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缺陷》三和酉

20、军部的秘密

　　因为有个这个机器人的陪伴，时间一下过得很快似的。晚上七点半，北郁家的大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叩、叩”

　　北郁和季巡起身开门时，看到外面站着林恒和一对年轻的父母。丈夫身材挺拔，妻子长相温婉，两个人均衣着华贵，面料上乘，是下世界的稀罕物。他们站在一起，虽然脸上都难掩疲惫，可一举一动仍旧礼貌优雅，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富家子女，不像是生活所迫、捉襟见肘，不得已要丢掉陪伴女儿机器人节约一笔钱的穷光蛋。

　　“少将！”林恒还是老样子，一脸对北郁欲言又止的表情，却还是选择先向上司行礼。

　　那对年轻的父母在听到“少将”的称谓之后，也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普通人一辈子没有几次在大是大非前撒谎的机会，在看到那对父母的一瞬间，北郁就可以确定，屋子里的小女孩，正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先不说那小女孩和父亲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庞，即便这对父母都在强作镇定，却也掩饰不了他们内心深处的紧张、担心和焦虑，正是所有走失儿童家长的典型表现。

　　只是这对父母像是有难言之隐一样，默契地选择了隐瞒。

　　但是这种隐瞒在军部出身的季少将眼里无疑和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他直接对他们说：“进来吧。”

　　“少……少将”那位父亲看上去还想解释什么，却被北郁打断了。

　　“没事”他语气温和道：“先来看看孩子吧。”

　　一行人走进客厅时，小女孩正和机器人玩得开心，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屋子里瞬间被天真浪漫的童趣填满了。这时候的小女孩，仿佛真披了天使的外衣一样，画面纯洁美好，让人不忍心破坏，只有保护她、疼爱她的欲望。

　　也许是因为愧疚，年轻的父母没有马上叫女孩的名字，只是静静地驻足观望。

　　很快，女孩的母亲已经泪流满面，小声地抽泣起来，又怕孩子听到，她转身藏到门廊角落。

　　“别这样，安娜”年轻的父亲眼眶也是通红，强忍着眼泪，走过去把妻子拥入怀中，安慰道：“会有办法的。”

　　北郁忍不住问道：“到底两位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不想要这两个孩子？”

　　半晌，那位父亲解释道：“……我们没有这么想过。”

　　那位母亲也跟着说：“我们真是没有办法了……”

　　“不是说丢了孩子，你们很着急么？”北郁疑惑道“现在怎么……？”

　　表现得这么为难呢？

　　“那根本就不是我们说的！”听到北郁这么说，那位妻子情绪激动起来“我们没有找过孩子！我们同意让他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没事的，安娜”那位父亲安慰着自己的妻子，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坚强道：“我们这就把孩子带回去，多谢您。”

　　“不行！”那位母亲却很坚决，流着泪，厉声说：“带回去怎么办？她流落在外，也比被人带走好！”

　　那位父亲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季巡，拉了拉自己的妻子，没有说话。

　　北郁和季巡都会意了。

　　季巡率先说：“既然人已经找到了，我们就不打扰了。”他一转身，带着林恒出门了。

　　看着季巡出门，那位父亲转头对北郁说道：“感谢您啊。”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递过来：“一点心意，请您收下。还请问一下，那个男孩子呢？”

　　北郁看着钱，没有接，回答道：“那个男孩子受了点伤，我简单给他看了一下。”

　　那位父亲说道：“哦哦，不瞒您说，那个孩子其实是个智能机器人，我会找专家重新修理他的，真是麻烦您了。”

　　北郁不禁疑惑道：“可是听莉莎说，你们要把他扔掉？”

　　那位父亲吃惊道：“没有的事！”

　　那位母亲也深感震惊，问道：“莉莎和你这么说？”

　　这一下换北郁不知所措了，回答道：“是您女儿说的，说你们不想要她的哥哥了，所以到底怎么回事，您能解释一下吗？”

　　也许是因为军部的人已经离开了，此刻这对夫妻神色也有所缓和，那位父亲叹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地说：“其实，我们是不想要这个女儿了。”

　　北郁给这对夫妻倒了热水，邀请他们在厨房坐下，问道：“为什么？她可不是机器人，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

