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见 ...
-
意识到吉尔伯特为了帮他连回去的路费都不剩了，颇为不识人间疾苦的左格痛定思痛，决定帮他一起打工赚钱。
按照吉尔伯特发给他的定位，他来到了位于8区的一间酒吧。
相较起来，8区的人口密度是核心板块十个分区中最大的，因为其作为阿德纳斯接纳系外公民的主要窗口，可以允许不具备永久居留证的公民常住，从而成为大量来到阿德纳斯谋求发展的公民的首要选择。
只不过——
望着招牌上用暖色调灯光勾勒出的“热望”两个大字，左格眼皮抽动一下，忍不住疑心起这个酒吧的正经性，但想到吉尔伯特是不会坑他的，便坦然一脚迈入。
酒吧的老板是一位三等公民，长得活像有三只柄眼的紫薯。当他跟你讲话时，只有一只眼睛会看着你，其他两只都在四处观察员工的状态，以防他们偷懒。
“白手起家不容易。”这是他的口头禅。
热望酒吧是一间主打温情服务的酒吧，它的特色是不使用机器人，全部服务员都是活生生的。当左格表明自己是来找工作的时候，老板立即三眼放光：“你来做服务员！”
左格以为自己的优点是身体强壮手脚利索——不然为什么吉尔伯特就去了后厨？直到穿上服务员的衣服他才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上半身只有一个蝴蝶结领带啊？！
好在左格羞耻心不多，只要能赚钱就行，况且他对自己的身材向来自信。这段时间热望的客流量明显增加，左格和其他服务员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面对着各种字面意义上千奇百怪的客人，有的递小费，有的递房卡，他也不恼，仿佛深刻清楚自己的魅力。
“那个黄毛小子可以的。”老板某次对调酒师这么说。左格干活他放心，因而逐渐习惯三只眼睛看着人说话，然后他就发现——他一直以为调酒师是个喜欢戴墨镜的冷酷男人，今天才看清他原来是一个熊猫人。
“哟，原来你地球来嗒？”
调酒师：“……”
吉尔伯特起初还担心左格不习惯这鱼龙混杂的环境，没想到这小子乐在其中，有时兴致来了还上吧台唱两首，将酒吧里的氛围搅动得更加炽热。
在后厨工作的吉尔伯特大部分时间都在刷盘子，他也想过做厨子，奈何他只会一道拿手好菜。然而这道菜还就他会做，所以秉承物尽其用原则的老板表示，当有客人点到这道菜时就让他当一回厨子，工资额外结算。
有一回左格亲眼见证了这道杀伤力极大的菜的诞生。只见吉尔伯特将精心调制好的看起来像泥浆一样的酱料倒入了一盘还在蠕动着的虫子中，趁他搅拌的空档左格忍不住发问：“这东西真的有人吃吗？”
“那当然，这个客人看起来还是颇有品味的呢。”
他居然诡异地从发声器的声音中听到了自信的意味。
“那个，别搞错了哦。”
吉尔伯特小心翼翼地将这盘菜转移到左格手里，并给他指了指点菜的那位客人。
左格一边端菜过去一边匪夷所思地打量这位英勇的客人，他本以为会是吉尔伯特的同族，没想到是个长得人模人样的——那个男人有一双祖母绿的眼睛，深棕色的头发，额顶两只触角，此刻正左拥右抱亲密着。
但愿她们看他吃了这个后还能接得住吻。左格想得出神，竟没注意到侧边的位置还坐着一个人，然后就出现了惨不忍睹的一幕。
他被侧边的座椅一绊，身子一歪倒在了那个人身上，手中的硬菜还洒了人一身。
“噗——”点菜的那个绿眼睛见到这场景，正喝着的酒直接喷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左格忙不迭从人怀里起身，定睛一看，对方是一个留着半长黑发的青年，雾蓝色的眼睛正愠怒地瞪着他。惹，他身上的虫子还在蠕动——有一条挂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正往衣服里钻。
身体比脑子快的左格当即扯开他的衣服领口，将手伸了进去，“哎，别跑啊……”他嘀咕着摸了好一会儿才抓住那条滑溜溜的虫子，忍着恶心将它丟在地上。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左格整个人一顿。
周遭异常安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不知道是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了声口哨，悠扬而婉转。在无数只眼睛暧昧的注视中，左格已然顾不上黑发青年的反应，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人拽走。
“这……”查尔斯触角一跳，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思索这附近哪里有比较好的藏尸点。
