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的月亮》刘豌豆

28、骨折

　　“右脚三踝骨折，得手术治疗。”医生拿着CT片子说。

　　姜西摸着桌沿，沉思着抿了抿嘴，然后抬起眼皮，低声问道：“可以保守治疗吗？”

　　医生摇了摇头，“你这情况，不建议选择保守治疗。最好手术切开复位，用钢板、螺丝钉内固定，再用石膏外固定，这样可以尽快恢复，还可以降低骨折后遗症的出现。”

　　“如果选择保守治疗，很可能会影响骨折的复位效果，导致骨折畸形愈合，影响踝关节的正常功能。”

　　姜西垂着眼，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又开口说道：“医生，你还是先给我开点药吧，我再回去考虑考虑。”

　　孙发财在门外听见诊断室里传来椅子动静，就赶忙进来搀扶姜西。

　　孙发财朝医生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扶着姜西到了过道上，问道：“医生怎么说？”

　　“先开了点药，先用着。”

　　孙发财低头瞄了一眼姜西的脚，有些不太信，“就只是这样？”

　　“差不多吧。”

　　孙发财跟姜西也不熟，就没好多问，帮忙跑上跑下交了费，又拿了药，最后把人给送了回去。

　　到公司已经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孙发财走到老总办公室门口，想跟关鸿昀汇报一下，但见关鸿昀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刚要退出去，却见关鸿昀朝他勾了勾手。

　　“今天？我跟李勋有约了先。”

　　“唉行行行，您别激动，听您的，都听您的，我把他的局推一推，行了吧？”

　　“今晚六点是吧。知道了，嗯。天儿冷，您早上就别那么早出门锻炼了啊。”

　　关鸿昀挂了电话，翻着手机看消息，开口问站在门边的小孙，“怎么现在才回公司？”

　　“送姜西去了趟医院。”

　　话音未落，关鸿昀的眼睛已经盯了过来。

　　孙发财见那眉心猛然一蹙，眼底一片冰凉。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姜西脚崴了一下。”

　　“你怎么不早说？”关鸿昀的声音变得冷厉。

　　“姜西怕您开会分心……”小孙有些心虚，突然不敢继续说下去。

　　“怎么崴的？很严重？”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了解。我打车把他送了过去，问诊的情况我不太清楚。医生开了点活血化瘀的药。”

　　关鸿昀点了下头，让孙发财出去了。

　　他给姜西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半天没人接，才反应过来姜西手机坏了。

　　不过既然医生只开了活血化瘀的药，那应该问题也不大。关鸿昀心想着。

　　比起这个，现在更棘手的是他姥爷真给他物色了个相亲对象。

　　关鸿昀的爷爷年轻时也是浪荡过来的，对关鸿昀的私生活态度颇为开放。跟关鸿昀姥爷这种保守派在教育问题上时常有争议。

　　前两年关鸿昀爷爷去世了，关鸿昀姥爷终于熬出了头，成了最有话语权的老一辈，时时催着关鸿昀找个好人家的姑娘早日安定。

　　这次为了让关鸿昀去相亲，甚至赌气说不吃饭了。

　　能拿这种话要挟，也不过是仗着关鸿昀的孝顺罢了。

　　相亲对象是关鸿昀小姨夫朋友的女儿，一个资本捧出来的小明星，家世在当地也是赫赫有名，不比关家逊色几分。

　　之前老爷子提过几次相亲的事，但这次估计是动真格了，要求关鸿昀非见不可。

　　关家独子的婚姻，当然不是由结婚双方决定的，两大财团的利益绑定自然能换来婚姻的长长久久。

　　晚上六点关鸿昀在餐厅包厢见到了阮青宁。

　　跟电视上的清纯人设丝毫不沾边，美艳且魅惑。骨架小，却丰满。是关鸿昀向来喜欢的那款类型。

　　但今夜，关鸿昀瞧着，竟然提不起几分兴趣来。

　　阮青宁直接对关鸿昀开门见山，“我爸还是真会为了一百个亿的项目牺牲他女儿。”

　　关鸿昀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女方慢悠悠继续说道：“关总刚和前女友分了才几天啊，就来相亲？”

　　关鸿昀那点私生活，在玩得花的二代三代里都不算个事。阮青宁这样说，也不过是把没法朝家里人发的脾气往关鸿昀身上撒。

　　“心里头还难受着呢，总念着旧情。没办法，鄙人不比阮小姐心思豁达，昨儿阮小姐还和剧组男演员恩恩爱爱，今儿就跟我相亲。让我这个情场失意的人都不忍棒打鸳鸯了。”

　　阮青宁先是一愣，随后靠在椅子上笑了起来。

　　她背景强，没什么绯闻是压不下来的，八卦更是买断。

　　她没料到关鸿昀还是把她那点事查了出来，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事情发生了才不到一天。

　　阮青宁还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没玩够，不想结婚。

　　但身在豪门，她想不想并不重要，她享受着她拥有的福利，自然是要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关总长得比传闻中还招女人喜欢，性子没想到也合我胃口。”阮青宁说。

　　“原来阮小姐喜欢嘴损的。”关鸿昀笑道，他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阮青宁也伸出手，跟关鸿昀握了握。

　　政治婚姻本来就是各玩各的，只要面上过得去，留个有名有份的“后”交差，双方家族就没什么追究的。

　　阮青宁玩过不少帅哥，家里又从小宠到大，哪怕是搭伙过日子，她肯定也不愿找个秃的丑的。

　　关鸿昀外形条件不比当红男星差，这婚姻她自然也就没那么不情不愿了。

　　把阮青宁送回去还不到晚上九点，关鸿昀去赶李勋的场，顺路去了趟老房子那边。

　　只是崴了下脚，应该问题不大。

　　话虽如此，但不知道崴伤的具体情况，也没亲自联系上姜西，关鸿昀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