　　“是啊，是我们的亲生女儿”那位父亲还是苦笑：“真希望她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那位母亲也叹了一口气，眼含热泪说道：“其实想一想，在下世界生活也很好，起码不用面对军部的管制……”

　　“别说这些！”那位父亲严厉道“难道你想被枪毙吗！”

　　“难道现在我们就不会被枪毙了吗？”那位母亲不免提高了声音“我什么也不怕！如果不是军部，我们全家就不用遭这种罪！”

　　那位父亲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还是为莉莎想办法要紧！”

　　那位母亲看着北郁，一反常态，紧紧拉住他的手说道：“好心人……求求您，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如果可以，麻烦您再收养他们一段时间吧……”

　　提到收养，北郁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哭笑不得：“这……”

　　“钱的问题，完全不用担心。”那位母亲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说道“我们可以把一半财产都转让给您，现在就可以，之后您想去上世界，我也可以安排！”

　　北郁摆手道：“压根不是这回事……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位父亲沉默半晌，说道：“……唉……无所谓了，我们本来也是死罪，索性就和你说了吧——”

　　“军部的韩少校，要招适龄女孩去他的艺术学校，莉莎也在名单里。”

　　“艺……艺术学校？”北郁不明所以“那具体是学什么？”

　　艺术学校，顾名思义，肯定是学艺术的地方，吹拉弹唱、琴棋书画，这么小的孩子学个特长也很常见。

　　难道是学费太高昂么？被特选进上世界军部的艺术学校，听上去不像是坏事，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旁人一生都难以获得的教育资源，从学校毕业也能通过人脉的捷径出人头地，反而像是家长们都梦寐以求的好机会。

　　“……学什么？”那父亲忿忿不平：“对外是艺术学校，对内，不过是他们军部的后花园，大兴苟且之事！”

　　“什……什么？”那些钢琴、古筝、萨克斯一下全消失了，北郁以为自己没听清似的，不由自主地问出声。

　　听到丈夫说出这句话，那位妻子默默流下泪来，泣不成声。

　　“说不好听的，那个学校就是培养军人女伴的地方，军部挑中了谁，谁就必须要去……”那位父亲摘下眼镜，一败涂地般说道：“在上世界，军部的权力，不是我们这样普通家庭能够抗衡的。所有人都知道，进去了只会成为军部的玩物，有些人为了攀高枝，可以面不改色地牺牲自己的儿女，但我和她……真的做不到。”

　　“尤其，莉莎还这么小，她怎么受得了……所以，我们那天晚上才偷偷商量，不如就让她离开家，自生自灭，也比去那种地方强……”

　　“但是……即便让她自己跑出来，也逃脱不了军部的控制，上世界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有人冒充我们两个报了案，孩子这么快就被找到了，是我们做父母的没能力，真对不起她啊……”

　　说到动情处，那位父亲也双手掩面，肩膀耸动，无声地啜泣。

　　军部的……后花园……

　　玩物……苟且之事……

　　原来极权之下，是真正的无法无天。

　　北郁感觉寒气正慢慢从指尖蔓延全身，他僵坐在椅子上，脑海中霎时间浮现出季巡的脸。

　　季巡，季少将。

　　他身上极权的光，在此刻全被撕碎了。

　　原来光鲜的外表下，竟然如此不堪。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北郁想起第一次和他在通道门口见面，季巡居高临下地看着走投无路的贫民，面不改色地说“关我什么事”，想起这两天的相处，他一直对自己欲盖弥彰，北郁差点忘记，他这样的上等人，是永远不可能和贫民共情的。

　　看着眼前这对无助的父母，北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

　　第一，虽然下世界很大，但季巡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无论再让小女孩跑多远，她都一样会被找回来，送进那个肮脏的艺术学校，北郁没有通天的本事，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第二，对于下世界的贫民来说，上世界的平民真是平民么？他们难道不是权力的既得利益者么？隔着层层叠叠的垃圾山，他们轮得到北郁这个下等人来帮助么？

　　北郁虽然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深深明白自己没能力、也没资格管这些事，他想了想，开口道：“两位，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即便我收养这孩子，军部已经知道她在我这里，她也没法逃离被送进艺术学校的命运。”

　　那母亲听到他这么说，只能颓败地掩面哭泣。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您”女孩的父亲硬撑着说道“我都明白，我们再想办法。”

　　北郁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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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躺平一个月 回来更文！