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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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影号星舰。
舱门自动开启，两侧守卫在看清来者后尊敬地低头：“长官。”
魔卡斯脸色不太好，副官伊凡跟在其身旁汇报工作进程，行经一处十字形通道时，一道女声从侧方响起。
“mok。”
他转过头，一个黑发紫瞳、容貌昳丽的女子正望着他，双唇微动，看起来欲言又止。
抬手示意伊凡停止，他吩咐道：“这些交给无契就行，不用再跟我说。”
伊凡稍稍停顿，冰蓝无机质瞳仁中的微型机械元件转动几许，温吞地开口：“您不是给他单独安排了任务么？”
魔卡斯睨自己的副官一眼，伊凡没再说什么，心领神会地退下。
他转而看向一侧的艾思拉，“伤都痊愈了？”
“这点伤还不至于休整这么久。”艾思拉一脸轻松地回答。
魔卡斯点点头，接着注意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时不时还瞄自己一眼的阿斯特和诺拉，有些匪夷所思，“你们俩站那么远做什么？”
阿斯特视线游离，推了诺拉一把，少女撇撇嘴，耷拉着脑袋贴到兄长身边，小声道：“我们没能把小阿莱茵带回来，对不起。”
魔卡斯诧异地注视着她金色的脑袋，“怎么回事？”按理说，她们完全来得及在C129带阿莱茵通过星隧前接走她。
诺拉表情愧疚地搂住他，想了想，安慰道：“别太难过了mok，实在不行，你以后再生一个？”
“……”
阿斯特痛苦地捂住双眼，一把将她扯了回来。艾思拉表情也僵硬了一瞬，差点被诺拉的话整到失语，回过神来，她一只手搭上魔卡斯的肩，“mok，将军要见你。”
一旁阿斯特和诺拉的表情瞬间就凝重了。
“我知道了。”
魔卡斯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意外。他最后看诺拉一眼，抬手轻轻拨正她在自己身上蹭乱的刘海，于三人的目送中转身离开。
“mok好难过，我能感觉得到。”诺拉像牛皮糖一样扒拉在二姐身上，闷闷不乐地说。
棘海妖的血缘纽带使他们生来就具有精神连接，此刻她们三个是真真切切地感同身受着。
“没想到他是真的被那个黄毛小子迷了心。”阿斯特叹息着摇摇头。
诺拉有些幽怨的眼神投向艾思拉，嘟囔道：“那就由着他呗，起码我知道mok之前是真的开心，艾思拉你为什么非要对那个人出手？还害得查尔斯把命都搭上了。”
艾思拉哼了一声，双手抱臂倚在舱壁上，一言不发。
阿斯特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迫不得己出来打圆场。
“我们也有错啊，我们没能带阿莱茵回来。”她意有所指地对诺拉说。
诺拉眉头一皱，脚一跺立刻反驳道：“这不一样，我们没带她回来是因为哦——！”话说到一半她惊讶地捂住嘴。
原来都是那个人的意思。
……
战略会议室。
自那场旷日持久的宇宙战争结束后，此处已被封闭了百余年，却依旧能让人从中窥见那段动荡历史的一角——圆形议席的中央，全息投影正播放着一段战争中的影像。
一个伟岸的身影于议席前负手而立，默然凝视着那遥远的旧时光。
魔卡斯来到其身后，垂首恭敬道：“将军。”
面前的男人并无回应，他沉默地等待着。
“认得这是哪一场战役么？”少顷，熟悉的声音向他发问，语调平缓，令人难以揣摩其主人的情绪。
“是图伦亚战役，”魔卡斯依旧低着头，“您在这一役中夺得亥云星的主权。”
“不错。”这次声音中透露了些赞许的意味，“当年这直接决定着我们的存亡。”
接下来的话倒像是一声叹息：“也是在这之后，他第一次将你带到承影号上来。”
魔卡斯讶异地抬起头，不明白面前人说这句话的用意。他以为，那个人的存在早已成为某种禁忌，这么多年来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着，现在为什么……
那个低沉的声音继续道：“战争有多少的变数，为了那一次的胜利，光是在这里召开的大小会议就有上百场，任何偏差都必须纠正，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都必须考虑到。”
