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16、第 16 章

　　好险！

　　趁大家都围在太子身边没注意这里，宋微约匆匆远离了萧朔黎，向着楼下的宋子阙走去。

　　原地顿住的萧朔黎：“……”

　　他再次对自己容貌的可怖程度产生怀疑，不经意间扫过宋微约方才用过的茶杯，眼神忽然沉住。

　　杯子里竟只是清水。

　　这些人做事果然过分，就算讨厌谁也不应该用清水招待！他冷冷瞥一眼那边的掌事嬷嬷。

　　毫不知情的掌事嬷嬷忽觉背后一阵凉意，那个方向，不必想都知道是肃亲王，她深呼吸两下才控制住颤抖的腿。

　　“他娘的给老子出千！”

　　“瞎了狗眼的东西！你放屁！”

　　隔壁牌桌忽然吵了起来，能进聆归馆消费的必然不会是街头混混，骂的这么俗气，想必是气急眼了，宋微约边走边听。

　　那俩人该是商户，正争抢一处地段不错的铺子，各不退让，商量着在牌桌上一决胜负。

　　柜台后的管事闻声起身。

　　宋微约便没说什么，绕过他们去看宋子阙，这孩子看得入迷，连身后的争吵都没引他回头。

　　“小心！”

　　“姑娘！”

　　旁边吵急眼的人，脸红脖子粗地抄过路过侍者端盘上滚烫的茶壶抛了出去，宋微约瞳孔紧缩，忙拉过宋子阙。

　　“你……”宋子阙被人护在怀里，刚要推开，抬头发现是新回府的三姐姐，他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快放开我！”

　　旁边是个台阶，宋微约救人救得急，没注意踩空扭了脚，刺痛直冲天灵盖，她咬着牙满头冷汗：“……小没良心的，差点毁容了知不知道！”

　　那壶茶要是砸过来，宋子阙后脑勺一片头发都得烫秃了！

　　宋子阙抿唇看了眼碎在地上还冒热气的茶水，不着痕迹地上下看了看宋微约，见她没被烫到才别扭地道谢。

　　云露一眼看出宋微约伤了脚，心疼道：“姑娘忍忍，我去叫马车！”

　　宋微约痛到不想吱声，宋子阙感受到她压在自己肩上的力量加重，反应过来，惊道：“扭到脚了？”

　　管事快步过来了，先瞧了一下宋微约，对云露说：“老王在门口，你扶姑娘过去。”

　　“好！”云露经常跟着云霜锻炼身体，虽然没有习武天赋，但力气比一般女子大些，半扶半抱地搀着宋微约往外走。

　　宋子阙一眼不发地跟在后面。

　　回春堂经过八年时间的发展，在京都城也有了分店，并且这个分店规模有和主店一争高下的潜力。

　　意料之外，回春堂东家柔陈居然在：“哎呦，小宋姑娘！一年不见怎么这个惨兮兮模样？”

　　“柔陈姐，救命……”宋微约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呼救，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她命不久矣。

　　柔陈手脚麻利地上药包扎：“京都城最近也没什么事，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嘶！轻、轻点我的好姐姐……”宋微约抬手抹了把冷汗，答道，“寻亲来了，我爹，大官！”

　　柔陈很快缠了绷带，让学徒去熬止痛的汤药，末了调侃：“真的假的？流落到烟云城，莫非有真假千金的戏码在里头？你是真千金？”

　　宋微约：“……想多了。”

　　没有这种狗血剧情，只是单纯的因为封建迷信被扔去烟云城而已。

　　柔陈失望一叹，想起传言：“前儿个听说丞相府接了个三姑娘回去。”

　　“都传到这了？”宋微约惊讶，对这个时代的消息流通能力表示佩服，她以为只是在清平巷传一传，回春堂离那边可不近。

　　柔陈若有所思，目光一转，瞧着边上的宋子阙：“小公子与小宋什么关系？”

　　宋子阙：“……”

　　他瞥向宋微约。

　　宋微约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她挥挥手：“弟弟，过来，我问你个事儿，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诚实点，喜欢打牌吗？或者是其他赌博性质的游戏？”

　　宋子阙不理解她问的什么意思，沉默一下，决定解释自己为什么站在牌桌边上：“深蓝色衣服的人前几日构陷我家铺子，我去打探消息。”

　　宋微约回忆一下，她没注意那些人衣服颜色，但确实是有个人一直坐着没动的。

　　“就这个事？”宋微约忍不住笑道，“小伙子腿脚不错，站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累啊，以你母亲的手腕，还怕一次构陷？就算打探出了消息，你难道和他一样用龌蹉手段反击？傻弟弟，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宋二婶不是普通人家姑娘，娘家是做生意的，当初遇上灾祸，阴差阳错被宋二叔救了，才嫁到宋府。

　　据说当初老夫人因为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没少为难宋二婶，因此宋二叔果断分了家，出去立府自住。

　　宋府生意做大，其中宋二婶没少出力。

　　宋子阙到底没有城墙厚的脸皮，被宋微约这一说，哼了一声：“我走了！”

