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3、第 3 章

　　门外竟然是今日遇到的那位驾车人！砍了别人一条手臂，还杀了个活生生的人！

　　不知道原主父亲派的人走多远了，但即使没走远，应该也不会突然返回来，宋微约稳住情绪：“请问有什么事？”

　　听到问话，外边人停下拍门，低头一看，从门缝里看见个还没他腰身高的女娃。

　　“叨扰了，我家娘子快临盆了，你家大人在不在家？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宋微约往后看，确实有个大肚子的女人，应当是马车里出声的那人。

　　脑子里急急闪过好几个念头，宋微约猛地抓住一个，在自己日后的防身技能与害怕间很快做出选择：“今日不小心瞧见大叔与人对战，大叔武功高强，我很钦佩。”

　　金振脸色不好。

　　今天他确实注意到了灌木丛里藏着人，故意扔了条手臂吓唬威胁，没想到是个小不点。

　　“你要如何。”

　　宋微约自然听出他语气不好，她心中忐忑，暗自深呼吸，壮着胆子道：“收我和我妹妹为徒，教我们武功，大叔要是答应我就开门。”

　　他们能找到巷尾来，再联想中午时追杀的黑衣人，宋微约赌他们不敢随意露面。

　　特别是……宋微约看一眼，他家娘子可能坚持不住了。

　　皎月听到动静探出头：“姑娘，谁啊？”

　　宋微约示意她别说话。

　　大肚子的女人快站不稳了，若非习武之人，连日颠簸，这会儿恐怕已经没了，她气息微弱的靠着金振，意识不清地哼疼：“振郎，疼……”

　　宋微约手指捏紧，移开目光：“我还可以帮你们找稳婆。”

　　这下金振已经不敢耽搁：“可以，我答应教你们。”

　　宋微约呼出一口气，忙打开门，领着夫妻二人去房间，她喊皎月：“月儿，快烧热水，干净的！要快！”

　　粥已经煮好了，皎月端下放在灶边温着，开始烧水。

　　金振抱着他娘子放在床上，手忙脚乱干着急，宋微约跑去厨房盛了碗粥递给金振：“大叔喂给你娘子吃，我去请稳婆。”

　　今天路过有家人时，皎月说过那家刘婶子会接生，是这一带有名的稳婆。

　　先前回家时宋微约留意过，刘婶子没出门，她家门开着。

　　人命关天，宋微约一路跑过去，看见刘婶子正在收晒着的辣椒，她匀了匀呼吸。

　　“麻烦婶子救命！我家亲戚要生了，请婶子过去帮忙！”

　　刘婶子看到宋微约眼生，慢半拍排除认识的人，那就只有：“你是……巷尾那家姑娘？等婶子洗个手。”

　　她忙转身用皂角仔细洗干净手，拿着接生的工具跟着宋微约跑。

　　宋微约体力不支，送刘婶子到门口就受不住了，瘫在凳子上喘着粗气道：“这位是刘婶子，叔你让让，麻烦婶子……”

　　她这副拼命的样子，刘婶子完全没有怀疑是不是她家亲戚，知道她家没大人，瞅了几眼金振，勉强按耐住赶人的冲动。

　　好歹也是个能用的帮手。

　　刘婶子是见过大世面的，男人待产房她能接受——主要是，让个未出阁的女娃娃帮忙更不像话。

　　皎月加大火力烧水，现在水已经有热意了，宋微约先去端了一点去房间。

　　刘婶子不让宋微约进房间，要什么就大声喊，然后由金振接过端去。

　　宋微约靠在门外仰头看天。

　　黑云沉沉，风起草低，空气中有些湿润的土尘味。要下大雨了。

　　还好让那几人帮忙修了屋顶。

　　里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宋微约摸摸肚子，她饿了。想着，她去厨房盛了碗粥，招呼着皎月先吃。

　　炎热的天气里，饭菜做多了放不住，第二天就馊了，所以皎月煮的不多，没想到家里突然来了俩人。

　　宋微约重新又煮了些。

　　天色越来越暗，宋微约翻出家里唯二的蜡烛点上，听到女人的无力的嘶喊声，又听刘婶子大着嗓门骂金振，而这个有些凶的大叔唯唯诺诺应声，一句重话也无。

　　这样子的金振，宋微约放心不少，坐凳子上小腿晃悠。

　　又过了两刻钟，一声响亮的啼哭响起，刘婶子欣喜的声音传出来：“生了！生了！恭喜这位壮士！是个女娃娃，母女平安！”

　　等了会儿，刘婶子叫宋微约进去，示范抱孩子的正确姿势。

　　又不是她孩子……宋微约心中吐槽，见金振心疼的帮他娘子擦汗，完全不管刚出生的女儿，连个余光都不给。

　　宋微约有点糟心。

　　但，也不能让人刘婶子帮忙养孩子，她只好认真学习，小心翼翼的抱住怀里皱巴巴的婴儿。

　　皎月也在旁边学，见二人都没问题，刘婶子把孩子放在金振娘子旁边睡着。

　　宋微约送刘婶子回去，摸出块碎银塞给刘婶子：“婶子，这次真的多亏有你了，我替我家叔婶还有刚出世的妹妹先谢过婶子。”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刘婶子见她一拿就是银两，忙推回去，“你家没有大人在，这些钱留着给你婶婶补身子！”

　　宋微约揣摩着刘婶子表情，估计是给多了刘婶子不好意思收，她强塞去：“先前瞧婶子家喂了鸡，婶子收下这银子，卖我一只鸡怎么样？”

