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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谋娶 ...

  •   丝竹管弦之乐,都被这话震的,戛然而止。

      诡异的寂静。

      裴敬学眼里的狐疑惊骇之色,就差没收敛住。他下意识抬眸打量何霄,周身的气场都带着积年宦海沉浮的锐利,似刀刃一般,毫不犹豫的刺向何霄。

      瞧着随着他一眼横扫过去,面色骤变清楚写在脸上的何霄,裴敬学眉头紧拧成川,心中彻底困惑。
      要知道何霄虽说有些肆意桀骜,但却也还挺规矩,维持着探花郎的清贵优雅,不会如此言行无忌,还给自己招惹什么绯闻。

      与此同时,迎着裴敬学望过来的狠厉目光,那种居高临下带着高高在上威压的眼神,仿若再打量什么物件一般的冷漠仇怨眼神,何霄慢慢捏紧了茶杯。

      对于黄粱一梦,他其实不太信的。
      毕竟真要有这般玄而又玄的事情,先帝爷没准都想复活何定邦,继续保他晚年安宁。

      可眼下裴敬学的审视却是真真实实的,不像个毫无背景的农家小子,反倒是大权在握的阁老一般,带着自持身份的矜娇傲然。
      何霄暗暗点评着,觉得自己又有些信任孤注一掷诉说梦境的妹妹了。因为作为战神的孙子,他打小就被人这般“俯视”着,尤其是那些所谓忠君爱国的文臣君子,更是防着他跟防贼一样。

      所以何玉娇说得对,他可能以后还是从军立下战功的!

      心中笃定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何霄手指用力了两分,将茶杯咔嚓一声捏碎。

      茶杯不堪重负刺啦的声响,在这静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的响亮。响亮到裴敬学心头一跳,回想起自己此时此刻的身份,不过是区区六品翰林编撰。即便是六连元,步入官场也不过区区六品。

      瞬间裴敬学觉得自己心口梗着一口气,沉闷的让他窒息,让他甚至似被抽调了脊梁骨一般,再也没有了先前获得六连元的傲然。
      因为何霄,哪怕是六品编撰,可他天生是侯爵世子爷,是唯一册封过的侯爵世子,地位尊崇。

      “世子爷您说笑了,说来下官……”裴敬学深呼吸一口气,唯恐又有什么突发意外,与自己记忆中不合,因此迫切的想要率先标明自己的态度。哪怕他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野蛮的活像是野兽在抢占自己的地盘一样,却也不得不开口说出来:“确爱慕您的妹妹,贵府二小姐!”

      一字一字,裴敬学说得极为郑重,目光也带着些决然的傲然。因为不管如何,他到底还是凭借才华能够让何家下嫁女儿的!
      那就足以说明才华的重要性。

      听得这声声似玉珠落盘,带着清脆响亮的话语,礼部尚书侧眸看着裴敬学。状元袍哪怕在亮眼,却不如此时此刻的裴敬学。人本就俊美的面貌,因为人这一刻豁出所有的求娶,整个人顷刻间恍若被画龙点睛的一笔,瞬间就鲜活了起来,端得是才子风骨,举手投足间也彰显着文人的傲骨。
      光看着,就让人欣慰,就让人引以为傲。
      思忖着,礼部尚书笑笑,“这才子……”

      原以为自己能够借此机会招揽一门徒外加一强有力的姻亲,却万万没想到他刚说三个字,便见何霄拍案而起,甚至接将餐桌都掀翻在地。
      顷刻间餐盘叮铃哐当的发出脆响。

      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餐盘四分五裂,触目惊心。

      全场瞬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惊骇不已,愣愣的看着何霄,又回眸看了眼礼部尚书,眼里带着切切实实的困惑:这……这婚嫁之事私下没通气,就敢闹到御前?

      迎着同僚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揶揄,甚至隐晦一丝嘲讽与暗笑的眼神,礼部尚书面色一沉,高声冷喝道:“何霄,你这御前——”

      “老不死的,你想欺负我爹不在,给我何家扣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吗?”何霄一脚踩上自己掀翻的桌案,愤愤剐着开口的礼部尚书,飞快打断人的话语,傲慢开口:“我何霄一岁进宫为人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们要不要换种说辞?现在就揪着我家女眷闺名欺负吗?”

      裴敬学听得这话,收敛住心中计划失控的烦躁火焰,一副急声的模样,开口道:“您误会……”

      “放肆,”何霄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金牌,高高举起:“先帝御赐,如朕亲临!”

      裴敬学目光死死的盯着金牌,只觉自己被那一抹金芒刺瞎了眼睛。开口的礼部尚书还有其他朝臣面面相觑,都颇为不解的看向何霄。
      这何霄从来和和气气的,怎么忽然间脾气炸了?