　　“小孩子还挺有脾气！”宋微约挑眉，不过也没管他，随他跑远。

　　皎月得了消息火急火燎赶来，板着脸训道：“姑娘一身功夫白学了！以后不得让护卫贴身保护啊！”

　　宋微约讪笑。

　　她没有太高的习武天赋，学了这八年也只达到能自保的水平，这次扭伤脚虽不在她意料之中，但确实有自己故意隐藏实力的因素在里面。

　　毕竟萧朔黎那人在上面看着呢。

　　皎月气了会儿，环视四周，柔陈去前堂招呼病人了，她喊：“小黑子！给姐来点毒粉！”

　　个头稍矮的陆小臭着脸冒出来：“我才不黑！毒粉去找东家要，我没有。”

　　皎月果真去前堂找柔陈要了两包软骨粉，回来全塞给宋微约：“下次若是遇上危险就撒出去，就是头牛也能放倒咯！”

　　“好了，我知道了，”宋微约收下皎月的好意，拽着她起身，“先回去吧，累死了。”

　　皎月弯腰，不由分说背起自家姑娘：“伤筋动骨一百天，姑娘可别任性乱跑，明日让人去书院请几天假。”

　　宋微约懒懒趴在皎月背上，五月的天绿意更胜初春，树枝上偶尔传来一两声早蝉的鸣叫声，她忽觉这个场景熟悉。

　　皎月低头看着自己影子，想起来有一年夏天，姑娘也是这样背着自己，从山林一步一绊带着她回城里找大夫。

　　夏雨迅急，劈头盖脸打下来，山路上泥土湿滑，蛇虫隐匿在暗处……那时，姑娘在想什么呢？

　　丞相府大门口。

　　宋常仁见有车驶来，便往边上让，没想到这车直接停下了。

　　看着一个陌生姑娘抱着自家三女儿下车，宋常仁着实愣了一下：“……约儿？这是怎么了？”

　　宋微约正要趴在皎月背上，闻言回头，见他是日常穿着，看起来要出门：“父亲今日没上朝？”

　　宋常仁上前，闻到一点苦涩药味，目光在宋微约脚上停了一秒，又看了看身量纤细的皎月，他犹疑：“我背你进去吧？”

　　宋微约没说话，皎月在旁边不乐意了：“宋丞相天下文官之首，论政略我比不过，可要是比力气……”

　　皎月打量着宋常仁，笃定道：“像宋丞相这样的，我一次打十个不带喘的！”

　　宋微约：“……”

　　宋常仁好脾气的往旁边让让，看着她们进府，文墨低声道：“那位是三姑娘幼年带去的丫头，叫皎月。”

　　-

　　宋微约睡了一觉起来，应付完季娴婵、宋湘澜以及老夫人派来看望的人，正要松一口气，又听有人来了。

　　是四姨娘母子。

　　在宋微约印象里四姨娘话少娴静，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待着，这位六少爷虽软糯可爱，但与府里其他人并不亲近，连对偏爱他的老夫人都只是客客气气的。

　　他们会来，老实说，宋微约还挺惊讶。

　　四姨娘从丫鬟手上接过食盒，笑道：“今日带子泷去给老夫人请安，听到三姑娘受伤了，妾身炖了蹄花汤给三姑娘补补身子。”

　　感觉自己被内涵了，但宋微约没证据，傍晚天气较为凉爽，她便没有请四姨娘母子进屋，而是在院里坐下，也笑：“姨娘费心了，云露，端些零嘴来。”

　　六少爷宋子泷乖巧地唤了声“三姐姐”，宋微约忍住想去捏他脸蛋的爪子：“子泷用晚膳了没有？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现在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他们母子二人肯定是没吃的，宋子泷看了看他娘亲，害羞道：“谢谢三姐姐，我想吃红烧肉～”

　　四姨娘：“……”

　　她诧异地看了眼自己儿子，再看宋微约时眼睛里多了些别的情绪。

　　宋微约笑着又问了四姨娘口味，吩咐厨房去准备。

　　“妾身老家有一个治扭伤的偏方，三姑娘不妨看看，”四姨娘从袖笼里拿了张药方出来，“若是可行，三姑娘让人制成药膏，好方便取用。”

　　宋微约道了谢，接过仔细看了看，里面有不少钦州特产药材，那边多山林，百姓上山采药打猎总免不了扭伤摔伤，单看药材，这方子药效不错。

　　“姨娘是钦州人士？”宋微约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那边可不近啊。”

　　钦州距离京都城极远，按理说以宋常仁的身份是不可能去的，主要是皇帝忌惮臣子，一不小心引起皇帝怀疑，那可是诛九族的危险。

　　四姨娘似乎没料到宋微约竟然看出了，她低头呡茶，柔声细语的：“三姑娘见多识广，只是这事不好传出去，还请三姑娘莫要告诉其他人。”

　　宋微约自然没那闲心到处去说，就当自己不曾看出来，笑着聊起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