来到洗手间，左格不敢看身旁人的表情，只想快点把他身上的虫子和酱汁清理掉，于是二话不说拾起地上的一根水管，拧开水阀。
唰——
糟糕，水压太大了。左格有些绝望地想。伸手关上水阀，不对，好像还没冲干净，干脆又打开冲了一次。
“……”
莱恩还处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衣着暴露的服务生扒衣服的震撼中，接着就被两次高水压的洗礼冲到没脾气，双眼被水滋得生疼睁不开，他咬紧牙关，强忍着杀人的冲动抬手抹掉粘连在眼睫上的水珠。
左格见状，良心发现般地扔下水管上前，想用衣袖帮他擦擦，随即后知后觉自己没这东西，只好拨开黑发青年的手，用拇指小心拭去那惹得他睁不开眼的水珠。
然后两人就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
“哈哈，你的眼睛很好看嘛。”左格尬笑两声，还维持着双手捧着对方脸的姿势。
莱恩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却在双手触碰到左格形状饱满富有弹性的胸肌时僵硬了一瞬。
该死的暴露狂，他咬牙切齿。
左格正思索着怎样道歉才显得更有诚意，就见到黑发青年从湿透的衣服口袋中取出一枚储值星币，缓缓地放在自己的两块胸肌之间，那枚星币还真就稳当地卡在那儿了。
“买件衣服穿吧。”他面带嘲讽地扔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
左格：……
“真的吗，这道菜让你得到了这么多小费？”
吉尔伯特拿着那枚储值10万的星币不可置信地问。
“说来话长，”
左格以手支额故作深沉道：“这是一个关于虫子先生和倒霉先生的故事……”他开始生动形象添油加醋地描述当时的场景。
“打住！”听到后面的吉尔伯特忍不住合理猜测，“他这是不是要包养你的意思？”
“怎么说？”左格惑然挑眉，不明白他是怎么听出这一层意思的。
吉尔伯特分析道：“有没有可能，我是说，他觉得你的胸手感很好？然后希望你成为他的专属脱衣服务生，在除他以外的人面前都要穿衣服。不然解释不通他为什么不投诉你，还给你一大笔钱去买衣服。”
嘶——
左格摸着下巴，思来想去。
“有道理。”
经常光顾热望酒吧的人都觉得这里变味了。不为别的，就为左格开始好好穿衣服了。老板几次找到他试图逼良为娼，奈何左格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收了别人的钱，就要守住自己的贞操。
只是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天的黑发青年了。
既然不能好好待客，那就让他上台唱歌吧，反正他这么受欢迎，这也不失为另一种调动氛围的方法。
左格欣然接受，然而驻唱还没当几天，开学日就到了。当他嬉皮笑脸地递上辞职申请时，老板脸都气紫了。
开学典礼当天，所有学员聚集在加勒西学院的群星会厅。
他们的位置呈圆形排开，中心的高台上站着三个人。最前面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就是加勒西学院的现任校长，来自莫勒星的汶恩老先生，侧后方身形高大、气宇轩昂的男人是泰伦星的阿瑟克斯将军，他与身旁的神思首席科学家蓝理女士共同担任副校长一职。
典礼开始了，会厅的中间先是出现一段全息投影，展示了学院这一百多年来波澜壮阔的发展历程和辉煌无比的发展成果。接着，老校长站在发言台前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开学动员：
“……我们欢迎所有的一等公民、二等公民，我们学院建立的目标，是培养出联盟最优秀的人才，推动泛星际共荣圈的建设。在座的所有一等公民，你们都是无私的奉献者，你们的加入，使我们离实现联盟所有种族的共同繁荣这一目标更进一步，你们对二等、三等公民的帮助与扶持将被联盟所铭记；还有在座的二等公民们，你们是打造泛星际共荣圈的中坚力量，你们所作的努力不仅是为了种族的进步，也是为了联盟的未来。”
意料之中的长篇大论。左格兴味索然，虽然身子坐得板正，眼神却控制不住地打量着周围的同学。
他左手边坐着一个蓝皮肤的人，目测是男性，头发是浅蓝和白色的混合，涂满漂亮彩色花纹的尾巴从座椅耷拉到地上，一甩一甩的，时不时还小幅度敲击一下地面。
左格目光被那尾巴吸引了好一会儿，然后视线继续往左移动，蓝皮人的左边是个平平无奇的一等公民，再往左，还是……不对，左格定睛一看，是那个黑发青年！
此时青年正专注地听着老校长讲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左格激动的眼神。