      思忖着,众人只觉心跳如雷,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了一眼帝王。就见帝王神色晦暗不明,让人难以分辨喜怒。

      知道自己被人注目着,泰兴帝倏忽间轻笑一声,抬手端起酒杯,饶有兴趣的喝了一口。仿若在看戏一般,并不出声阻止。

      何霄发觉自己这么闹事,帝王都不开口,心中咯噔一声,有些慌。因此他语速便更加快了两分:“裴敬学裴状元郎,我爹是怜你才智,可你当众说爱慕我家妹妹?你是打算污蔑我爹先前为我妹妹请封县主是你们在做戏吗?还是说我爹污蔑宋昭仪弟弟他们?”

      “他娘的得说多少遍啊?我爹只是为了国子监的惯例才让我妹妹来主持。”
      “听不懂人话吗?”
      “那老子说的在明确一点,我妹妹定亲了,你们听懂了吗?”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裴敬学面色一慌,身形都趔趄了两下,惊骇开口:“什么?”

      “管你什么事?你这可怜模样给谁看?”何霄瞥了眼瞧着可怜巴巴的裴敬学,心中困惑愈发大。何玉娇什么心性他有数的,是绝对没有任何私相授受的可能性。而裴敬学却一副莫名其妙情根深种的模样,这……

      “今天你们参加的是琼林宴!是天子门生诉说济民正经事的宴会,还张口风花雪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参加选秀大典呢!”何霄轻蔑嗤笑着:“我何家武勋传家,历代儿女上得了战场,守得了后宅,扛得住番邦细作。最厌恶的便是腻腻歪歪,儿女情长,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破事。”

      “皇上表叔,您说对吧?”

      泰兴帝听得皇上表叔这四个字,差点将把酒杯里的酒直接扑人脸上。这闯祸了,眼巴巴的来找他收尾。

      不过何玉娇定亲了?

      “你眼下都当快要当爹了,还不稳稳重点?咋咋呼呼的,倒是跟小时候一样,叫皇宫一霸。”泰兴帝笑着道了一句:“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玉娇,朕记得及笄了吧?吾家有女初长成,你这当大舅子也不能防贼一样防着。”
      “虽说琼林宴是得论国事,但历来大小登科也是文雅盛世。礼部尚书王大人因此才有那么一问。”

      听得这话像是要给双方台阶下,何霄嗯了一声:“皇上表叔,您说得对。可问题是我妹正定亲了。说句惹您生气的话,要是我爹知道今晚这一出,没准明天就是大喜日子了。”

      说完,他解释:“我爹就是被这些人烦的。他本来想要慢慢相看,结果国子监学子打架闹事的。他一心烦一拍案就定下来了。”

      裴敬学双手死死掐进掌心,借着疼痛才止住自己再一次脱口而出的惊诧与困惑。但双眸还是克制不住的望着何霄,恨不得自己此时此刻能够成为权势滔天的阁老,直接押着何霄问个清清楚楚。

      为什么会定亲?
      定亲的对象是谁?!
      是谁?

      泰兴帝迎着裴敬学那一道簇着火焰的目光,眼眸沉了沉,带着些不喜。钦点人为六连元,扪心而论他也是带着些压力的。

      可眼下这个状元爷的表现,好像……好像先帝爷那个昏聩的,以爱为律法标准的,做事只随心意的渣宰。
      心中忌惮着,泰兴帝想着何承道昨日絮絮叨叨的各种岳父操心事。因此他眉头紧拧成川,看着裴敬学的眼神是愈发不满了两分。

      但面上他还是笑着:“这定了哪家啊?表侄女定亲,连朕这个表叔都瞒着啊?”

      迎着这一声带着戏谑,但似乎又笑得有些寒意的话语,裴敬学双手死死掐进掌心,目光带着一丝鄙夷,定定的望着何霄。
      何霄目前恐怕还不知道吧?有人在帝王身侧一遍遍的吹“枕头风”,让泰兴帝还是想着要压一压何家的。

      何霄迎着两道阴冷的眼神,尤其是身侧某一道眼神,恶心粘腻的像是那种臭水沟老鼠一般幽幽的狠厉眼神,只会躲在暗处的扭曲爬行的眼神,当即觉得自己隔夜饭都能呕出来来的。
      他飞速回想自家妹子临走前强调过的话语“帝王嫁女国公尚主”,狠狠吸口气,颇为胆大的直接看向帝王,一脸幽怨的开口:“还能有谁?表叔,不是您做的媒吗?”

      泰兴帝似笑非笑:“朕?”