“这样处于劣势的我们才有可能取胜。”
他终于转过身，金色的瞳孔威严地注视魔卡斯，“不要忘了，战争还远没有结束，只是不在明面上进行罢了。”
“我对你寄予厚望，给了你和罗塞同等的权力，而你，”男人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凌厉起来，“却做出在第一星系袭击卫队这样愚蠢的事情！要是你的身份暴露，联盟有所觉察，我们的计划就会毁于一旦。”
超长距离的通讯使得声音略有失真，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这股怒意的份量。
魔卡斯无可辩驳，闭上眼平静道：“是我冲动行事，听凭将军处置。”
男人阴沉的目光审视着他年轻的面庞。
“这些年你的确从神思带回不少成果，却也变得软弱了，一个下属的死就让你失去理智，叫我怎么放心继续委以重任？”
“我会向您证明的。”魔卡斯仰视他，神情坚定地承诺道：“等实验室进展稳定，我就动身前往舰星。”
微弱的光线落在他额间的蓝色八芒星标志上，仿佛是其自身的微芒在闪烁着。
男人的目光隐入黑暗，意味不明。再次转过身，他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是最后一次，别再让我失望。”
“还有，以后你的行动要过问罗塞，别再做蠢事。”
“是。”
男人的身影微微闪动，看起来即将消失。
魔卡斯张开嘴，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咬着牙没有出声。
那个身影消失后，他眼神冰冷地凝视着空荡无人的位置，攥紧了拳。阿斯特她们这次是听命于谁，他再清楚不过。
但阿莱茵是他所出，无论她身上另一半的血来源于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绝无可能将她拱手相让。
等事情都做完，他会将她接回自己身边的。在此之前，泰伦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安身之处。凭着她的父亲，阿莱茵毋庸置疑会得到泰伦的庇护，他暂时还不必担心。
走出会议室，大门在身后自动关闭。艾思拉靠着舱壁，似乎是在等他。
见他出来，她走近递给他一样东西，“喏。”
“这是什么？”魔卡斯看着手中小巧精致的粉色盒子，有些不明所以。
“查尔斯给阿莱茵的生日礼物，一直没有机会所以拖到了现在。”艾思拉解释道。
……
回到自己的舱室，魔卡斯取出盒子里的芯片，插入全息投影仪中。
开启的瞬间，整个舱室像是变成了塞因斯坦的海底世界。
一片变幻莫测的幽蓝光影中，不计其数的海洋生物自在地畅游着。
原生态的棘海妖族群由远及近，它们半透明的身体轻柔地摆动，每一只躯体上的纹路都独一无二，那不规则的发光纹路在昏暗的水底逸散着各色光芒，致命的骨棘隐藏在飘带般的触手间，若隐若现，看起来诡异又美丽。
这是阿莱茵期待已久的景象。
只是他欺骗了她，塞因斯坦并不是他成长的地方，混乱无序的外环才是，他给她讲过的如许多发生在塞因斯坦的故事是假的，在四岁生日过后就带她去那里看海的承诺，现在也要变成假的了。
魔卡斯坐在床边，无言凝望这一份迟来的礼物。
过了多久呢。他默默地想。
源头其实并不久远。
十年前，为了获得神思研究所掌握的紫晶科技——那其中不乏足以灭绝种族、毁灭行星、颠覆文明的武器，一旦联盟完全掌握其原理和规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和查尔斯通过修改拟态协议，达到了“易容”的效果，用假身份进入加勒西学院。
与此同时，遥远的阿德纳斯。
左格默然望着一地的碎片，思绪不由自主地飘摇，乘着微凉的夜风与点滴星光，回到那个一切伊始的时候。
十年前。
还处于亚成年期的他脑子一热，驾驶着自己的飞船星云号——算是母亲提前送给他的成年礼物，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泰伦星，通过星隧来到位于第一星系的联盟首都阿德纳斯，那个众人口中的梦想成真之地。
《拟态法令》规定以地球文明的人类形态作为法定的联盟一等公民形态，且按照实现拟态的程度将公民划分为三等。