　　“你这孩子，怎么跟个大人似的，”刘婶子到底收下了，乐得合不拢嘴，“婶子去给你捉只肥鸡炖汤啊。”

　　宋微约在门口等着，不大一会儿刘婶子提了只母鸡出来，还塞了几颗青菜几颗鸡蛋。

　　“快回去吧，眼瞧着要下雨了。”刘婶子推着宋微约走远，回身给自家儿子一个白眼。

　　“瞧人姑娘才多大，做事说话那叫一个麻溜，你看看你！唉！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没个姑娘看上你呢？娘也不求家世样貌如何，只求品行端正……”

　　刘家大哥：“……”

　　来了，他娘每日催婚虽迟但到。

　　宋微约回去，只见皎月捏着衣角杵着，而金振正拿着块玉佩出神。

　　是她那日擦身后放在枕头下的玉佩，估计是金振娘子生孩子挣扎时露出的。

　　虽然她这玉品质极好，不过金振腰上也系着有玉和其他宝石，不至于对她这块起心思。

　　宋微约去厨房盛粥来：“大叔先垫垫肚子吧。”

　　金振目光沉沉地看着宋微约，过了会儿才接过碗。

　　对着碗什么也没加的白粥，金振几口喝完，宋微约想着习武之人饭量大，便又盛了碗，金振仍然接过。

　　宋微约盛第四碗时，她心中已无波澜，把锅里最后一点全装碗里。什么样的人胃口这么大！饕餮在世吧这是！

　　这叔太能吃，她养不起。

　　好在金振吃饱了，一手轻轻拍着他娘子，沉默的看着面前两个小孩，他块头大，表情很唬人。

　　宋微约原本有点怵他，但现在脑海里全是他喝了一整锅粥的样子，麻木对视。

　　金振主动开口：“万丈宗，金振，这是我娘子孙绿浓。”

　　“今日的黑衣人为何追杀你们？”涉及自身安危，宋微约严肃问，“他们是何身份？”

　　“歃血阁，收钱杀人，”金振看出她紧张，顿了顿，安抚道，“放心，我已经引他们去其他地方了，不会危及你们。”

　　尽管有风险，但白送的武术师傅不要白不要，宋微约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跟着学一段时间。

　　“我叫宋微约，”宋微约拉着皎月，“这是我妹妹皎月，以后烦请大叔教我们武功，不说飞檐走壁，至少能自保无虞。”

　　皎月：“啊？”

　　金振眼里透露出迷惑：“姓宋？”

　　宋微约：“……是。”

　　姓宋有问题？

　　金振表情扭曲了一瞬：“你父母亲呢？”

　　“生母已亡，父亲不知，”宋微约看他，“大叔认得我父母？”

　　金振将手里的玉佩给她，答非所问：“听她说这是你生母遗物，你还是贴身佩戴为好，最好别让外人瞧见。”

　　他不等宋微约问话，直接指着皎月：“我只收她为徒……你若想学我也认真教授。”

　　宋微约只当是他们江湖之人的奇怪规矩，她自己也没必要非得拜师，能学功夫就行。

　　“月儿，快拜见师父。”

　　皎月揪着衣服，抬眼瞥金振。白天她看见了，这位大叔功夫高强，她当然想学。

　　于是，皎月跪下，咚咚咚给金振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因着孙绿浓母女在，皎月声音不算大。

　　“……起来吧。”金振摸了摸袖笼，没找到东西，他便从他娘子手上取下一个碧绿的翡翠戒指，怼在皎月面前，生硬道，“见面礼。”

　　宋微约：“？”

　　嗯？这什么操作？

　　金振感受到她的目光，神色略微尴尬，解释：“之前我娘子说，若我或她收到女弟子，便赠弟子这戒指。”

　　宋微约不是很相信：“哦。”

　　金振：“……”他真没胡扯。

　　皎月悄悄试了试，她手指太小，现在还没法戴，宋微约带着她去另一个房间先凑合一晚，给她找了根红绳，把翡翠戒指系好戴脖子上。

　　***

　　过了几日，孙绿浓恢复不少，金振便在周围打探，最后发现小院隔壁那屋子没人住。

　　他拿了银票给宋微约，想买下隔壁屋子。

　　宋微约拿着银票，想了想去找福叔，说明来意：“福叔，我家叔婶想买您家对面那屋子，您有法子吗？”

　　福叔一愣，“你叔婶？”

　　这都多少年了怎么突然冒出个叔叔婶婶来？

　　“对，他们不方便实名……不方便用真实身份，”宋微约对福叔没有特别隐瞒，“想请您帮忙。”

　　福叔瞧她，见她眼神明澈，笑容可人，不像被威胁，便点了点头：“可以。”

　　宋微约当即把银票给他：“多谢福叔，银钱不够我们再添，事成之后请福叔吃饭！”

　　福叔笑了笑：“用不了这么多，不过是小忙，不必客气。”

　　他拉着女儿：“阿鹂，和宋姐姐问好。”

　　小姑娘黄鹂害羞地抓着她爹爹：“宋姐姐好～”

　　黄鹂脑袋后翘着两只羊角辫，歪歪斜斜的一看就知道出自某位手法粗糙的单身父亲，宋微约忍不住笑了：“阿鹂妹妹好。”

　　小姑娘可可爱爱，软软糯糯，宋微约想到家里刚出生的孩子。

　　以她的审美来看，金振硬朗棱角分明，孙绿浓则娇柔一些，两人五官都超过普通人平均水平，想来他们的孩子长相无论随谁都不会长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