      “护国公沈丛虎!”何霄字正腔圆,说得是铿锵有力:“来求娶玉娇做填房,我爹才气得把人直接踹牢房里去。本来事情都翻篇了,后来不是某些人闹事吗?我爹一想,干脆沈丛虎也行。反正大女婿二女婿同一个的话,那他少愁一份。”
      “反正跟沈丛虎他磨合的差不多了,该打打该骂骂。被气狠了,还能来找您做主。反正他不亏。”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人名,裴敬学觉得自己脑子都不会转了。

      这……这叫什么事?!
      这完全不可能!
      何承道可以说最最最厌恶的便是沈丛虎了!
      哪怕沈丛虎死了多年,何承道偶尔还埋汰一句那狗熊精!

      另一边,泰兴帝只觉自己此刻是被晴天霹雳给雷到了,甚至直接拍案,带着帝王的威严,道:“何霄,你没开玩笑?何承道不是埋汰沈丛虎跟个狗熊一样吗?还说朕眼光不行!”

      这接连的反问声响彻耳畔,其他朝臣们面色都跟着青青紫紫变化,被这桩婚事给震撼住了。
      何霄环视众人一圈,将朝臣的神情尽收眼底后,开口道:“我爹不是被气着了吗?然后一想,觉得狗熊也还行。第一能挨打,第二听话,第三心诚。他求娶的时候,带着十五万两账本来的。还说会努力赚丹书铁券,起码跟我们家门当户对!”

      裴敬学咬着牙,咬到嗅着浓浓的血腥味,他才止住了自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因为从他的记忆中得知,让何承道生气的那一场国子监打架,其实是“他”自己策划的,是为了加深在何祭酒心目中的形象,愈发让人青睐有加,能够成为竞选女婿的唯一人选。

      可现在他耳朵没聋,听得清清楚楚的——何承道并没有按着他的算盘再走,反而是……反而是因此厌恶了所有国子监学生,甚至直接破罐子破摔的选择了护国公?!

      这样的推测这样的结论在脑海浮现,裴敬学瞬间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都像是钝刀子一般,在一刀一刀的搁肉,磋磨着他的傲骨,让他疼得浑身都在抽搐。
      明明他应该算无遗策,明明他顺顺遂遂谋娶到何承道的青睐,明明他成为了侯门女婿,明明……

      思绪翻腾着,裴敬学拼命拿出自己上辈子历经风雨淬炼出来的理智与冷静,目光幽幽的看向何霄,看向衣冠楚楚,看向解释的有理有据的何霄。

      何霄迎着愈发明目张胆的眼神,只觉满腹胃酸在翻腾,在恶心的想吐,可眼下他疯过一回,不能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因此只能愈发强调自己先斩后奏,选择沈丛虎的原因:“虽说嫁给同一家有些折损门楣,但玉娇到底是庶女,庶女嫁姐夫,别说世家勋贵圈子很常见了,便是民间也认同,这姐姐走了妹妹填房。再说了我爹不也憋着一口跟您,确切说跟某些好事者较劲的心性。我大妹成婚,那私下被叫做帝王嫁女国公尚主,眼下可得从我何家门嫁出去!”

      听得这话到最后还带着几分赌气的成分,泰兴帝倒是相信是何承道这个傲气的战神儿子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只不过是为了棒打鸳鸯吗?
      怎么裴敬学的眼神,活像是何家背信弃义,活像是何家辜负了他一般?

      心中困惑着,泰兴帝想要命暗卫调查,但转眸间想想自己某些手势何霄一行人也看懂。于是止住当众发号施令的心思,他含笑道:“你这小子,虽说都有理,倒也不合律法,哪有前来赴宴还掀桌子的道理?”
      “自罚三杯,让在场的新科进士们压压惊!”

      何霄闻言含笑应下,“多谢皇上表叔!”
      其他新科进士们互相对视一眼,直接略过某些呆愣的六连元。
      这炙手可热的六连元一夜之间似乎都……都直接“失宠”了?

      裴敬学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鼓起勇气,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琼林宴。反正等他恍惚着,迎着吹拂的夜风,才缓缓冷静了两分。

      也就是这两分冷静,让他迅速的冷静下来,冷静的开始思忖如何应对。

      倘若何家铁了心要何玉娇做填房,何玉娇肯定会答应的。
      毕竟何玉娇还是挺护着家的。
      是会听命行事的!

      所以他能够下手的地方,也就是设计让沈丛虎退亲。

      若是让沈丛虎知道有人情深不寿,有人暗恋着何玉娇,以沈丛虎的义气,可能会退一步。毕竟对沈丛虎而言,就是要找个管家而已,且他马上就要去练兵了。也就是说嫁给沈丛虎就是在活活守寡!

      马上就要守寡!

      思忖着,裴敬学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4 19:48:43~2024-02-07 23:4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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