“……阿德纳斯是联盟的核心，这里聚集了联盟最顶尖的人才，我们的□□来自各大文明，登格尔星的机械师、昆萨的医者、舰星和泰伦星的教官，还有神思研究所的科研者……每一位学员都有机会接触到联盟的各类精英，向他们学习，成长为联盟未来的栋梁。”
可能是左格的目光太过张牙舞爪，身旁的蓝皮人注意到了他，迟疑一下问道：“你有事吗？”
左格闻言收敛些许，对着蓝皮人露出笑容：“你好，我叫左格。”
“我叫凌明，沙恩人。你是哪里的？”
“泰伦。”左格并不是很想过多提及自己的母星。
“哇，那你是泰坦？厉害。”凌明投来崇拜的目光，“我还没见过真正的泰坦呢，有时间能让我看看你的原生体吗？”
“哈哈，那当然可以，改天你约个时间。”
知道左格的母星后，凌明一下子打开了话匝子，仿佛有问不完的东西，一时之间左格竟有一种在和吉尔伯特聊天的错觉。
尽管他们的窃窃私语再小声，周围的人也不是聋的。
莱恩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旋即眼皮一跳，收回目光默默闭上眼。
那一头金发看着真是晃眼，他由衷地觉得。
“……学院每学期都有严格的考核机制，未能通过考核的学员将会被退学，因为学院资源有限，我们只能保证让最上进的学员享受到最好的教学资源。”
汶恩校长讲话完毕后，轮到优秀毕业生发言环节。底下的学员们都翘首以待，上台的毕业生某种意义上是他们对未来憧憬的一个剪影。
毕业生代表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夫妇，他们在学院里相识相恋，现在一个是联盟精英卫队的成员，另一个则是神思研究所的研究员。
“左格，你不是想进精英卫队吗？以后也找一个研究员，回来让新人羡慕羡慕。”凌明轻锤一下他的肩打趣道。
知道是玩笑话，左格还是认真想了想，末了摇摇头婉拒：“还是别了，天天对着一个研究员那我不得闷死。”
典礼结束后，左格已经顺利忘了黑发青年那茬事儿，和凌明一起有说有笑地离场。
出了会厅，几个看样子是凌明老乡的学生聚拢过来，凌明向他们介绍了左格，又对左格道：“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以后也是你的兄弟了，有什么事儿直接跟我们说。”左格也不扭捏，迅速和他们打成了一团。
一群人一边走着，一边听凌明谈天说地。
“……以后我想去神思研究所，研究研究紫晶科技什么的，现在紫晶科技的缺陷还蛮明显的，你们不觉得吗？就拿那个拟态来说，他们说什么越高等的种族越能通过拟态技术获得新形态，这不是扯淡呢嘛！我们沙恩好歹自己发展了科技，也造出宇宙飞船来了，却不能完全拟态，被划到二等公民。你看那个，那边那个黑色头发的，棘海妖，不就是海里游的一群发光水母吗，什么都没发展出来，一等文明！你能信？”
左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是吧，这么巧？正是那个对他一掷千金的黑发青年。
“你怎么知道他是棘海妖？”他寻思人家也没把身份写在脸上啊，莫非他们认识？
“我前不久问过他。”凌明即答。
“……”
所以你是逮着个人模人样的就寻根问底是吗，左格欲言又止。
查尔斯其实也不是很想听他们讲话，只是那蓝皮人的声音偏偏往他耳里钻，还让他听了很不乐意。棘海妖怎么了？外环最令联盟头痛的星盗就是棘海妖，你凭什么这么狂？
凌明也注意到了正眯着眼瞅他的霍库瓦人，直接上前一步：“你瞅什么？”
莱恩看他一眼，压低声音对愤愤不平的查尔斯说：“别把事情闹大。”
查尔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旋即猛扑过去揪起凌明的衣领，一字一顿道：“瞅、你、咋、地？”
凌明也不示弱，直接和他扭打起来。
莱恩愕然看着暴起的查尔斯，没明白这货是哪一根筋没搭上。眼看着之前的金毛服务生上去拉架，他也立即将查尔斯拉走。
“你发什么癫？”
走远些后，他瞥查尔斯一眼，冷冷发问。
“什么，不是你让我别把事情闹大吗？”查尔斯看起来是真的很惊讶。
“你觉得怎样才叫闹大？”
“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不要搞出人命就行……”查尔斯越说越小声。
“这里不是外环。”他叹了口气，提醒道：“记住，一切以任务为重。”
不远处，老校长正和阿瑟克斯、蓝理两人交谈。莱恩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们，言语间，阿瑟克斯锐利的目光扫视过来，他即刻别开视线，快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初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