完全实现拟态的种族是一等公民，享有最广泛的权利；只能实现半拟态的种族属于二等公民，他们占公民数量的大部；而那些完全无法拟态的种族则被划分为三等公民，往往因为发展水平低下而成为联盟的重点帮扶对象。
联盟常任理事的七大文明拟态等级皆为一级，左格作为泰伦星人，自然也是可以完全拟态的一等公民。
通过塔台的身份认证后，星云号的武器系统被锁定，并接入了阿德纳斯的导航，开始播送当地热点消息 ：
“伊奎莫斯星港流量再创新高，4区贸易繁荣发展。”
“加勒西学院一年一度的招生计划正式开始，有意者请前往10区……”
花了没多长时间，左格就大概摸清了阿德纳斯核心板块的区域划分。
1区作为行政中心，是理事会和议会大厦的所在地；2区是联合军总部；3区分布着神思研究所等科研单位；4区是贸易中心，联盟最大的伊奎莫斯星港坐落于此；5、6、7区分别是一、二、三等公民集聚区，8区是公民混居区；9区是自然保护区，范畴跨越海洋与陆地，是阿德纳斯原生物种最后的栖息地；10区则是教育中心，以加勒西学院为代表的院校扎堆于此。
其余板块则分别由泰伦、昆萨以及克离等文明租用，作为它们种族在阿德纳斯的居住区。
左格透过舷窗，兴致勃勃地打量眼前这个繁荣而陌生的世界。
各式各样的飞行器按照既定航线有序地通行，穿梭于色彩鲜艳的高楼大厦之间，偶尔还能跟另一艘飞船打个照面，然后发现对方长得甚至看不出人样。
这里处处透露着一种与泰伦星截然不同的风格，更加的开放包容，左格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二等和三等公民在宽敞热闹的街道上、办公楼内、飞行载具中。
几艘涂装各异款式新颖的超飞呼啸着风驰电掣般从后头绕至星云号前方，眨眼间面前就只余几道残影，像一抹不期而至的彩虹。
“您已进入阿德纳斯8区。”导航提示音响起，“已为您规划前往10区的最佳航线，航线途径景点和谐女神像……”
左格见到了阿德纳斯8区最著名的地标——位于三级广场的和谐女神像。
悬浮于空中的一级广场形如同心圆，共有五环，上面是8区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区。
二级广场是狂欢节的舞池，平时则供人们娱乐和休息，此时此刻上面的大型全息投影设备正投影着一部恐怖片，引得周围的人们发出阵阵尖叫。
三级广场为下沉式，蓄满了水，鲜丽闪亮的彩灯点缀着同样繁华的水下商圈，从上往下看，水生种族的身影像鱼群一样忙碌穿梭着。
女神像坐落于二级广场，抬手捧着浮空的一级广场，下半身状如鱼尾，在下沉广场中舒展开。
她的面部一分为二，一半在微笑，另一半在哭泣，眼睛是一对投影仪，左眼放映着巡航的无人机群拍摄下的阿德纳斯各板块各区的繁荣盛状，右眼则投放战争中的影像，警醒人们珍视来之不易的和平。
飞行器掠过高楼，当左格的视线移动到顶层时，只见一个注满了水的巨大球形透明建筑内，几个看起来像是没有头发的美人鱼的蓝皮水生种族热情地朝他挥手，左格也兴高采烈地回应他们，不经意间还与空中执法站点的巡逻飞艇擦肩而过。
等他终于来到位于10区的加勒西学院时，报名登记处已经排起了多条长长的队伍。线下报名时间为期三十天，这是为了保证哪怕最偏远星系的公民也有足够的时间前往阿德纳斯。
今天才第二天，人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或许过几天再来情况会更好一些，但左格已经等不及了。
他找了个地方将星云号停放好，就自信地随便找到一条队伍排了起来。
队伍缓慢移动着，左格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最后好奇的目光定格在他面前这位胖胖的黄皮生物身上。
“你好啊。”左格凑过去打招呼。
面前的生物转过身，左格发现他长得活像一只直立行走的蛙，约莫矮了自己一个头，黄色的皮肤底色中带着一些褐色斑纹，眼睛很大，胖胖的身体上套了一件大号的红色T恤和一条棕色短裤，让其显得更加憨态可掬。
“哇，”左格发自内心地感慨，“你好可爱。”
“呃，你好。”很憨厚的声音。他的嘴巴没有动，左格注意到是他脖子上戴着的发声器在讲话。
“我叫左格，你嘞？以后就是同学了，提前认识一下吧。”他很自然地伸出手。
