骑大将军独子许琢玉。”

　　时下并没有少将军一职，只是许琢玉在军中做事，父亲又是骠骑大将军，大家便都称呼他一声少将军。

　　宋微约了然：“原来是少将军。”

　　永乐公主想起嘉乐郡主的暗示，她斟酌一下：“赵大哥气宇轩昂，品性出众，不曾与京都那些个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我听嘉乐说你救过她，赵夫人对你也甚是喜爱，怎么样？宋三姑娘觉得赵大哥可否入芳心？”

　　“公主莫要打趣，”宋微约摇摇头，“赵世子自然有良人相配，我是万万不敢高攀的。”

　　永乐公主知道的消息更多些：“宋三姑娘在意嫡庶之别？你由宋夫人教养，本就算丞相府的嫡女，何况镇国公府如今并不需要用联姻来巩固地位。”

　　镇国公府正得盛宠，要想长长久久维持住这份恩宠，就必须安和处世，不可太盛，世子妃人选自然就不太考虑对方能带来多大利益。

　　前面有石凳，宫人见永乐公主走近，忙轻手轻脚擦拭过桌凳，候在隐秘处等待公主命令。

　　宋微约等永乐公主坐下，她才温声道：“我来京都城已有不少时日，我家二姐姐才能我知晓，外边流言我也听过不少。”

　　永乐公主看了看这位宋三姑娘，叹道：“难怪嘉乐与你亲近，她应该和你透露过——宋二姑娘与赵大哥以后没有可能走到一起……算了，人生大事天注定。”

　　宋微约满意：“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