　　停了车走进小区，他看见一楼窗户的灯亮着，便进单元楼敲了敲门。

　　“谁？”

　　“我。”

　　关鸿昀回了一句后，屋里就没了回应，他等了快一分钟了，等得想砸门了都，才想起姜西崴了脚。

　　“你慢点儿的，是不是不方便啊？”

　　“方便。”姜西打开了门。他看见关鸿昀，脸上忽然浮出一层薄薄浅浅的笑意。

　　关鸿昀垂下双眸，看见姜西露出一只雪白的右脚，脚脖子肿大，上面的淤青涂着褐色的药水，在白色皮肤的映衬下更加触目惊心。

　　“刚刚在擦药，来慢了点。”姜西扶着门，又问，“你怎么来了？”

　　语气里不是意外和责怪，倒是有几分雀跃。

　　关鸿昀有些没好气，“听说你脚崴了，来看看它断了没。”

　　“没有。”姜西说。“进来吧，外面冷。”

　　关鸿昀本打算看一眼就走的，但姜西的脚踝勾着他的眼，他突然有些心疼，心脏像被淬了柠檬水的针尖戳了一下。

　　“疼不疼啊？”他蹙眉问。

　　姜西条件反射的摇了下头，看着关鸿昀，又点了下头。

　　“你傻逼啊？疼不疼的你不知道啊？”关鸿昀皱着眉蹲下身来，身心捏着姜西的右小腿看。

　　他双眸一沉，“你这，医生就只是开了点药？”

　　关鸿昀仰起头，盯着姜西。

　　这伤肉眼可见的严重，肯定不是喷点药，贴两贴膏药就能好的。

　　“倒是也……让我做手术来着。”姜西小心翼翼的说，他看关鸿昀脸色有些可怕。

　　“都让你做手术了你还蹦回家？钱不够还是怎么的？身体重要还是钱重要？身体出了毛病，该花的钱他妈一毛都不能省着，省着省着钱花得更多了。还当老板呢，这点账你都能算糊涂？”

　　姜西自知理亏，闭着嘴没敢说话。

　　却没明白为什么会对着关鸿昀觉得理亏。

　　“去医院，该治治，该开刀开刀。你在这给我乖乖站着，等我给你拿外套。”关鸿昀一把拉上门，指着姜西刚要张开的嘴，眼神发狠，“敢犟一句我就揍死你丫的！”

　　“坐这儿。”关鸿昀指着换鞋凳说。

　　姜西很听话的坐了下来，看关鸿昀走向沙发，心里有些抽抽。

　　“换鞋。”

　　关鸿昀装没听见，蹲茶几边上，拿起桌上的药瓶一个个看。

　　“这怎么还有擦伤药？什么庸医骗小孩儿的钱？真是丧尽天良！”

　　“不是，腿上有擦伤。”姜西说。

　　关鸿昀扭过头来，怒视着姜西，“崴脚能崴成这样？你到底怎么弄的？”

　　“骑小电驴摔的，骑快了点。”

　　关鸿昀心一紧，犹豫着，问：“早上回来找我的时候？”

　　姜西看着他，突然有些委屈了，他点了点头，“嗯。”

　　“他妈的我又不是死了，你骑那么快赶回来奔丧啊？”关鸿昀大骂道，心里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的感觉。

　　“没奔到，衣冠冢。”

　　“操！你还有心思耍嘴皮子，我看你还是摔轻了。”关鸿昀眼睛一酸，深呼吸了一下，站起来拿上姜西的外套和围巾，回来给姜西套上。

　　“伸手。”奇了葩了，关鸿昀也有伺候人的一天。

　　“真是少爷级别的享受。”

　　姜西乖乖的让关鸿昀穿上外套，又仰着头让关鸿昀给围围巾，“哪会有少爷骑小电驴的，多丢人，还摔倒。”

　　“那少爷骑什么？”关鸿昀在围巾上打了个结。

　　“你问我？不如去问你自己好了。”

　　“啧，真想把你嘴缝上。”关鸿昀打开门，楼道的风灌了进来。“算了，你本来话就少，缝上就真哑巴了。”

　　他蹲下身来，“上来。”

　　“干什么？”姜西问。

　　关鸿昀挺不耐烦的，“背你啊，没看过偶像剧也该看过战争片吧，背人都没见过？你这样儿，我搀你还不如背你省事儿。”

　　“哥，其实我不想去做手术。”

　　关鸿昀一来，姜西就不知怎的，脑子里暖烘烘的。就不清醒了，就被牵着鼻子走了，关鸿昀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现在门外的冷风灌进来，他冷静了点。

　　关鸿昀回头。“钱的问题？”

　　“也算。”

　　关鸿昀盯着姜西，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才想起这个哑巴得戳一下才能动一下。

　　“怎么？”

　　“做了手术不能动，早餐店就一段时间不能开门，顾客容易流失。”

　　开早餐店不比做其他生意。顾客一大早匆匆忙忙去上班，卡点路过平时去的早餐店，却发现，咦，没开门，只能着急绕路去其他地方看看。挺耽误事儿的，下次这家店就不容易被作为首选，因为不确定它会不会又关了门。

　　不能挣钱，还有房租要付，全是支出。

　　姜西很担心。

　　“所以呢？”关鸿昀问。

　　“什么？”

　　关鸿昀脸上阴沉沉，眉毛拧成了“川”字。

　　“所以你就不做手术？就喷点药？运气好点它歪瓜裂枣的自然生长你变成个跛子？运气不好引发感染最后截肢把你赚的那点钱全搭进去还欠一屁股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