黄皮生物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叫吉尔伯特，来自布玛星。左格，你好。”然后也友好地伸出手，左格刚想握住，吉尔伯特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将手缩回，在衣服上揩了揩，再握上左格的手。
“有黏液。”他解释道。
左格被这奇异的触感吸引住了，新奇地看着吉尔伯特手指间的蹼，压根儿没注意他说了啥。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本体都是黄色的，左格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们会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我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们可能不会有机会出去看外面的世界了。”随着两人逐渐熟稔，吉尔伯特谈起了他的家乡布玛星，那是一个只要拥有一口大池塘就能非常幸福的地方。而当左格给他讲到泰伦星，告诉他这个星球拥有如此多的巨型火山时，吉尔伯特不自觉张大了嘴。
“那你家有火山吗？”他呆呆地问。
“共和国成立后只有41座了。”左格笑着回答。
吉尔伯特不敢说话。
接着左格又跟他讲自己旅行去到过的星系，讲那些奇妙的风景和奇特的种族，吉尔伯特眼睛越瞪越大，觉得大开眼界。
说到激动处左格一把揽住他的肩：“以后我带你去——你得看看塞因斯坦的海，深潜去看原生态的棘海妖族群，保证你流连忘返，别老是惦记你家的池塘啦。”吉尔伯特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在理。
不知不觉中队伍越来越短，终于轮到吉尔伯特了。
他规矩地在机器登记员面前坐下，等待对方扫描自己的资料，左格凑近了观摩报名流程，却听到登记员用冰冷的机械音说：“报名要求：必须为一等或二等公民，考虑到教学模式等问题，三等公民不具备入学资格，抱歉。”
“什么？”左格不由自主地喊出声。
登记员从光屏上打开一份文件，划动几下，然后翻转屏幕到他们面前展示着。
吉尔伯特低下头，他起身拍了拍左格的手臂，“我先走啦，祝你一切顺利。”
左格不得已告别了刚认识的新朋友。在登记员面前坐下，登记员用双眼扫描他一遍，开始浏览他的资料。“……泰伦共和国首都东庭第一军校全A优等生。欢迎来到加勒西，左格同学。”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登记员冰冷的声音：“请缴纳学费，确认入学。”
“啊？现在交？”左格目瞪口呆，猛然想起自己其实是临时起意说来就来，压根不记得有这回事，所以他账户里的钱恐怕根本不够交学费的。
“交多少？”他试探地问。
“20万铮，你可以先交10万，等通过了第一学期的考核再补交剩下的10万。请放心，如果五年期间退学，学院会退还余下学期的费用。”
“谢谢，再见了！”左格起身就要走，然而一只黄色的手臂伸过来挡住了他，“我来帮他交吧。”吉尔伯特对登记员说。
“这可是你回家买池塘的钱啊！”左格惊讶又感动地看着他胖胖的朋友。
“我们是朋友嘛，没关系的。”
多亏了吉尔伯特，左格终于成功入学。他用智脑添加了吉尔伯特的联系方式，然后便欢呼雀跃地去参观他未来的母校。
加勒西学院是联盟最顶尖的院校，它的前身是一百多年前那场星际大战中投入使用的最大型号星舰之一——银河之心号。星际联盟成立后，为了宣传反战思想，将银河之心号改造成学校，专门为联盟输送人才，到如今已然硕果累累。
整个学院非常大，又因为还未正式开学，许多室场还处于封闭状态，左格没溜达多久就感到无趣了，想到距开学还有二十多天时间，还是趁机好好玩玩。
一拿定主意，他就用智脑呼叫吉尔伯特，想叫上他一起。
“左格？”光屏上出现了一张蛙脸。
“吉尔伯特！你还没回去吧，发个定位给我，我载你去玩。”
“还是不了吧，我现在不太方便。”
“为什么？”
“我在打工赚路费。”吉尔伯特老实道。
“啊？”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